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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谜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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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极轻极轻地一笑,随即一敛脸上的神色,换上了贯有的玩世不恭。
“我就说啊,你是半桶水天师。连仙与妖都分不清。”
“死妖怪,不要再叫我半桶水!”临渊怒目反击,“还有,我的心疾根本已经好了,你不要危言耸听,也不要冒充我的恩人——”
临渊话音未落,忽然感到心口一阵急跳,有点点刺痛,不禁伸手捂住了胸膛。
难道他……临渊的脸色顿时煞白。
“发作了,不是么?现在你应该相信我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了吧?而且呢,我说是你的恩人可是有证据的——”说着,他没有端药的右手,竟一把扯开了临渊胸前的衣襟。
临渊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揪着衣襟往床后退去。
“你、你干嘛?”
这一吓,让他心口顿时揪紧,脸色更难看。
“我拿证据给你看嘛。”千夜挑了挑眉,然后努了努嘴,示意让他看看自己的胸口。
临渊深吸了一口气,平定跳动得几乎让他难以忍受的心跳声,然后掀开了衣襟,看了眼。
只见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上,一枚半个拳头大小的血色莲花印记正赫然绽放着,虽妩媚,却不妖娆。
临渊记得这印记。
从小,他的身上就带着这个印记。据家人说,当时他出生时,因为心疾太严重,差点夭折。幸好出现了一个俊美的银发仙人,用仙术将他治好了。
他活了下来,但胸口却永远留下了这朵莲花印记。
只是,以前这莲花印记并不明显,只是淡淡的红,而此时此刻,却如同血色般鲜艳刺目。
“这朵莲花跟我额上这头是不是一样?”千夜指了指自己的额心。
临渊抬起头,看向了千夜的额间。
“半桶水天师,我真是不明白啊!这个证据这么明显,你应该第一眼见到我,就要认出我嘛,还非要认定了我是妖,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那边千夜说得半真半假,这边临渊却是垂下了眼帘。
是啊,从看见千夜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他额间莲花眼熟,再加上那一头飘逸的银色长发,与俊美的容貌,他起初又怎会没有怀疑过?
只是,每每靠近千夜,他都会感受到一股令自己极为不舒适的气。
那种气息,比他遇到真正的妖时还要让他难过。
于是,下意识的,他排斥这种气息。
他想尽了办法要赶千夜走,但千夜就跟凰木一样,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为什么要跟着我?”临渊轻声低问,“如果你真的是仙,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跟着我?”
千夜的眸子里闪过异色,却是一闪即逝。“救你嘛,是因为当时我刚好经过你家,于是顺手就救了。现在跟着你嘛,自然是因为当时我既已出手相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次在我眼前莫明其妙地死去,对不对?不然我二十年前不是白救了么?”
“就这样?”临渊直勾勾地盯着千夜,就好像要在他身上穿出一个洞来。
眼前那双眼睛明净清澈得让人有点心慌。
千夜干笑了两声,“不然还能怎样啊?”
“哦。我知道了。”临渊露出了一副了悟的神色。
千夜不由瞠目,“半桶水天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哦,我知道了’?难道你就不想表示一下什么谢意之类的?”
临渊状似苦恼地蹙起了眉峰,“那要我怎么谢你呢?我觉得,我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死了,这就是最好的答谢之礼的,以免浪费你二十年前的救命之恩。”
“你——”千夜顿时语塞。
临渊说得也没错,自己一直跟着他,不就是为了不让他死么?
如果真要说什么谢意的话,那就是能让临渊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是么?
可是……可是……千夜又隐隐觉得有点不甘心。
他等这个机会可是等了三百年了啊!
他一直想好好地“欺负”临渊一次。
三百年前,他是断不敢奢望的,但三百年后,他就不能小小地祈盼一次?
“千夜,你干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肩上被猛地一拍,千夜回过了神。
“你、你刚叫我什么?”千夜瞪大了眼睛。
“千夜啊!”临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现在证明你不是妖怪了,当然叫你千夜。”
千夜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干嘛?你不喜欢我叫你千夜么?那我还是叫你‘死妖怪’好了——”
“啊,不要不要!”千夜连连摆手,“就叫千夜吧!”
再次被唤起这个名字,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悸动了一下,就仿佛数百年前,那个人一身白衣胜雪,站在微风和煦的天池之畔,温和地对他微笑——
“以后,我就叫你千夜吧?这一千个日夜,谢谢你伴在我身旁。”
神思飘向了遥远的过去,失神间,肩头被人猛地一拍。
“千夜,千夜?”
