《念你如初》慕容婉清

15、分道

　　苗念初走后冯景云在位置上坐了好久没动。
　　不管他们相隔多远，有多久没见面，他都没想过跟她分手这种可能。
　　印象中苗念初是个很平和温柔的人，至少对他是这样的。
　　他因为父亲的关系小小年纪就生活在大众的眼光之下，父亲说过，要吃这碗饭，就得能受得了人们的品头论足，这些都是他必须要经历的，所以他不能抱怨。
　　他在外面被逼着成长，吃过苦头，受过冷遇，看过人心，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卸下温文有礼，对她撒娇使性唠叨抱怨，毫不收敛他一身的野性和少年气。
　　他想去接近，想去依靠，却自私的没有想过她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害怕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想他。
　　苗念初总是笑得很温柔，温柔到可以包容他所有的缺点，温柔到让他以为那是无限制的放纵。
　　其实不是啊，冯景云捂着微微抽痛的心脏，所有的失望都是一次次累计起来的。
　　他曾经听过一句话，所有大张旗鼓的离开都是试探，真正的离开，悄无声息。
　　可是她没有试探过，就静悄悄的走了。
　　是失望攒够了吧……

　　冯景云这几天过的不怎么好，分手后的自由并没能带给他心里预期的那份兴奋，反而有一份淡淡的酸涩怎么也掩盖不住，分手后，他才明白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看了看面前摆着一大桌的餐盒，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以前的冯景云从来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想念一个人到提起筷子就能想到她的程度。
　　“小王，喊陆哥和他们几个一起来吃饭吧。”
　　小王看着冯景云心情不好的样子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答应了一声去喊几个同事过来吃饭。
　　吃完了饭，冯景云问陆哥最近有什么安排，脑子有点乱，他想让自己忙起来。
　　陆哥翻了翻日程告诉他近几天除了要拍一组封面杂志，剩下的就是一个明星慈善晚会的邀约了。
　　“没剧本吗？时间长的那种。”
　　“有一个本子正在谈，”陆哥笑了笑调侃道：“怎么？这才闲了几天就坐不住了？”
　　“也不是，”冯景云一肚子话不知道跟谁说，有些烦躁了抓了抓头发朝跑步机的方向走去，“你们吃吧，我去跑一会儿。”
　　“等等，”陆哥见他要走，忽然想起来点事：“那位陈小姐说你的电话打不通，打到了我这里，说想约你……”
　　“我没空！”他话没说完就被冯景云打断了，见他那诧异的表情，冯景云又补了一句，“她要撤资就让她撤去，谁还没有个好爹了。”
　　他好像越说越气，临走又语气极冲的加了一句：“咱们自己不是也在找好项目吗？她走了正好让导演找我爸去。”
　　陆哥年长他快十岁了，平时也是拿他当兄长敬着的，这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他走后，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陆哥纳闷的道：“这少爷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还说这些气话，投资又不是十万二十万的，要走要留哪有这么草率决定的。
　　小王嗫嚅了两下还是没说话，少爷这样，是因为那位姑娘吧？
　　那天他当的司机去的那家咖啡厅，进去的时候心情好像就不太好，出来就阴着脸一直没笑过。
　　只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他还是有的，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封面杂志拍完了，晚会也参加了，冯景云想让自己忙起来的意图并没有实现，他发现自己更闲了。
　　“陆哥，我最近没有工作吗？”冯景云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在房间走来走去，显得很烦躁，两部电视剧都正在热播，杂志封面也拍过好几组，这样的势头，按理说不应该这么清闲才对，这不正常。
　　电话那边的人明显沉默了一下，有翻动纸页的声音传过来，就在冯景云等不及要发飙的时候那边说话了：“你等等，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之后半个小时，经纪人给他捧了一大堆影像资料来，都是他近半年来的综艺和电视剧拍摄间隙的一些照片，留下话说让他自己好好看看，总结一下经验。
　　并且直说了，这是他父亲的意思，让他休息半个月。
　　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冯景云冷静下来了，陆哥来的时候他正无精打采的窝在沙发里，忽然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听了陆哥的话，他愣了足有一分钟，然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面前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他最近参加的一档综艺，具体的情节他有些不记得了，只记得其实没什么看头。
　　他拿起桌上的照片，忽然就像回到了忙乱嘈杂的剧组，对这样的环境视而不见的年轻人闲适的躺在竹椅里，身边两三个助理或递水或切水果的忙活着。
　　又一张，跟导演和编剧讨论剧情，他一个年轻晚辈大喇喇的坐在办公椅上，表情带着几分隐忍和不耐烦。
　　又一张，背景是一个综艺现场，他正皱着眉跟一位工作上人员抱怨着什么。
　　又一张……
　　这些照片里的主人公都是他冯景云。
　　他又抬头看了看正在播放的综艺，那轻狂的样子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冯景云拿着照片的手顿住了，原来这么长时间他都是以这幅德性示人的？
　　那苗念初呢？
　　冯景云有些慌乱的找手机，打开微信的时候手指甚至带着些轻微的颤抖。
　　果然只有左边一连串的关心和问候，右侧这边大多数都是空的。
　　苗苗……
　　冯景云的心里忽然狠狠一动，觉得有些眼酸。
　　他把电视关掉，盯着窗外愣了好长时间，才重新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思前想后，删删改改了几次，才鼓起勇气按下了发送。
　　他以为会过很久才会有回应甚至一直没有回应都是正常的，但屏幕上立刻就有了回应。
　　冯景云发誓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自己微信里看到红色感叹号。
　　系统提示与对方不是好友。
　　这是……被删了？
　　他觉得心里一空，屋子里空调开的足足的，可是这一瞬间他还是出了一脑门的汗。
　　愣了两秒钟，冯景云抓起桌上的钥匙急忙出了门。

