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不靠谱》海夜长月

20、父子争吵

　　“滴滴滴······滴滴滴······”刘心设定的闹钟响了，我摸起手机一看“两点”，又看了一眼刘大吉的方向，只见他在长凳子上睡着了，还张着嘴巴打呼噜，看起来睡得很香，刘心则坐在凳子上跟我一样闭目养神，但我知道她是没睡着的，因为这孩子从小睡觉就一定要躺着才能睡着。
　　我叫了一声：“刘大吉，起来了，起来了。”
　　刘心也被我这声音喊开了双眼，刘大吉则半睡半醒地喃喃道：“到······到时间了？”,说完后又像孩子一般地在长凳子上赖着不肯起。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腿，不耐烦道：“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赶紧洗把脸。”
　　经我催促后他才正坐起，摇摇晃晃地朝着厕所方向走去。
　　回来时，刘大吉对我们说：“不用等了，刘金临时有事，不来了。”
　　我看着他，问道：“那他有说什么时候有空吗？”
　　刘大吉淡然道：“明天早上10点。”
　　我说：“都不知道这个刘金是不是耍你，又说有空又说没空！”
　　“人家说没空就没空，你想那么多干嘛？”说着他拿出一包正山小种打算泡茶。
　　俗话说“吃一蛰长一智”，可刘大吉这么多年来无论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尔虞我诈依旧如初生牛犊一般，从未真正有过防人之心。有时我对他这种赤子之心真的又爱又恨，爱是这种人真的很善良很仁厚，恨是这种人总是容易遭人陷害、使自己陷入不堪的境地。
　　我见他死性不改地轻信他人，瞬间变得很烦躁：“你就是想太少了才这样！你但凡多留个心眼就不会这样了。”
　　刘大吉微微歪头偷看了我一眼，没作声又继续泡茶，我见他一脸倦容，料想他心里肯定不好过，他肯定也在有过自责和后悔。
　　突然一阵开门声，出现一个身穿白衣黑裤，背着棕绿色背包，右耳挂着一只耳机的英俊小伙。
　　我瞥了一眼，看见是儿子刘岩。
　　“咦？我还以为你今晚才回呢！”刘心说。
　　刘岩没答话，满脸阴郁与不爽，“砰”一声直接关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刘心直勾勾地盯着关上的房门，大声说道：“什么态度呢！”
　　过了一会，只闻刘岩的房间里面传来摔东西乒乒乓乓的响声，同时伴着“啊”的一声怒吼。
　　我和刘大吉以为儿子在房间发生什么意外，连忙起身。
　　刘心打开了刘岩的房门，只见里面一片狼藉，书和玩具扔得随地都是，刘岩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哭泣，眼泪从他眼角处无情地涌出。
　　刘大吉见到儿子这状态虽面无表情，但可以料想到他生气的火焰早就燃到七层楼之高。
　　我蹙着眉尽量好声好气地对儿子说：“小岩，发生什么事了？”
　　刘岩微微睁开双眼，又缓缓闭上，看状没打算搭理我。刘心又问：“弟弟，你怎么了？”
　　刘岩翻了个身，直接给另一个耳朵戴上耳机，淡淡说了句：“出去！”
　　本来已经身心疲惫烦闷的刘大吉顿时被亲儿子气得五官放大，他生气道：“你什么态度，一回来就给全家人脸色看，你以为你是谁啊？平时已经干啥啥不行，现在还要在父母面前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刘岩被刘大吉的话激怒了，像被雷电触到一般，顿时从床上坐起，嘴角微微抽搐，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说。
　　我一向护子心切，见刘大吉凶巴巴地责备刘岩，不由着急起来：“刘大吉别说了，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大吉冲着我喊道：“你成天就这样，我在教育他，你就跟我对着干，你说怎么可能教得好？”
　　我一看他连我一块骂了，心里更急了：“你连自己都教不好，还说教人？”
　　刘大吉被我气得有点无话可说，重复道：“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甘示弱地回道：“要说不可理喻，谁有你们家的人厉害？当年全家一起逼着要了我的房子，我看你才不可理喻，你们全家不可理喻！”
　　“都那么多年了，还在提，还要提，你做人就不能向前看吗？”刘大吉嚷道。
　　其实自从刘大吉不顾我反对，自作主张把房子给了他弟弟之后，我们隔三差五就会因为各种大小事情吵架，并且每次不论大吵还是小吵总能引出“房子”的事情，每次都因“房子”而闹得不欢而散。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每次吵架都要翻旧账，可就算我把旧账翻烂了，他依旧从未向我低头认错过，我曾想过要是没有房子的事情，我跟他应该会是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吧！要是他早早跟我认错，我应该也原谅他了吧！
　　“对，这件事情我就是要提，到死的那一刻都要说，我要让我的子子孙孙，你的所有后代都知道这件事情，让他们知道你当初是多么愚蠢，全然不顾老婆反对，硬要把房子给别人，到头来人家可从未真正把你‘大哥’，”我扬起声调大声反驳道：“上次我都看见了，你个扑街弟弟来隔壁收租见了你也不跟你打招呼，亏你还成天向着他跟自己老婆吵架，你说把东西给那种反骨崽有什么好处？压根没好的！“。
