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俏》古南月

13、第 13 章

　　辰王府的马车十分宽敞奢华，暑锦为垫，檀木做椅，宽敞之余椅子中间摆放了一张桌案，案上放着的冰雕正冒着丝丝凉气。

　　大禹储冰有限制，寻常也只供应着皇族贵人府上用，荣安伯府虽不是大贵却也算是大富，顾青松耗费了不少银子几经周折才勉强让正院得以供冰去暑，辰王府却是连马车上也用上冰，由此可见赵霖现在的势力远比她想象中更甚，心不由沉重起来。

　　上了马车，顾锦选了个离赵霖最远的位置，坐到了他的对面，她紧依着窗尽量与他保持着距离，仿佛这样才能她心里觉着安全些 。

　　赵霖拿起茶盏添了杯清茶，两人谁都未言语，马车静静行驶在青石板长道上。

　　一刻钟后，马车到了荣安伯府侧门前才缓缓停下：“公子到了。”车外传来宋承扬的声音。

　　话落，不等赵霖出声，顾锦闻言迫不及待起身准备离开，她小心翼翼提着襦裙动作却是十分利落。

　　在抬脚经过赵霖身旁时胳膊一紧，回眸便见胳膊被赵霖抓着，惯性之下身子向他倾了倾，四目相对间两人皆是一愣，顾锦动了动手想要挣脱束缚，不料一动被拽着的手更紧了。

　　赵霖看着她的眼眸，半晌才静静出声：“记住我的话，不准再见赵淮朗，其他事我也会派人去伯府说一声。”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给予了她莫大的恩赐，一切将顾锦的眼睛灼得生疼，前世他这样强势时，她怎么就会认为那是在乎自己，真是荒缪，可笑。

　　赵霖说完将另一手里的清茶一饮而尽，两人离得很近，他喝茶时喉结的滚动都清晰可见。

　　顾锦觉得压抑的紧，她感觉窒息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夜里，仿佛如前世般，自己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他的束缚。

　　在赵霖松手的瞬间，她急急掀开车帘也顾不得平常的端庄，三两步下了马车提裙快步进了府。

　　刚进府门便看见秀清正一脸焦急迎了上来，见她平安归来，忙上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他，他有没有为难你。”

　　秀清口里的他，自然是指的赵霖，只是府上人多眼杂，便留了个心眼，没有直唤名字，毕竟自家小姐是已经定了亲的人，谨慎些总没错。

　　“没有，你呢？”踏入府门那刻，顾锦跳动不安的心才微微有了些安全感。

　　“奴婢没事.”宋承扬将马车停在了府外，秀清醒来就回府找自家小姐，找了一圈不见人，正焦急着要出府去寻，便在长廊上看见了刚入府的顾锦。

　　“没事就好，今日的事不要和别人提起，包括祖父知道吗？”她到不是怕秀清会胡言，只是这丫头向来见不得自己受委屈，伯府现在已经没有了昔日荣光，秀清要是说漏嘴也只是涂惹了祖父难过。

　　“奴婢知道。”

　　顾锦：“你将卖来的点心送到祖父院里去，就说我今日出府倦了，等明日再过去陪他。”

　　秀清：“是。”

　　遇见赵霖让她原本的好心情全然覆灭，他的话让顾锦惶惶不安，拖着疲倦的身子她回了自己院里。

　　回到自己院里，顾锦让人备了热水，沐浴静泡了会，本想洗去一身疲惫不安，边泡着想着赵霖的话，心里就越发荒乱忐忑，她觉得不能容着自己胡思乱想下去。

　　索性起身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走出屏风时见秀清收拾着刚换下的襦裙，她不由想到马车赵霖手拉着自己胳膊的场景，随即蹙眉道：“扔了吧。”

　　“扔了？”秀清疑惑着问道，这可是以往姑娘最爱的襦裙，因为锦布料子是老伯夫人在世时选的，小姐对此格外珍惜。

　　顾锦淡淡道：“扔了。”

　　纵然再是不舍，但也比不上她对赵霖的避之不及。

　　“好，奴婢顺道去趟小厨房为小姐准备晚膳。”见顾锦神色疲惫，秀清不忍多问。

　　秀清走后，院里只剩下顾锦一人，她在屋里挑了本上次未看完的话本子，拿着起身在院里秋千椅上坐下，原是想看着话本子驱赶心里的不安，坐到秋千上后却是根本无心看话本子。

　　将话本放到一旁，低头脚点着地，秋千轻轻摇晃着心里不由也沉思起来，自己真的能摆脱赵霖吗？真的能不重蹈覆辙吗？原本她认为自己这次做了完全不同的选择，就一定不会再走前世之路，现在她却迟疑了。

　　因为她做了不同于前世的抉择，现今很多事都没有按着前世的轨迹发展，前世今日她和赵霖并未相遇，端王妃她也从在挽尘阁遇见过。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对于未知她心怀恐惧

　　清风拂过，柳树随风而动为院子带来一丝凉爽，落日黄昏，树上蝉鸣也没有午时欢愉，正在顾锦恍惚愣愣出神心绪飘远时，头上响起爽朗地声音：“二姑娘，好兴致。”

　　顾锦闻声抬眸，便瞧见赵淮朗着一身月华素锦长衫，正在依坐廊瓦上翻身跃下，少年一脸笑意吟吟，肆意洒脱。

　　“世子有何事？”

　　“没事，路过这里，顺手给二姑娘带了点颂和斋的点心。”赵淮朗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晃了晃手里油纸包着的点心。