“嗯?”千夜收回神,就见临渊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半天——”
千夜突然微笑了起来,“半桶水天师,我这是太高兴了!你终于不再一口咬定我是妖了。”说着,竟作势就要抱向临渊,吓得临渊连忙伸手挡住。
“你、你别靠近我!”
千夜蹙眉,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还没来得及伤心,临渊下一句话顿时让他的脸色铁青了起来。
“你起码三天没洗澡了吧?好臭——离我远一点——”临渊直接推开了千夜。
原本在空中盘旋的凰木飞落在了窗台上,“咕咕”地直叫唤,还时不时地举起翅膀掩着尖嘴,似乎在偷笑。
“该死的半桶水天师,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怒吼声响彻了整个房间,千夜觉得自己额际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昏睡了三天,害得他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三天三夜,现在倒好,竟嫌他身上臭了?
不过……他真的很臭么?
千夜苦恼地举起衣袖凑近鼻端闻了闻。
不臭啊,甚至还有淡淡的莲花清香。
怎么说,他的本体也是一株仙莲啊,怎么可能会臭?
这半桶水天师真是不可理喻,他一定要找一个机会好好治治他这个怪得近乎人神共愤的洁癖。
看着千夜那一脸愤怒的模样,临渊却悄悄别过了脸,微垂眼帘。
刚才那句话只是借口。
他之所以推开千夜,是因为当千夜靠近的时候,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让他心口闷得慌,甚至带来了一阵阵莫明的刺痛。
在心底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警告他。
无论是千夜还是梦音,他们身上的气息似乎会勾起某段不愉快的回忆。
究竟他潜意识里在拒绝着什么?
临渊陷入了迷茫。
一阵翅膀的拍打声惊醒了临渊。
临渊抬起头就看见凰木不知何时又飞了过来,在它面前不断拍打着双翅。
“凰木,你怎么了?”
他话音方落,凰木嘴巴一张,一张黄色的纸缓缓飘落。
临渊捡起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啊,糟了!”他惊呼了一声,急忙翻身下床。
“你要干嘛?”千夜拦住他,“半桶水天师,你身体还没复原,给我好好躺着。”
“不行不行,不能躺下去了。千夜,你忘记了么?我们来枫叶镇是来收妖的,怎么可能还躺在床上?”临渊有些急了。
千夜一怔,终于想起这件事来了。
三天前,临渊是受了委托前来枫叶镇的,凰木嘴里所叼的那张黄纸,就是委托人送来的书信。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千夜不禁摸了摸鼻子,“我都给忘记了。”
临渊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边拿了件外衣披上,一边朝门外走去。
“还是凰木靠得住!”
听到临渊低叹的那句话,千夜脸色顿时沉了沉。
转过头,他看见凰木一双圆眸正得意地瞪着他,似乎在示威。
千夜咬了咬牙,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们可是斗了近千年了,别以为这次我会输给你。”
凰木不以为然地斜了他一眼,然后“扑腾扑腾”地拍打着翅膀跟上了临渊。
眼见“宿敌”离去,千夜自然也不会落后,然而当他跟着走出门口时,却看见梦音就站在门外,脸色异样地苍白。
“仙女姑娘?”千夜一怔。
梦音却恍若未闻,目光只是深深凝视着临渊,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而临渊却是一脸莫名其妙与拘谨。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家这样死盯着,一时之间,让他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你——你——”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千夜直觉涌上一股淡淡的不安。
“仙女姑娘——”千夜低唤了一声。
梦音顿时回神,神色恢复了一脸的迷茫,就好像刚刚从梦中惊醒一般。
“仙女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不在房间休息,反倒走出来了?”千夜柔声询问。临渊病发的这几天,梦音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好像总是昏昏沉沉的。
不过。这个身份神秘的少女,自认识以来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就好像三魂不全,七魄不聚。但他曾偷偷动用过神识,查看过她的魂魄,分明很健全,但为什么……会给人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呢?
“我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音茫然地回答。
“梦?”千夜蹙眉,“什么梦?”
梦音想了一下,然后摇头,“忘记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连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出现在这里,她都是一片模糊。
“我看还是找个时间带她去看看大夫好了!”临渊奇怪地看着梦音脸上那迷茫的神色,“我看她肯定是得了像类似失魂症之类的病吧?”
“可能吧!”千夜沉吟,突然,他神色一变,沉声喝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身?”喝声落下的同时,千夜右手双指一弹,一道白光如利箭一般往左方的枫树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