　　“没好的也是你害的，整天在这里吵。”刘大吉毫不客气地说。
　　“照你这么说，你兄弟不和是因为我？你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吗？你们要是关系好的，我怎么搞都搞不散！我跟你说，你就是把房子都给别人，人家现在混得比你好，不用看你脸色了，原形毕露了，懂吗？真的猪都比你醒目。”我道。
　　刘大吉被我气得说不出话，索性把怒气迁到孩子身上：“你这臭小子给我起来，都二十岁人了，还在这里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刘心站在一旁看着这混乱的场景，显得不知所措，默默转过身背着所有人，我看见她肩膀微微颤抖着，不一会儿，地上掉了几滴水花，我知道她哭了。她哭得无声无息的，是那么的不经意、是那么的不起眼，让我忍不住回想起早些年刘大吉父亲去世时的场景，那时候的她只有十三四岁，背影比现在要瘦小许多，跪在地上的时候肩膀也跟今天的一样是一起一伏地颤抖着。
　　我曾在他们姐弟面前说过无数次关于他们爷爷是如何对着我嘶吼然后逼着我答应把房子给他们叔叔的事，我原以为这种潜移默化的宣泄会使他们跟我一样憎恨那家子人，但其实并没有——刘心在她爷爷灵堂前哭得稀里哗啦、情不自已，每一滴泪、每一个表情都透漏着她对爷爷的不舍与悲伤，刘岩在他奶奶病重期间常提起要去探望，祖孙三人更是一同用手机自拍，留下不大美好的最后一刻。
　　“你们是不是欠人钱了？”刘岩突然冒了句，声音虽低沉，但却说得清晰明了。
　　我一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时紧张得双手抖动。
　　刘岩哭着又说道：“你们是不是······我的同学朋友都在头条上看见了，他们都来问我，你们告诉我是不是真的，真的不是恶作剧吗？”
　　瞬间时空像冻结一般，小小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静得可怕。
　　半晌，刘大吉率先开口道：“真的。”
　　刘岩听后哭得更加厉害，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蜷缩在床头呜呜地哭着。
　　“所以你觉得丢脸，然后回家发脾气了对吗？”刘大吉大声地责问道。
　　“我······我······没有！”刘岩双眼空洞泛着血丝，声音颤抖着说道。
　　“是吗？”刘大吉同样两眼冒着红血丝，脸上青筋微暴，歇斯底里地吼道：“都准备睡大街去！”
　　刘岩抬头怔了怔，哭道：“你说，你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被骗了，你满意了吗？你爸借高利贷去投资，结果被骗了！看着我堕落，你开心了吧？你们全部人都开心了吧？”刘大吉冲着屋内所有人吼道：“我只不过一时不顺而已，你们就要追着我来问追着我来说······只会问我是不是，只会问我干什么！有用吗？问那么多有用吗？你刘岩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指着我来问！”
　　刘岩从小就怕他父亲，如今被刘大吉这么一吼，吓得用手撑着床往后挪了两下直接靠在了床头板上，又道：“我没有指着你来问，我只不过······只不过想了解清楚整件事，难道不行吗？我······我是你儿子啊！”
　　“一回到家就哭丧着脸进房，还学人扔东西发泄，这种烂脾气哪里学的？有你这么了解事情的？我看你分明在学校被同学说了几句觉得有我这个老爸很丢脸，你说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父亲了？”刘大吉撕心裂肺地说道。
　　刘岩被刘大吉凶得哑口无言，嘴唇抽搐，脸色发白，呆呆地坐在床上抽泣。
　　我连忙拉着刘大吉，道：“你说什么话了，儿子只不过关心你！”
　　“关心我？我看你们一个两个都盼着我死吧！”刘大吉自暴自弃地说道：“你不是经常说吗，要让他们都恨我、怨我、不喜欢我。”
　　我被他喷得一时无言，即使我真的说过让子孙后代恨他之类的话，可那都是吵架时的气话，哪能当真呢？
　　我两眼冒泪，委屈道：“我希望你死？你是我老公，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些话？刘大吉，我跟你说，这世界上包括你的父母、包括刘心刘岩，没有一个人比我和你的关系更加亲密！我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盼着你成功、盼着你好！你居然这么想我······难怪从来不肯听我一句······你就是不识好人心。”
　　刘岩忽的站起来，用手抹净脸上的泪痕，淡淡地说了句：“都别吵了。”说完便朝外跑。
　　刘心见状，皱着眉朝我们夫妻俩看了一眼便撒腿追着刘岩往外跑。
　　刘大吉扯着嗓子对着刘心的背影说道：“走吧！都走，全部都走，不要回来了！都不要认我好了，我让你们没面子了！”
　　“砰”的一声关门响声，屋内又只剩下我和刘大吉二人。我默默地走出刘岩的房间，看到钟面上指着四点四十五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是那熟悉的门响，我知道是刘大吉出去了，忙道：“你又去哪里？”
　　但根本没有人回应我，只听见外面的知了还在“知了知了”地叫着，仿佛在嘲笑着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