　　“谢世子厚爱 。”顾锦继续摇晃着秋千，静等着赵淮朗接下来的话，无事不登三宝殿，一个道理她是清楚的。

　　赵淮朗见她静静荡在秋千上看话本，走上前在她身旁打量着转了一圈，顾锦装作不得不将手里的话本又放到一旁：“世子有事？”

　　赵淮朗坐到离她较近石椅上，看着她认真询问着：“二姑娘，上次说的咱们是盟友的事还当数吧？”

　　顾锦点点头抬眸：“自然。”

　　“那今晚能不能让我借住一宿？”赵淮朗说着眼巴巴看着顾锦。

　　见她一愣，赵淮朗知道自己没说明白，他抬手给自己也添杯茶水，喝了一口将杯子放下：“我父王回京了，这个你知道的对吧？”

　　“所以你是被王爷赶出来了吗？”顾锦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端王对赵淮朗的态度顾锦是有所耳闻的，对于赵淮朗这个纨绔儿子，端王没少吹胡子瞪眼地管教，但因常年在边塞征战，父子聚少离多，管教屡屡以失败告终。

　　赵淮朗端着茶盏不以为然道：“不止，这次还动真格给城里酒楼打了招呼不让我入住。”说着看向顾锦眼巴巴道：“你会收留我的，对不对？不然我就只有露宿街头了。”

　　顾锦不由联想到自己今日出府时，在各酒楼驻守着的家丁，现在想来竟都是端王府的。

　　也难怪，能在庆都闹出这么大动静，大动干戈的也只有这父子了，赵淮朗有皇上护着整日游玩度日，不为正事，端王爷是个直脾气定是看不惯的，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儿子。

　　赵淮朗模样生得俊，尤其笑意吟吟的时候更是如风似月，见他眨眼一副露出一副可怜兮兮模样，顾锦不由被他逗笑，点了点头应下：“嗯，可以。”

　　被赵淮朗这么一搅和，顾锦原本沉重的心事不觉间被搁置在一旁，没了方才的烦闷，她发现赵淮朗总不经意间驱逐了她的恐惧，带给她希望。

　　赵淮朗看着她一本正经端坐着，听自己讲时也十分专注，答应时还认真点点头，真的是乖巧得讨喜。

　　赵淮朗头一次觉得规规矩矩的姑娘也没那么无趣。

　　半晌，顾锦给自己添了杯茶水，浅浅抿了一口将茶盏放到案上，才又缓缓出声：“我不过有个条件。”

　　“你说。”赵淮朗说着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顾锦：“我希望世子能去参加科举。”

　　‘噗’赵淮朗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好在忍住了，不过被呛了嗓子，他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你疯了？”他是可以直接袭爵的，哪用废那心思参加什么科举，吃喝玩每日寻寻乐子，闲散富贵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快活，干嘛自找罪受。

　　所以在听了顾锦的话后，赵淮朗才觉得她定然是疯了，他不过就想在偏房借宿一晚，便要付出如此沉重代价？小姑娘到是挺敢开口。

　　“本世子就算是睡长街，也不会跟着你疯，回见了二姑娘。”说着赵淮朗起身就要挥手离开。

　　顾锦垂眼淡然继续品着手里的清茶，动作极其优雅，对赵淮朗的话仿若未闻般。

　　走了两步的赵淮朗见身后的人没声响动，也不来挽留自己，顿时泄气了，放弃以退为进的想法，转身一屁股坐在石椅上，扬眉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是想改变前世的命运，避开赵霖，并不是想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去，若是端王府必然有一截，她自要居安思危提前做好防备。

　　前世赵淮朗能力挽狂澜在乱世里将端王府生生扶稳，进取一生荣光，其中破茧之痛不是常人能想象，顾锦不愿揣摩他前世之艰辛，也不愿再跟着他经历。

　　能重活一次，这种天大的机遇都落到她身上，她凭什么要再吃苦受罪。

　　顾锦笑了笑：“当然有，世子也可以用两天看一本兵书来换。”

　　赵淮朗拒绝科考，她心里早就料想到的，她的目的也不在于科考，赵霖能一举夺状荣耀加身，与至幼便勤学和自身刻苦必然相连。

　　顾锦纵是有意让赵淮朗追赶，按着赵淮朗玩乐嬉戏的性子也是无济于事。

　　前世他战功卓越，屡战屡胜，才得以在赵霖登基后在朝廷站稳脚，成为唯一可以抗衡外戚的亲王。

　　端王爷征战一生才恰恰守住了大禹边境不被蛮夷骚扰，虎父无犬子，顾锦想在用兵作战上赵淮朗应该是有些天赋的。

　　她不知劫难此会不会如前世般降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端王府避开此劫，今日出府遇到赵霖，她的心更是惶惶不安。

　　顾锦想着，她总得做些什么。

　　“二姑娘，我想知道为什么？”赵淮朗边问着边拿起碟子里的果脯放到嘴里，十分好奇看着顾锦问道。

　　他几次贸然翻墙而入，虽唐突，顾锦却不讨厌，她仔细想过，或许就是因为他的随意，他会听她的想法，将自己视为他一般高度，从未轻视。

　　顾锦：“因为我长姐是太子妃，三妹按父亲与母亲对她的疼爱，她的夫婿定不会选个寻常之辈，同样是一个府上养出来的姑娘，我的夫君也不能太逊了去。”

　　他无语望天，而后看着顾锦一脸痛心疾首：“二姑娘，我觉得做人不要太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