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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伊尔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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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是被伊尔迷捡回家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出生在哪里,以前经历过什么。他知道关于世界的一切事情,比如语言、文字、大陆分布,但是他个人的记忆,就像是被人为抹去一般,一片空白。
从他有意识的那一刻,从他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伊尔迷就站在了他面前。伊尔迷面色冷漠,无机质的黑色眼睛里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他说:“跟我走。”
是命令式的语气。
希尔听话地跟着走了——直到现在,希尔都觉得很奇怪。
人性本该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他有了自我意识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绝非良善。暴戾的情绪在心中翻腾,想要毁灭一切能看到的人和物。这样的他,居然会在伊尔迷发出命令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了顺从——他甚至连“反抗”这个念头都没有升起过。潜意识里,他就好像把伊尔迷当成了主人,顺从是他唯一要做的事情。
后来也的确如此。
被带回揍敌客时,伊尔迷的父母祖辈全部都在门口等着,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你决定要这样做吗?”伊尔迷的父亲席巴如此问道。
伊尔迷的身姿挺拔,有意无意地站在他面前,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念压。希尔知道,伊尔迷肯定也用念压回击了,因为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全身肌肉绷紧,那是进入战斗时的状态。
希尔听见伊尔迷不带任何犹豫的声音:“我早就该这样做,瞻前顾后才不是我的作风。”
席巴同意了伊尔迷将他带入揍敌客,伊尔迷也成为了他的主人,给了他名字。在伊尔迷没有任务的时候,伊尔迷总会将全部时间都用在他的身上。
伊尔迷耐心地教了他很多事情,从格斗手法,到念,再到暗杀。他在伊尔迷的身后快速地成长着,短短一年内,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他接受了揍敌客家族给他指派的“毕业”任务,当他以一人之力杀了百人后,他躺在揍敌客家的医务室养着伤,伊尔迷在他病床旁坐了半天,当他终于快要支撑不住睡过去时,他听见伊尔迷用捡到他时的语气说:“下个月我们结婚,你准备一下。”
依旧是命令的语气。
希尔回想起自己当时,好像连下意识的思考都没有,身体就本能的回答说:“是。”
没有浪漫的求婚,也没有体贴温柔的安抚,听从、顺从伊尔迷,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在这一年里,伊尔迷也在不断地加深、训练着他的这个本能。最后的结果,也很令伊尔迷满意。
希尔是一个完美的配偶,完美到可以接受伊尔迷的任何掌控。
伊尔迷也是一个完美的配偶,婚后,伊尔迷对他也算是百依百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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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突兀的,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希尔的回忆。
希尔非常喜欢伊尔迷的声线,他的声线总是那样平静,却又带着不该属于杀手的柔和。每次在战斗的时候,听见伊尔迷的声音,希尔总是会忍不住走神——一般没被伊尔迷发现还好,被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教训。
希尔抬眸,看见穿着一身钉子服的伊尔迷走进了房间。他似乎刚结束一场暗杀,还没来得及打理,难得的在脸上看到了血迹。希尔连忙起身,也顾不上回答,接过伊尔迷脱下的战斗服放到一边,又去洗浴室给他弄了盆温水,将毛巾弄湿后递给了他。
“擦擦吧,脸上还脏着。”
伊尔迷歪了歪头,没有接。
希尔和他多年夫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亲手帮他擦干了脸上的血迹。看到他脸上还未恢复的伤口,有些心疼地问:“这次任务的敌人很强吗?”
“唔。”伊尔迷没有否认。
希尔小心翼翼地绕过伤口,又给他上了药。看他有点狼狈,又去浴室帮他在浴池里放了水,说道:“来洗个澡,身上有伤吗?碰到水不要紧吧?”
“没有。”伊尔迷看着还在为他忙碌的希尔,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一起洗。”
希尔:“……别闹,你刚回来,还受着伤呢。”
伊尔迷不说话,用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希尔说:“那你轻点。”
……
这世上有两个谎话,第一个是“我只蹭蹭”,第二个就是“我会轻点”。
早就知道伊尔迷尿性的希尔死鱼一样趴在浴缸里,任由伊尔迷给他擦干身上的水渍,又抱着他躺在床上休息。
希尔目光空洞地问:“你不是刚执行任务回来?”你怎么还那么精力充沛?
伊尔迷露出一丝淡笑,在希尔面前,他总是比较轻松的:“工作完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对?”
?明明是我松了。
不对不对。
希尔赶紧把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从脑海中甩掉,脸上忍不住出现了两坨红晕,他有些恼怒道:“伊尔迷!”
