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47、第 47 章

　　肖林早上九点多去了和常去的公交站相反的方向，坐了平常很少光顾的672路公交。

　　他和陈凯乐约好在医院南门见面，因为两人离着崇中医院都不近。由于崇中医院的治疗方向偏向于精神科，所以这个医院和疗养院的性质有点相像，里面的很多病人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因为这个，医院的所在地也比较偏远，672路公交车要至少四十分钟才可以到。

　　那么远的地方，她不害怕吗？

　　这是肖林第一次决定去看她，出了事接近两年，他从来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这个女孩。

　　听说她已经有些没法独立思考了，以前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记不清了，可是在肖林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一个积极阳光、爽朗爱笑的女孩，世事难料，天意怎么总是捉弄一些善良的人啊？

　　他在的这辆公交车是每隔三十分钟发一次车，因为地方偏远，乘坐的人也很少，现在尽管发车时间间隔很久，现在的车上仍然是空空荡荡，车上只有司机、肖林和另外两个坐在车尾的男孩子。

　　路途有些颠簸，这些道路略有些偏远，路上频繁可见一辆一辆的大卡车，久而久之，道路不堪重负，边缘渐渐损坏，可政府那边重视不上这里，修路一拖就是好几年。

　　车晃得厉害，本来不晕车的肖林都有点想干呕的感觉，这让他心里更加壅塞难通，生理和心理上的难受一起折磨着他。

　　突然之间，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把肖林的精力拉回到手机上，是楚维打来的电话。

　　他勉强笑一笑，还感觉心里一阵暖意：“喂？起床了吗？”

　　“当然起了，我今天也是有事的好吗！”

　　“好好好，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对面支支吾吾了一阵子，而后说：“问问你到了没有？”

　　“我还没呢，怎么一晚上没见，太想我了？”

　　“太想你个屁！我只是在路上很无聊就问一下你！”

　　他俩还真是有默契，一个耍嘴皮子另一个就不敢接。

　　“今天你们去哪玩？”肖林又问。

　　“哦对了，他们说今天去一个新地方，在新天地广场那边，李言离着这边远，我们选了个中间地。”

　　“你要教的人是李言啊？”肖林问道。

　　“对啊，他说想学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教他。”楚维说。

　　肖林暗暗点了点头，他早该想到是李言的，上次在外面吃饭正好撞见楚维和李言去买滑板。这也没什么，都是同学，和他们走近一点是好事，他想得明白这些事，可是他总是觉得李言对楚维有点不一般，在楚维的新同学中，李言的出镜率最高，而且他还成了楚维从来没有过的同桌，很难不让人想别的。

　　肖林可能是只顾着自己点头了，忘记楚维根本看不见自己，过了一阵子见他久久不回应，楚维问了一句：“怎么了？”

　　肖林一抬头发现公交到站了，便回到：“公交到站了，不和你说了。”

　　刚想挂掉，对面又说：“哎，等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想想，大概下午吧。”

　　“哦……要不要我去接你？”

　　肖林真是受不了楚维老是做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搞得他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强笑着说：“哈哈，接我干嘛？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走路不便。”

　　楚维说了一个好吧，就恹恹地挂了电话。

　　肖林已经从公交车站向北走了一段距离了，这里周遭的环境一篇荒凉之感，路上经过的也很少有人，大都是走长途的客车或者货车，医院就在前方不远处，但医院和这里显然格格不入，高耸的两栋大楼，装修整洁亮丽，远远地就能望见大楼上崭新的红色大字：崇中医院。

　　楚维在平常去的那个公交站坐了314路公车，坐了七站，其实距离也不算远。

　　还没下公交，楚维就从车窗看见李言手里拎着那天他们选好的滑板，站在站牌下冲他招手，脸上带着明媚欢快的笑容，楚维也不自觉地被他感染了，对着他勾了一下嘴角。

　　“你怎么在这啊？”楚维下了车问道。

　　“我等你啊，在地图上查着说你应该在这站下。”

　　李言说着话，他们已经朝着新天地广场附近走过去了。

　　今天上午的天气不错，太阳照常挂在天边，可就是有几片云不老实，老是动来动去的搞得天一会晴一会阴，这样正好使得温度很适宜，已经有了点深秋的意味。

　　“会滑点吗？之前接触过没有？”楚维问。

　　李言笑着摇头，说道：“没有啊，纯粹的小白。”

　　楚维一下子想起几个月之前他教肖林学滑板的场景，肖林也是说自己一点也不会，还对着自己拍了一堆的彩虹屁，那个笨蛋，估计到现在也没学会滑行，他又想到了肖林滑滑板一晃一扭的样子，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肖林给陈凯乐打了个电话。

　　“我到了，你呢？”

