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她过于纯情》山不知遥

22、婉拒

　　李愿没想过会在崔府里遇见顾妙冉，更没料到会这么轻易地被戳破身份。

　　几瞬对视间，她也不由地想起了桃苑凉亭一事。

　　顾妙冉会为其当面剖白而尴尬，李愿自然也会生出几分羞赧。只是，李愿后来反省过，顾妙冉处世未深，会有那句言语，也是因自己隐瞒身份在前，又自诩与东宫相熟在后，所以错处也不全在顾妙冉。

　　在没有拨动前世今生的那根弦时，李愿似乎又变成了当初那位过于仁厚的皇太女，动不动就开始给自己揽责。

　　她看着面前垂头不语，姿态恬雅的顾妙冉，一句话未说，心里就已经为其开脱了大半。又一想方才顾妙冉被安成公主仗势强留的模样，愈是多了一分怜惜，于是语气缓了又缓，轻声问道：“你今日怎也在此？”

　　她这句的本意，是觉得她们二人有缘。毕竟她不常出宫，而近来几次离宫，还都恰巧与顾妙冉遇上了。

　　但落在顾妙冉的耳朵里，则成了话里有话的质问。她想也不想就否认道：“太女殿下恕罪，民女只是奉家父之命，前来送崔侯爷一程，并不知殿下会来，更不敢窥探殿下的行踪。”

　　李愿微愣，不知是为顾妙冉突然的生疏，还是为她话中的惶恐。

　　为何先前对她那般热衷，此刻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却又如此惧怕？

　　李愿疑惑着，垂眸时，忽扫过顾妙冉的裙角，见其月色的流云百褶裙有些眼熟，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荆元所指的躲藏在假山后边的人，原来就是顾妙冉。

　　想来，她对李誉澹起杀意的一幕，也被顾妙冉瞧见了。

　　李愿一顿，合上了掌心，欲盖弥彰地遮掩着系带留下的印痕，口吻如常道：“你我之间，何必这般生分。”

　　是会像旁人一样觉得她疯魔，还是认为她是一个嗜杀之人？过了今日，怕是也不再想当什么太女妃了吧……李愿看着顾妙冉，不由地皱了皱眉，转念又想：这样也好。不论顾妙冉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嫁入东宫，自己终归不是她该托付的人。

　　而顾妙冉也悄悄抬头看了李愿一眼。
　　她实在有些摸不准这位皇太女的性情。

　　若说皇太女还气恼着自己当时的口不择言，却又愿意与她坐下好声好气地说话；可若说完全不放在心上，那过于客气的言行举止中，偏又带着连她都看得出来的距离感。

　　不知为什么，陶七与李愿明明是同一个人，后者却明显更难接近。

　　顾妙冉的目光从李愿半掩于云纹宽袖的手，游移到她噙着浅淡笑意的嘴角，出于礼貌，也还了一个有些局促的笑容。而笑容的背后，是她无声呼喊系统的急切，“系统，救急！”

　　“快告诉我，刚刚说的百分之六十的概率里好感值占了多少啊？”

　　“系统，系统……”

　　在她催命似得呼叫下，系统迟迟才应声，“查看好感值功能需要开启任务后，以积分兑换。宿主的任务尚未开启，无权限兑换，请继续努力。”

　　顾妙冉哄道：“现在消费都是先试用后买单，这个好感值功能不应该让我先试用一下，瞧瞧到底好不好用再兑换吗？”

　　系统：“……宿主尚未开启任务，无权限兑换好感值功能。”

　　顾妙冉又道：“那你悄悄告诉我大概的数值就行。既然你都知道成功率了，肯定也知道好感值是多少吧。”

　　系统油盐不进：“宿主尚无查看权限。”

　　被系统冷漠拒绝的顾妙冉仍不死心，又是装可怜，又是连筐说着好话，想要系统给她开一次后门。

　　她央求得太过投入，表情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楚楚可怜。本就有些胆怯地垂首低眉，这下灵动的眼眸又浮起了一层盈盈水光，仿佛是受了什么说不出口的委屈。

　　亭子里没有旁人，李愿瞧见了，自然认为顾妙冉是被她吓哭了。她虽觉得哭哭啼啼不太符合顾妙冉胆大妄为的性子，但迟疑再三，还是解释道，“方才的事，你可是看见了？其中有些许误会……”杀心是真起了，仅凭“误会”二字哪能说清。

　　她抿了抿唇，又略过了此话，改口道：“你我相识一场，我叫住你，只是想解释我托以假名姓一事，并非要为难你，不必害怕。”

　　顾妙冉正和系统讨价还价着，还没听清李愿的话，就先点了点头。等她反应过来时，就见李愿似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手心也松开了。

　　“时候不早了，你府上何处？我派人送你回去。”李愿看向亭外，安成公主与齐王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前后只有翊卫还守着。

　　顾妙冉却没立马接话。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愿的态度与方才相比，发生了些许微妙的软化。她虽不知道原因，但莫名觉得此刻直接问李愿，会比撬开系统的嘴容易些。

　　于是，她迟疑了片刻后，鼓足勇气，直言道：“殿下，当初民女不识殿下的身份，在桃颐宫苑说想做太女妃……”