伊尔迷低头亲了亲他额头,又亲了亲他的嘴唇。
希尔如同一只丧了气的河豚,他缩进被子里,耳朵红红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伊尔迷,显得有些可怜……又有点好欺负。
伊尔迷觉得自己又要对不起希尔了。
正这样想,又正想付诸行动,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管家梧桐恭敬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少爷,少夫人,晚餐准备好了。”
“……”希尔用被子盖住头,彻彻底底装死了,半晌,从被子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你去吃吧,我不去了。”
“嗯。”伊尔迷应了一声,又帮他把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他的半张脸。看着他依旧带着红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温声道:“你休息一会,别睡着了,我等会带点东西给你吃。”
看他这温柔的模样,好像禽兽的人不是他一样。
“嗯……”希尔目送着伊尔迷离开了房间,过了半天,才平复下脸颊上的红晕。
他的情绪非常丰富,在某些程度上来说,甚至丰富过了头。刚被伊尔迷带回家没多久,他就开始陆续参与了揍敌客家族的杀手任务。那时候他还不是揍敌客本家的人,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伊尔迷的人,可是分配给他的任务都是仆从才会接的。乱七八糟,质量一般。
后来,他嫁给了伊尔迷。随着接的任务变多,杀的人越来越多,他从一开始就存在负面戾气被无限放大。他本就是一张隐藏着黑暗的空白的纸,伊尔迷后来撒上去的也是鲜血,久而久之,他变得越发残暴冷酷。直到伊尔迷忍无可忍,强行封了他的念,将他送到了普通人的学校里学习,并勒令他没有毕业就不能回到揍敌客,他才逐渐学会了收敛。
伊尔迷是他的一切,既然伊尔迷不喜欢,他就去改。
只是有的事情,不是他想改就能改的。
这样想着,他撑着身子起身,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青年长相俊美,黑色短发,气质温润,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人,曾经会是那么残暴的杀手。他的目光逐渐下移,他的身材比起伊尔迷要更加纤细,却也肌理分明。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体上,很难想象当他全力的时候,会爆发出什么样的力量。在他的身上,曾经大大小小有着无数的伤痕。一开始他并不在意,直到他嫁给伊尔迷的那一天,伊尔迷脱掉了他的衣服,在看见他满身的伤疤后,他的念如同海水一样倾泻而出。如同深渊一般,碾压地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反抗,更不敢动用念来抵抗,只能无助地在伊尔迷身下,看着他冷若寒冰的双眼,和四散的恐怖杀气。
那晚,伊尔迷没有留手。希尔也不会反抗伊尔迷带给他的一切,只是默默地接受。最后的结果是,没有使用念保护自己的他第二天就被送去了医务室。伊尔迷被基裘的噪音攻击了一个小时才被放出来。
伊尔迷又站在病床边看了他许久,说:“对不起。”
希尔抿了抿唇,涩声道:“你是不喜欢我身上的伤疤吗?”
他是被伊尔迷一手带成这样的,他被伊尔迷带回去的那时候,也是没有衣服的,伊尔迷应该早就知道他的情况。他是真的不知道伊尔迷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伊尔迷坐在他身边,与昨晚完全相反的,非常温柔地态度抚摸着他的头发:“那些伤疤不是我的造成的。”
希尔秒懂他的意思。
我希望你身上留下来的伤,都是由我亲手造成的。
……哎,这控制欲。
希尔默默地开始配合治疗师修复身上的伤疤,不到半月,他身上的伤疤逐一消失,到最后,只剩下心口处的那一处。
治疗师研究了半天,奇怪道:“这里的挖心手法很明显是出自于揍敌客,按理说也是外伤,怎么会消不掉呢?”
希尔低头,也围观着那处。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心口受过致命伤,甚至不需要治疗,他都知道这块伤疤出现的原因——他没有心。他的心脏被人掏出来了,伤口十分整齐,是标准的揍敌客家的手法。当他第一次跟着伊尔迷学习掏心手法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只是他没问。
他不在意自己的过去——为什么失忆?为什么没有心脏?为什么那么多的伤?
这一切都不重要。
在伊尔迷的控制下,他只在意伊尔迷一个人。哪怕伊尔迷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
收回思绪,希尔看着心口始终没消掉的伤口,笑了笑。伊尔迷对其他不是他留下来的伤十分介意,对这里却很少升起什么暴虐的情绪,这才让他们之间逐渐有了后面的温存。
他回到床上躺下,待会伊尔迷回来,看见他没有老老实实休息,肯定又要折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