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星河》水清墨

2、chapter 02

　　签好解约协议后，简宜很快在人事部办妥离职手续。

　　她平时不用到方辰坐班，在方辰办公室里并没有什么私人物品。正打算直接从人事部离开方辰时，程初过来了。

　　“你等我十分钟，我和你一起走。”程初扬了扬手里的辞职申请，她的直属上司已经签字同意。

　　等了不到十分钟，程初就从人事部出来了。

　　两人一起走出方辰大厦，简宜才开口问她：“怎么好端端的辞职了？”

　　“你都走了，我还留在方辰干什么。”程初甩她一个白眼，“当初是因为你进方辰，我才跟着去的。”

　　程初和简宜是一起进的方辰，两人是大学同学，学的编剧专业，进方辰后，程初却选择了当制片人。

　　前两年简宜和程初各自努力，都有了一定成就后，工作上的选择就相对自由了很多。

　　简宜写的剧本，也可以指定由程初来当制片人了。

　　两人私交本就不错，在工作上配合得也很好，这些年来没有红过一次眼。

　　但简宜也没想过程初会为了她，连工作都放弃。

　　要知道程初在方辰颇受重用，前途与钱途都是肉眼可见的好。

　　简宜心下感动，正要说话，程初先一步开口截断她的话：“你是不是感动得想请我吃个早茶？一早赶来方辰，滴水未进，我现在饿得快站不直腰了。”

　　“行，请。”简宜笑着点头。

　　方辰大厦附近就有一家新开的早茶餐厅，餐厅老板是程初应酬时候认识的一朋友，开业当天程初还拉着简宜一道去捧了场。

　　两人到餐厅时，站在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认出程初是老板的朋友，殷勤且客气地把她们带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双人包间。

　　等点的东西都上齐后，程初便低头开吃，可见是真的饿极了。

　　一笼虾饺进肚后，程初才放慢速度，喝了口豆浆，对简宜说：“照片这事，说起来还是我的锅。昨晚上本来是让助理去拿剧本的，沈嘉阳说他去。”

　　程初抬眼，看了看简宜，“我看他那股殷勤劲儿，这阵子你俩联系也频繁，还以为他把你搞定了呢，想让你俩借机腻歪一会。我没想到会搞出这么大新闻，更没想到的是你和沈嘉阳真的清清白白。”

　　简宜听得有些好笑，“我和沈嘉阳能有什么，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同事关系。”

　　程初“啧”了一声，“我可没见过沈嘉阳对公司哪个同事这么上心，每年生日礼物都是亲手挑亲手送，从不假借旁人的手，这种特殊待遇，连管大经纪人都没有，只你一个。”

　　沈嘉阳亲自挑的生日礼物？

　　简宜还真没注意过这事，她每年生日公司都会组织聚餐庆祝，礼物收得多了，还真记不住哪个礼物是沈嘉阳送的。

　　不过程初一提，她倒又记起来了，这三年，每次生日，沈嘉阳确实都是亲自把礼物送到她手上的。

　　只是他都是在聚餐时送，她往边上一放，和其他人送的礼物混在一起，带回家的时候就分不清哪个是谁送的了。

　　“送个礼物而已。”简宜并不以为意，“我送他生日礼物，也是我亲手挑的。”

　　“那不一样。”程初笑得暧昧，“你送谁礼物都是亲自挑的，这是一视同仁。沈嘉阳送人礼物，除你的，别人的都是他助理挑的，这是特殊对待。”

　　顿了顿，程初接着说：“你的新剧，不是公司看重你才指定他演男主，来给你抬轿。是他知道你想拿这剧冲奖后，他主动接的。”

　　简宜当编剧，从业五年，写了五部电视剧，确实部部大爆。

　　但遗憾的是，那五部剧除了一部缉毒剧外，其余全都是言情偶像剧，哪怕大爆，成为现象级的作品，简宜却始终没能拿下一个正儿八经的编剧类奖项。

　　名与利都有了，独缺一个奖项。

　　所以她花了一年的时间，打磨出来了一个新剧本，目的就是奔着获奖去。

　　新剧本不同于以往的偶像言情剧，选了个校园题材，讲述一群正值青春年华的高中生们成长和追逐梦想的故事。

　　校园剧，拍起来简单，不费多大成本，但题材并不讨好，还容易招惹争议，加上各种限制太多，校园剧很难爆，更难入电视节评委的眼。

　　开始写的时候，程初还劝过简宜，如果她要冲奖项，最好换个讨巧的题材。真要写校园，只怕到时候剧播出后会血扑，连带着她这个编剧的名声都要受损。

　　简宜不为所动，坚持把剧本完成了。

　　剧本完成后，方辰影视的高层们都不看好，觉得这剧会扑到连本都回不来，但碍于简宜之前那几部剧给公司赚了不少钱，多多少少还是投了点钱，占总投资额的百分之五。

　　内部不看好，外部也不看好。

　　为这部剧拉投资，程初喝酒应酬一个多月，最后因缘巧合下，拉到了程氏传媒的投资。

　　投资的事情解决了，主演选角却又是一个新难题。

　　按简宜的要求，要找纯新人来演，结果挑了几个月都没挑到合适的人选。

　　最后简宜妥协，在当下一些有名气的演员明星小鲜肉里挑出了几个气质合适的。

　　没想到挑出来的那几个人里，要么是有戏在身档期排不开没法接，要么是不屑于演这么一部明显没有爆相的校园剧，找借口推脱了。

　　眼看这部剧要因为演员问题而搁置，最后是沈嘉阳主动接下这部剧。

　　“为了你这部的新戏剧，沈嘉阳推了杨大导演的戏，还和管辰吵过两回。”程初笑，语气揶揄，“人为了你都不要事业了，你还敢说沈嘉阳对你没意思？”