　　这条路他这几个月走过不知多少次，第一次觉得车好慢，路好远。
　　火急火燎的到了楼下，好不容易等到电梯，到了苗念初家门口，他心里又是一凉。
　　她门口原本挂着的一串中国结没有了，原本干干净净的防盗门上被贴了几张开锁的小广告。
　　冯景云不死心的敲了几下门，门里静悄悄的，果然没人。
　　他拿出手机打苗念初的电话，不出所料，已经打不通了。
　　攥着手机，冯景云有些脱力的靠着墙壁慢慢坐在了地上。
　　这样的情形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苗苗说过，感情这种事非黑即白，她不希望有中间地带，就像对她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前男友一样，干脆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就这样冷静又决绝的斩断了两个人之间所有的联系。
　　没有给他任何后悔的可能……
　　空荡荡的楼道即使大白天也显得有些阴凉，在原地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他站起身最后看了看那扇门，颓丧的下楼开车回了家。

　　在家里丧了一天，第二天冯景云驱车回了家。
　　冯著道正在小花园里浇花，听到车响瞟了一眼外面笑了：“儿子回来了？”
　　“爸……”冯景云下了车嗫嚅了两下，觉得有些赧然。
　　“扭扭捏捏的成什么样子，”冯著道看着儿子的样子便知道他转过了这个弯，放下喷壶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笑道：“我这些年也没拿你当闺女养啊。”
　　“爸，我……”
　　“行了，来，这边坐。”
　　花园旁边有一个小亭子，冯老师带着儿子一前一后进去坐下，倒了杯茶推过去：“休息两天吧，也放松放松。”
　　“我知道了，”到底父子连心，冯景云喝了口茶，心里轻松了点。
　　“我儿长大了，”冯著道看着儿子一脸欣慰：“每个演员都会有这个阶段，你现在能转过这个弯这个时间不算长。”
　　这种情况跟年龄没有关系，当掌声和赞誉铺天盖地的时候每个演员都会有自我膨胀的时间段，冯老师还挺庆幸冯景云的这个时间段没有超过他心里的预期。
　　不长么？冯景云扯了扯嘴角，那这么短的时间，我怎么就把最重要的人弄丢了呢……
　　“以后就好好的工作，你现在也到了年纪，再找个女朋友，我跟你妈对你也就没什么要求了。”冯著道看着满园的花花草草幻想着以后含饴弄孙的日子，这么想着他又想到了苗念初，看了看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儿子他思索着什么时候介绍两个孩子认识一下。
　　“这以后再说吧，您坐着，我进去看看我妈。”见他爸点头，冯景云站起身朝屋里走去。
　　离开了苗念初，他发现自己越发排斥说起这种话题。
　　以他现在的心态，如果她没有出现过，他或许可以将就，就像那天苗苗说的那样，找一个愿意跟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妻子凑合一辈子，但现在，他不愿意。
　　他不想把心里那份亏欠弥补到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
　　又有谁能配得上这份亏欠呢。

　　郑玉见了他也很开心，那个时候他为了不受管束搬了出去，承诺只要在北京一个月必须回来最少一次，他后来工作越来越忙，这两年真的很少回来。
　　看妈妈在准备午饭，他洗了洗手也进了厨房：“妈我给您打下手。”
　　“你还是出去歇会儿吧，”郑玉宠溺的看了他一眼，“你会什么？别在这儿添乱了。”
　　厨房里的烟火气又让他想起了跟苗苗在一起的时光，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能看清它的美好，他们才分开几天，他就后悔了。
　　可是晚了……
　　他看着灶台上升起的白烟，鼻子忽然有些酸。
　　真正的离别，没有大张旗鼓，没有喊叫试探，只不过是在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午后，有人悄无声息的停下来脚步。
　　然后一人向左，一人向右，从此分道扬镳。
　　在这个一转身就是天涯路远，再也不见的年代，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想要重逢，何其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