　　“我在里面，你进来吧，探视病人申请表已经填好了，今天她的妈妈在这里。”

　　“好，谢了。”

　　“谢什么，快来吧。”

　　两年前，肖林身边出了那么大的事，陈凯乐当然是完全知道的，肖林是受害人之一，从那时起一蹶不振了很长时间，有些事情都是陈凯乐帮他安顿的，在那之后，陈凯乐替肖林来探视过女孩几次，会面的过程都很平静，陈凯乐眼见着女孩的病情有了好转的趋势，他也建议肖林可以去看一下，减轻一点心理负担，可是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这次他决定来这里是为了楚维，陈凯乐想他没有猜错。

　　医院38楼，当他按下电梯的按钮时，整个手都是颤抖的，心里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快要跳到嗓子眼，以至于电梯门一开他就想走出去，却抬头一看才到10楼，又堪堪地收回身子。

　　紧张感逼迫着他不断地做着吞咽口水的动作，攥着的手里已经出了汗。

　　“叮—”这下是38楼了，他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出电梯。

　　陈凯乐在楼道口处等着他，他走到他一旁的窗边。

　　“她知道我来吗？”

　　陈凯乐摇头，“她只知道我来，不知道还有别人。”

　　“那她现在认识你了吗？”

　　“说不好，有时认识有时不认识，我也没来过几回，但他都挺安静的，没像医生诊断的那样狂躁。”

　　“嗯…是病情有好转吗？”

　　“应该是，听阿姨的意思是比以前好多了，平常的时候基本可以正常的交流，偶尔不爱说话。”

　　肖林点了点头，“那还不错，走吧。”肖林转身朝着病房走过去。

　　“等会。”陈凯乐拉住他的胳膊，“你做好准备了吗？毕竟是和那么不美好的经历联系起来的人，你想好了吗？”

　　肖林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地开口道：“没事，走吧，早晚要见的。”

　　陈凯乐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向病房，到门口时还是拉住了他，说：“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看看情况，你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就进来。”

　　肖林点头表示认同。

　　陈凯乐走进去了，坐在病床边上的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倏尔脸上闪过一缕温和的笑容，一点都不像医生说的那样容易暴躁。

　　女孩一言不发，只是笑着，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柜子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用手推推示意他喝水，陈凯乐笑着说谢谢。

　　她的妈妈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慈祥地看着她，想必是非常欣慰。

　　见状肖林真的忍不住走进去，见到她的生活貌似没有太大地改变，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读书而已，而且这里的环境应该更符合她的心意才对，可是医生怎么还不允许她出院呢？仅凭着在门口看着他们地一举一动，真的看不出来。

　　肖林决定走进去和她见一面，也算了结自己两年来地担忧，但是他地脚刚迈进门，陈凯乐就皱了皱眉，示意他赶紧回去，肖林不明所以，但还是收回了脚。

　　过会儿陈凯乐走出来说：“你现在不能进，”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内，安然无恙，接着说：“阿姨说，这个星期玲玲来过一次，也是第一次来，她情绪受了很大地冲击，我觉得你现在进去可能不合适。”

　　“玲玲？她来干嘛？”肖林地脸上忽而闪过一丝愠怒。

　　“阿姨说她是来探望的，也算是一个道歉。”

　　“时隔这么久了，道歉还有什么用？失去的那些回得来吗！她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吧。”肖林尽量压制着自己地声音，但还是显得充满怒火。

　　他转念一想，其实自己也是自私的想找一个交代和过去告别，顿时间有点哑口无言，甚至不知道还要不要再进去。

　　“哎，已经这样了，说什么也没用，总之你现在还不能进去。”

　　“那……这件事情还要再拖吗？”肖林一瞬间又皱起了眉头，他想到自己已经在楚维那边拖延了这么久，就是想等到看见她安然无事之后再对楚维做答复，但他又不能逼着女孩帮他和过去的自己和解，那太残忍了，可是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啊……

　　陈凯乐又说道：“这样吧，她每天都会到楼下花园里去读书，那时候可能心情会开阔一点，到时候我们试着和她见一面。”

　　肖林点点头，“好。”

　　陈凯乐又重新进入了那间病房，肖林来到楼道里的长椅旁坐下，一转头就瞥见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些阴云密布了。

　　楚维不知道带伞了没有，他想到。

　　随机给楚维发了条微信，问他有没有带伞。

　　楚维果然说没带，叫他不用操心，快下雨的时候就会回去了。

　　转而楚维又问，你带伞了吗？

　　肖林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没有伞。

　　楚维回到，那我去车站接你。

　　楚维又问，事情办得顺利吗？

　　肖林不知作何答复，只是说还可以，就没再回复什么，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正像他此时的心情，怎样都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