　　“不管他对我有没有意思，他从未向我表露过喜欢，这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态度。”简宜慢条斯理的吃小笼包，脸上不见半点波澜。

　　“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也不想想沈嘉阳红到现在这个程度，怎么可能公开谈恋爱。”
　　程初夹了一个凤爪，恶狠狠地咬下一半，“沈嘉阳要是喜欢我，一辈子做他的地下情人，我也乐意。”

　　两人吃饱喝足，从餐厅走出来时，已经临近十一点。

　　在门口分别时，程初和简宜说：“等方辰把你意图潜规则沈嘉阳的通稿一出，你肯定要挨不少骂。这两天你就别上网了，省得看见糟心。”

　　简宜说好，“马上到清明了，我要去一趟黎城。票昨天已经订好了，今天下午两点半的动车。”

　　从大四那年开始，每年清明前后，简宜都要去一趟黎城扫墓。
　　至今已经五年了。

　　“那也行，你正好在黎城散散心。投资和演员选角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让你这剧顺顺利利拍完，拿下明年的青年艺术节最佳编剧奖。”程初信心满满，朝简宜挥了挥手，“下午我就不去送你了。到黎城后，给我报个平安。”

　　*
　　简宜开车回到家，家里已经恢复供水。她将不停震动有新消息发来的手机调成勿打扰模式，然后扔到沙发上，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随后便进房间收拾衣物进行李箱。

　　待整理好行李后，她拿上身份证和钱包，捞起手机，就出门了。

　　直到坐上动车，她才想起来看手机。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关于她意图潜规则沈嘉阳的通稿已经传遍全网，也上了微博热搜。

　　简宜常年不更新的微博账号下，评论已经爆了。
　　私信也挤满了。

　　一眼扫过去，全是一片骂声。

　　骂得最凶的自然是沈嘉阳的粉丝。

　　简宜随手点开了几篇文章看，这些通稿里虽然都在诋毁她，但除了爆出她姓名外，并没有放出一张她的照片。

　　简宜稍微松了口气。

　　任凭网友怎么骂，只要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就好。

　　因为她还是挺担心有人在现实生活里认出她就是那个整天想潜规则别人的垃圾编剧，冲到她面前来骂她不要脸再甩她两巴掌的。

　　关掉微博，简宜又看了看社交软件。

　　几个圈内好友都发了消息过来，仿佛是统一过口径一般，无一例外全是羡慕她火了的——
　　“简老师，你这被全网黑的场面，像极了要大红大紫的预兆。你这大腿我先抱上了。”

　　简宜看得心暖，这种时候他们说是要抱她大腿，实际上在向她表明，如果有需要，他们可以帮她澄清。

　　回了几个好友消息，简宜再看其他人的消息，略去那些纯粹想从她这儿探消息吃瓜的没回，剩下的就是自媒体博主和娱记了。

　　这些人和她的关系都不错，没有一窝蜂跟着出通稿，而是先过来问她的意思。

　　别人会做人，简宜也上道，她把这些人拉到同一个群里，统一回复道：“潜规则的事是假的，和方辰解约是真的。只要别泄露我个人信息和照片，其他你们随意发挥。我这臭名声，现在还能帮你们吸引流量，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众人感动，纷纷在群里发了红包，备注是——谢谢简老师牺牲自己造福大家。

　　简宜没和他们客气，红包一个不落地领完，便又把手机调成勿打扰模式，戴上眼罩睡觉。

　　从海城坐动车到黎城，只需三个小时便到。

　　简宜一觉醒来，刚好到站。

　　*
　　车厢内的乘客早已起身整理行李，车门一开就蜂拥而出，眨眼便将原本狭小的过道挤得水泄不通。

　　前头的人走得慢，后面的人已经推搡上来，一个身穿灰白相间带帽卫衣的年轻男生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斜，眼看要朝过道旁边的座位上摔下，坐在窗边位置的简宜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男生借着简宜这一扶，人没摔，但已经被人群挤出了过道。

　　他顺势在座位上坐下，打算等人走了，自己再下车。

　　“谢……”男生转头，本想向简宜道谢，目光落在简宜脸上时，忽然愣住，剩下的那个“谢”字，瞬间被他咽了回去。

　　他脸上眼里盛着满满的惊喜，仿佛见到久别的故友。

　　但简宜却不认识他一般，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偏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站台，明显是刚翻修过，扶手和地上的标线，漆面崭新，两个站务员身上的制服也不是去年灰扑扑的那套，衬得人精神多了。

　　出口处，也多了一个竖立的大横牌，上面写着“黎城欢迎您”五个大字。

　　一年没来，黎城的变化似乎有点大。

　　简宜安静坐着，纹丝不动，没有半分要下车的意思。

　　眼看车厢已经空了，她旁边的男生终于回过神，低声问了一句：“这里是终点站了，你还不下车吗？”

　　简宜收回目光，转过脸，看了过来。她眼中没什么情绪，脸上却带着抹客气清冷的微笑，礼貌地应一句：“谢谢提醒。”

　　她起身，停在座位上几秒，见男生仍旧没有让道的意思，弯起唇，眼里终于有点温度，笑着说：“让让？”

　　男生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挡了路，忙站起来让开，朝简宜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简宜摇头一笑，伸出手，动作利索的将行李架上的行李箱拿下来，便转身走出车厢。

　　男生短暂地怔了片刻，再回过神走出车厢时，已经看不见简宜的身影。

　　站台上，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人。

　　男生抬脚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