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想的绝望》Esllien.

12、第四章 爆发

　　很黑，很安静。

　　没有一点声音，唯一的，就是在等待仿佛很久之后，从那无尽高处坠落下来的水滴打在光滑石板上的空旷声响。

　　虽然被吊了起来，可是却根本不知道是悬在什么地方，或许，她仅仅是在离地不到一尺的半空中，可也有可能是，如果挣扎落下的话，就会粉身碎骨的悬崖。

　　太黑了，她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眼睛里晃动的，是蒙纱一样的幻影。

　　那应该是失血过多而出现的幻觉吧。

　　巫玛竹魅觉得头很晕，有想要反胃的感觉，不过其实也算是好事吧，头晕的话，就会感觉不到痛了。身心传来的，本来以为无穷无尽不会停止的疼痛，变得不那么厉害了。

　　[……你快要死了……]

　　忽近忽远的声音传来，像是从某个极之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像是在耳边细语，时而靠近，时而离开般若隐若现。

　　“老巫婆，又是你……”

　　懒得睁大眼睛，因为知道即使再怎么也看不到对方。好歹她学了师傅毕生的术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境在她眼里那只是活人和死人一样的显而易见。现在的情景，不过是那个皇妃所创造出来的幻觉，也就是精神控制法，为的是让再怎么咬牙不说的秘密，在这漆黑的地方用特殊的手法得逞。

　　[你不怕么，还是说……觉得你师父会来救你……]

　　“为……什么，要告诉你？老太婆！”

　　然而，那个声音依然只平铺直叙着剖析的语句：[你很难过吧……那个东西令你难过吧？]冷淡的怜悯，这种不该有的情感透露出来，让巫玛竹魅突然感到害怕，怎么，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抵抗这种异样的术法吗？

　　其实也不难理解，当人在极度安静与黑暗的世界里，就会因为本能而想要找人说话，况且，她现在正是一个被秘密扼杀的孩子。

　　她的神志渐渐开始不清醒了。

　　“没想到那个锦囊，不是给我的。那是给堇惑的，师父给她的东西……”

　　[里面有些什么……]

　　细细碎碎的话语，如潮水般涌来。巫玛竹魅觉得想要闭眼睡去，仿佛身体已经被放在了一个柔软的床上。

　　“里面是，师父写给她的东西，里面说着……师父无法完成的事，需要她来做，并且一定要做……那是——”

　　突然到来的激灵，她猛地睁开眼睛，张口欲出的话在喉间打了个转，又被生生咽下。

　　“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能告诉你！”

　　有什么东西“啪”地碎了，尖利的鸣叫充斥在耳间，直窜到心尖上去。这是术法破裂的反噬，这种瞬间的疼痛让她想要大叫着挣脱，可她却只能毫无办法地徒劳挣扎。

　　片刻的松懈间，阴魂不散的精神控制法再度乘虚而入：[想不到你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吗？]

　　巫玛竹魅装做不理睬，可耳朵却力不从心地接收到了所有不该听到的话语。又虚弱一分……

　　[你在逃避？]

　　[不相信？看到的当做没有看到的，发生的当做尚未发生的？]

　　[你还在自欺欺人……你还要自欺欺人！]

　　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涌动而来，回音般不间断的怒吼，还有深沉的冰冷感觉似乎要将她淹没。内心突然涌上异样的熟悉，和那次与降灵城接触时体内爆发的异样感一模一样！什么东西要从她胸腔中爆发出来了吗？……

　　[打开吧！念出来锦囊里的内容！]

　　“不……不行”

　　疼痛又一次无法抑制地发作，她害怕起来……并逐渐感到了那种，被抛弃后，悄然升起的恐惧的感觉，她终于不受控制地全身战栗……

　　[打开吧！念出来锦囊里的内容！]

　　“不……不行”

　　[打开！打开！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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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救我！

　　“救救我！师父，师父！”

　　[里面是什么！念出来！念出来！]

