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尸语时》浪三娘

54、再见，我的爱人

　　左前方，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背对玉沫而坐。他举着一杯酒，身子半歪，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是楚善济，朝夕相对七八年，即便他只露半个身影，玉沫也能一眼认出。

　　玉沫到吧台要了杯金汤力，坐到了楚善济对面。

　　楚善济的眼睛有些迷醉，看到玉沫，脸上瞬间过了三四种情绪：“是你？”

　　玉沫的笑容古怪而灿烂，温柔地说：“喝这么多酒，要不要我给你拿几个冰茶包去？”

　　楚善济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每次喝酒后，他的眼睛都会红肿，冰茶包解乏消肿，玉沫以前经常这么照顾他。

　　见楚善济不说话，玉沫抿着嘴笑了笑：“哎！也怪我福分浅，和你做不成长久的夫妻，没办法一直照顾你……”说完，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楚善济。

　　楚善济的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紧紧地攥了一下，玉沫死后，安稳和闲适似乎一下子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家里鸡飞狗跳，婚礼连着葬礼。酒店一团糟，最得力的助手王强不久前跳槽，大堂经理红叶辞职信都没写就没了人影，留在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贴着他的心。

　　“玉沫……我……”楚善济无奈地低下头，呼出一口长气。

　　玉沫伸出纤纤十指，一只手轻轻握住楚善济的手腕，另一只手将他的酒杯拿到一边，挑着眉问道：“怎么了？”

　　“对不起。”楚善济低着头，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什么？”

　　楚善济双手交叉，眼睛无意识的盯着桌下：“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哈哈哈哈……”玉沫掩嘴大笑，白细如嫩笋的手指横在嘴前，衬的黑灿灿的双眼如寒星一般。她直笑得眼角含泪，方才在楚善济难堪又闪躲的注视中停了下来。

　　楚善济后槽牙紧咬，扶着桌子站起身扭头要走。

　　“楚善济！你的家撑不了几天！你的事业更撑不了几天！你的孩子……”玉沫脸上挂霜，冷冰冰的话像尖刀一样冲着楚善济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楚善济的背影晃了两晃，最终回过头，满脸扭曲地看着玉沫。

　　玉沫眼睛望向远处：“父母都是杀|人|犯，母亲疯疯癫癫，你觉得你孩子会是什么下场？”说完，她收回眼光，定定的落在楚善济脸上。

　　楚善济嘴角抽搐几下，半边脸神经质地颤抖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玉沫半抿一口酒，苦中带点酸甜，味道刚刚好。她的眼神顺着楚善济的方向，余光捕捉到她此行的目标人物，钟小丁！

　　钟小丁像个特|务，一进门就四处瞄。两人四目交汇的一刹那，钟小丁急速的转过身，右手推动木门，闪身而出。

　　此时，玉沫已经越过楚善济奔到门前，跑出去发现钟小丁在前面一百多米的地方，正准备往巷子里拐。

　　“钟小丁！”玉沫大叫一声，脚下如生风，眨眼间便到了钟小丁身后。她瞅准方向，伸出右手朝前猛抓。钟小丁只觉得上身忽然被衣领勒住，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能不跑了吗？！”玉沫放开钟小丁，恼怒地看着钟晓丁。

　　钟小丁侧身对着玉沫，整整衣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就许你调查我，不许我调查你？”玉沫失笑道。见钟小丁闷头不说话，她追问：“你们要驻魂符做什么？”

　　“刘云桂想帮我驻魂。”

　　“他会帮你？”

　　“除了他，我还能相信谁？”钟小丁斜靠在墙上，一眨不眨地看着玉沫。

　　玉沫有些动容：“我们这半人不鬼的样子，还谁也指望不上吧？”

　　钟小丁垂下眼睛：“先前，对不起。”

　　玉沫上下打量着钟小丁，这个男人虽说三十多岁，但是皮肤光滑细嫩，修长结实的双腿像白杨树一样挺拔，精壮。

　　“以前的事就算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刘云桂可不是好人。”

　　钟小丁一副自由分寸的表情，同时脸上带着些愧疚，他没有想到玉沫能不计前嫌。

　　“我前两天去找过刘云堂。”玉沫盯着钟小丁，果然，一听到刘云堂的名字，他的眼光闪烁起来。“他重新给了我一贴驻魂符。”

　　“？”钟小丁直勾勾地看着玉沫，期待的表情藏也藏不住。

　　玉沫一面说，一面翻出烟盒，找出那支带记号的香烟：“你撕开看看。”

　　钟小丁捧起香烟，双手微微颤抖。玉沫示意他打开。

　　他专注地捏着香烟，手指在香烟中段明显感觉到细腻的质感，他轻轻地撕开外层……忽然，他感觉到脖间一阵冰凉，忽然浑身失去了力量，手指无力的松开，眼见着香烟翻滚掉落。

　　他错愕地看了看玉沫手上细窄的匕|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洁白的衬衣上映出半胸膛的血渍，血渍随着他的呼吸不断的加深、扩大。他伸出手摸了摸脖子，手指粘腻湿滑，放到脸前甚至还冒着滚烫的热气。

　　玉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捂着他的脖子，将他望巷子里牵。

　　钟小丁一下又一下抹擦脖颈，鲜血怎么止也止不住，直到玉沫的嘴巴凑了上来。

　　她的嘴巴柔软却滚烫，刚开始她吸的很快，喉头咕咕咕地不住滑动。接着，血流好像小了些。她换了口气：“怎么小了呀。”说话的时候，她的唇珠轻轻跃动，那饱满的质感更加明显。她那么贪婪，软弹的上身贴在他胸膛上，细细的胳膊紧紧抱着他肩膀。

　　钟小丁心念微动，右手缓缓抬上去，围住玉沫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头，好让她伏在自己肩窝。玉沫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嘴巴却一直吸附在他皮肤上。她将舌头伸进伤口，舌尖轻挑，血流又如注般喷涌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分钟或者是一个小时，钟小丁的意识逐渐模糊，涣散，脑海里过电影般浮现出他短暂的一生。刘云桂收养他，却也借着修法的名义恣意蹂躏、伤害他，占用他的身体和灵魂。他不想知道刘云桂用驻魂符又准备做些什么……如果这一生有过片刻的欢愉，可能是现在吧。

　　“杀了刘云桂。”钟小丁紧阖双眼，黑羽翅般的睫毛垂落在苍白的脸上，声音低沉却清晰。

　　玉沫从他肩窝中抬起头，用手抹去嘴边的血渍：“嗯。”

　　钟小丁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尖削的下颌抵在玉沫肩头，身体如空骨架般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玉沫架着他的胳膊将他移靠到墙角，顺手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坐姿。她满意地拍拍手，坐在钟小丁身旁。

　　“小丁，要是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事情会不会好很多？”玉沫双手抱膝，抬头望着灰沉沉的夜空。

　　“我想不会……”玉沫回头看看钟小丁：“如果我们结婚，你也会像楚善济一样。”

　　“空气好差呀！”玉沫将手插入头发，整张脸沉在双臂中。

　　“再见吧，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