　　李愿说道：“无事，不过一句戏言而已，我并未放在心上。”

　　顾妙冉又问道：“若并非是戏言呢？”

　　“……”李愿沉默了半晌，笑了笑，问道：“此话何意？”

　　顾妙冉深吸了一口气，直直望着李愿，清透的眼眸亮得出奇，“民女姓顾，小字妙冉，家父为礼部尚书，外家为颖川姚氏，皆是忠君爱国的书香人家。”这是说自己根正苗红，进宫后不会引出外戚夺权的乱象。

　　“民女不仅知琴棋书画，还通数术地舆，能与殿下红袖添香，闲时还能煮茶解语。”这是夸自己通文达艺，顺带提起李愿还夸过的她煮的茶。

　　“论贤惠，民女持家有道，府中众人多有赞誉；论能干，厨艺刺绣也都拿得出手；论容貌，虽不敢说是倾国倾城，也堪入眼……”最后一句话，顾妙冉说得有些心虚，毕竟她漂亮归漂亮，但万一皇太女不好女色呢？

　　李愿听着顾妙冉长篇大论的自夸，脸上的笑已经快维持不住了。

　　“顾姑娘如此多才，今后必定大有所为。若是困居宫墙之内，反倒是委屈了。”李愿没等她继续说下去，还算委婉地给了答复。

　　顾飞彦找来时，李愿已经带着翊卫们离开了，园子里只剩下刚刚收到“好人卡”的顾妙冉发着愣。

　　“妙冉？妙冉？”顾飞彦唤了好几声，才将顾妙冉叫回了神。只见她转过身来，红着眼眶，脸颊微鼓，看不出是生气了还是难过。

　　“二哥，皇太女没看上我……”

　　崔府中事很快就被传到了御前。赵王缓过劲后，连衣裳都没换，拽着崔汾这个人证，就到弘德帝跟前哭着告状去了。

　　他一身湿透的狼狈，脖子上还有淤红的勒痕，往大殿中间一跪，声泪俱下地控诉李愿残害兄长、目无法纪的恶行。

　　太监徐永禄在旁看着都不禁揉了揉脖子，一边觉得这事荒唐，一边又觉得来得巧，于是趁着无人注意时，对殿外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崇政殿上，李誉澹说完李愿是如何要将他溺死、见溺死不成又要将他勒死之后，便指着自己的脖子，神情惶惶地喊道：“崔郎官可为儿臣作证，李允慈她就是要杀了儿臣，她就是要儿臣的命啊！”

　　弘德帝沉着脸，目光落在崔汾身上，而后者压根不敢掺和其中，任赵王说了再多，也不曾附和一句。

　　毕竟他能从先前那桩掉脑袋的官司中脱身，靠得正是李愿为他求情的折子，他们崔府还得记着这份情。可若说替李愿辩解，李愿将赵王齐王扔下水，且亲手勒赵王脖子的一幕，又是他亲眼所见，他也没胆子欺君。

　　知道说什么都是错，崔汾便只好咬着牙一声不吭了。

　　李誉澹见崔汾不说话，眼神阴狠了几分，“崔郎官是被吓得说不出话了？也是，太女在崔将军灵堂前胡作非为，是根本就没将你们阖府上下放在眼里啊。”

　　崔汾只当没听见李誉澹的煽风点火，把头埋得更低，向弘德帝请罪道：“皇上，草民正处孝期，已丁忧解了官职，今日却以一介白身踏足议政之所，实在是不敬，还请皇上降罪。”

　　“好啊，好啊！没胆气的玩意儿！”李誉澹气得站起身，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不说，多得是人长了嘴。来人，去叫齐王，安成公主……”

　　李誉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弘德帝撂御笔的动静打断了。

　　“够了。”弘德帝冷声道：“允慈的脾气朕比谁都清楚，若非你先招惹她，她岂会与你动手？”

　　“不是，父皇，儿臣只是说了几句玩笑话，可是她竟然……”李誉澹正要辩解。

　　弘德帝又道：“玩笑话？誉澹，你也是当爹的人了，怎么却越发不稳重了。往后去了封地，还能成天找朕告状不成？”

　　“……封地？”李誉澹一怔，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再顾不上其他了，“父皇您要让儿臣去封地了？”

　　弘德帝摆了摆手，没有回答，转而对徐永禄吩咐道，“带他下去更衣，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徐永禄应诺，躬着腰到李誉澹跟前，“王爷，请。”

　　在京城只是个闲散王爷，去了封地可就是实权在握了。困在京城十多年，李誉澹做梦都盼着去封地。这下以为弘德帝松了口，当真乐呵呵地跟着徐永禄往侧殿去了。

　　他一走，崔汾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叩首告退。

　　弘德帝多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和了几分，问了句安成公主的病况，并嘱咐他照顾好一家老小。

　　崔汾谢恩，退出大殿时，又隐约听见了弘德帝的叹气声：“……先前南越进贡的红珊瑚树与真珠不错，给德妃送去吧。”

　　德妃正是李誉澹的生母。

　　崔汾迈出的步伐一停。

　　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一棵珊瑚，一斛真珠，就将此事了结了？甚至都不传召皇太女问话……崔汾只得庆幸他方才没说李愿半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