　　“不要……不要！！”绝望中的挣扎，终于在临界点处溃败成军，无法控制的力量伴随着绝望而尖利的叫喊，黑暗中，真正的大门渐渐打开……

　　天地异变，至此再无什么可以阻挡那恶魔之母疯狂的唤子之声！！

　　在聚变颠转世界之时，却依然有着还没有感知的地方，平和得还在和一些烦琐的鸡毛小事纠缠不清。

　　夕阳下，古道的亭子里，坐着的女子有些不耐地将头转到一边。那后耳旁斜插下来的白色羽毛装饰就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微摇晃着。

　　“看吧，婕殜已经不耐烦了，所以，我实在不想再和你们再耗下去耽误时间了。”黑底绣金色花纹的华丽广袖长袍将男人衬托地越发惊为天人，而那优雅的话语也随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播散开来。

　　“若降灵城大人执意不肯帮助三王爷，我等无法完成王爷交于的任务，也只好以死谢罪了。”与此画面并不相符的，是跪着的一排整齐着装的人，看上去是身份显赫之人的侍从。

　　“三王爷既然能够将六王爷府中的小公子救出，必然是实力雄厚，足智多谋，如此人杰又何必需要我这个傀儡师的帮助？所以说，你们还是请回吧，我与婕殜还要赶路，不想浪费时间。”

　　“难道降灵城大人情愿眼睁睁看着那个丝毫不在意这天下如何的昏君继续胡作非为吗！？”为首的人似乎在最后一搏劝说对方，“再者，北漠皇族已经在招兵买马，准备一举染指中原……”

　　抬手晃动着，降灵城无奈地叹气，“别和我说这些，我与这些事从来无关的。那三王爷想篡位，自己去就行，何必拉上我。说到北漠要进攻，如果这个王朝连抵御外敌的力量都没有，那倒塌了也罢。”

　　“这……”

　　“你们三王爷打着为六王子复仇的旗帜想要向皇上发兵。胜了就好，若是输了，推出一个替罪羊，自己倒也撇地干净。召募我为他出力，不过是想要依靠夺魂法帮他培养出一个强大的死尸军团，如若不然，就是在危急时刻将我以妖言惑众者的身份推出来当作罪魁祸首。”

　　降灵城站起身，似乎不想再多说下去，“所以，请回吧，你们三王爷的请求，我不会……”

　　话到这里，却停止了，硬生生地刹住脚的，不仅仅是话语而已。

　　有些事情，即使远在千里，即使本来没有察觉，可是，总必须是要让需要知道的人知道。

　　婕殜枫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步走到了亭外，抬头看向了天空。

　　与此同时，降灵城，还有那些所谓忠心的人们，也都抬头看向广阔的天地。

　　本来可以是难得的落日美景，可现在，却有什么从遥远的彼方出现了，像是突然变化而出的黑色雾气，缓慢地回旋在天空中，跨越着越来越大的距离，将朦胧的黑影向周围无限推广开来。诡异的绿光与鲜红的气息绞缠着升上天空，一瞬间就将落日笼在可怖的怪相里，就像一副春季的画卷，被泼上污渍后又硬生生地恣意扭曲起来。

　　“这，这是什么！”侍从们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降灵城此刻渐渐冷凝起脸，突然转身向皇城的方向望去。

　　“不好的预感……似乎正在扩展脱缰。”婕殜枫皱眉，看向了降灵城，后者也在两人对视的瞬间变了脸色。

　　“难道说……可恶！”前一刻还满脸无奈与无趣的男人此刻顿时变得焦躁。在看见婕殜枫同样也变得严肃的冷凝脸色后，他突然抬手在空中虚画出怪异的符号。眨眼，异度通道被打开。

　　“他有麻烦了……去吧，快去帮忙，我在这里等你。”婕殜枫郑重地叮嘱了一句，又转身走回亭子，像是悠哉游哉地坐了下来。

　　降灵城注视着她，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回来找你。”

　　“这是……？”这时，依旧不明所以的侍从们刚要开口，却被降灵城打断了：“听着，我不会答应你们的请求，除非……除非那个你们所说的‘不在意这天下如何的昏君’作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那么，我定要他拿命来还……到时候，也许真的会有联手也说不定……”

　　最后的话语随着降灵城的离开而消散在已经逐渐变得潮湿阴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