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刑侦］》桐凉月

1、第1章

　　漆黑。

　　阴界地府尚有丝丝微弱烛光摇曳，而这儿的黑，望不到头，也触不到边，就像是墨色的大海，要把人溺死在其中。

　　像死亡一般。

　　这样的黑暗，能封闭了人所有的感官，只剩虚无的灵魂在空中飘浮。

　　五感尽失之时，平时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就会被一点一点地勾起，从心脏狰狞着爬遍全身，直至最后，变成反噬自己心智的猛兽。

　　这是攻克人心理防线嘴普遍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无论心智多么坚定的人，要是长期处于感知不到自己存在的环境中，都得疯。

　　狭小的房间，角落处传来一阵低得要没入黑暗的声音，一团烂泥一般的东西瘫在地上，若不是会说话根本辨不出是个人。

　　“来人啊！有本事就让人来见我，把我关在这算什么本事！”
　　那人的声音虽校长，但细听就能听见人发抖时关节颤抖的声音。

　　“咔哒。”一阵格格不入的细微响动。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发抖声明显顿了一下。

　　像是扣动了打火机，一簇暖黄色的光应声亮起，映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白皙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沿。

　　在这种黑暗中，任何一点灯光，哪怕微若萤火，也宛如海夜上最明亮的灯塔。
　　角落处的发抖声停住，接着响起急切的衣物布料的摩擦声，以及金属手铐的碰撞声，像是迫不及待地向灯源处靠近。
　　“你们这群弱鸡玩意儿，终于敢见我了吗……”

　　声音戛然停住。

　　只见灯光一路慢慢向上，先是和这黑暗不分上下的黑色衣服，再上移，灯光在脖颈处停住。

　　一声重响，有人跌坐在了地上，如果有灯光，就一定能看到他瞪大了的惊恐万分的眼睛。
　　——那人的脖颈处，竟有一块红色胎记！

　　胎记并不大，但在唯一的灯光下，在极白的肤色下，那一块小小的红色胎记就显得尤为刺眼，暗红的颜色，就像是吸血鬼嘴角的一滴残血，缓缓咧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不，你不是……你不是他……不是的啊——”
　　惨叫声不断，融入空旷的夜色中。

　　“吱呀”，生锈的门轴艰难地转动，点点光亮渗入，又很快地熄灭。

　　天早已暗下来了，没有梦幻的星空，只有单调的黑幕布上一轮皎洁的弯月。
　　走廊上的吊灯晃了晃，趴在灯管上的飞蛾惊得扑打翅膀，绕着吊灯飞了几圈，又争先恐后地朝光源扑去。

　　灯下，男生额前的几缕黑发垂落，掩住了眼里的情绪。在惨白色的灯光下，肤色显得愈加的冷白。

　　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余白连忙走近。“审完了？真是辛苦你了。顾队在办公室等你，要不要去一趟？”
　　余白说着就要往前带路，谁知男生却低头看了看表。“不了，我回学校。”

　　男生平稳的声线和着审讯室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夜色中，透出一种令人不容拒绝的坚定。

　　余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九点半。
　　也是，这个点赶回去，刚好就是漓城大学关门的时间。

　　男生按了按手表，余白这才发现男生的手表上竟嵌着一个LED灯泡，很小的一个，像是捏碎了月光，随手挑了一个挂在表盘的玻璃上。

　　“麻烦告诉顾队，嫌疑人的心理状况报告我已经发到他手机上了，如果有什么异常，随时联系我。”

　　说完，男生一步跨下了走廊和地面的两层阶梯，双手插兜，朝大门走去。

　　余白愣了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转身朝少年的背影大喊：“谢烨同志，我代表第一刑警大队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虽然这有点傻，但情急之中余白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深秋的风很大，吹得男生头发微乱，他没有停下或者回头，只是抬手把卫衣的帽子拉上。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余白心想。

　　*
　　余白一回到队长办公室，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茶香。
　　余白仔细地嗅了嗅，额角一抽，这味道，如果他没记错，是顾队招牌的提神茶。尽管余白已经闻了很多年，但每一次闻到的苦味总会再创新高。

　　办公室里有一张茶几，表面已磨得光滑，泛着岁月的深褐色。这茶几听说是历任刑警大队队长流传下来，至今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人称刑侦大队的“传队宝”。

　　此时，两名刑警正围着这张意义重大的茶几，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清茶，够苦，提神。

　　其中一个抬眼见到余白，一口茶差点就喷出来，被他硬生生地忍住，结果就这么一呛就被茶给呛到了，把他咳得死去活来。

　　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刑警明显要沉稳一些，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擦手，问道：“审完了？”

　　余白侧身巧妙地躲开队友的咳嗽攻击，正色向问话的刑警报告：“是的顾队。”

　　旁边的年轻刑警咳得更厉害了。

　　顾岩也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有点不可置信地低声喃道：“才半个小时。”
　　余白接着说：“不过他回了学校，说是漓大的关门时间要到了。”

　　顾岩倒没多惋惜，起身披上警服外套：“没事，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余白连忙跟上去：“队长您去哪？”

　　顾岩一边向门外走一边说：“我要亲自去审，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有这么能耐。”

　　顾岩拧下门把手，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有……”
　　声音很低，其他两人并没有听到。顾岩摇摇头，把一些莫须有的心思摇出脑海，把门推开，走进门外的夜色中。

　　余白没有跟过去，而是端起茶几上一只沏好茶的茶杯，喝了一口，回想起审讯室里传出的惨叫声，以及少年瘦削的侧脸，仍旧心有余悸。

　　这名犯人不是什么普通的嫌疑犯，而是涉嫌一起贩毒走私案件，并且在外逃亡了二十多年的贩毒头目，此人反侦察能力极强，二十年内逃过了警方二十余次的追捕，直至前五日，才被警方利用大数据识别，识破了他的假身份，把人抓捕归案。

　　只是在口供上遇到了点麻烦。

　　这种土匪一般的人物，就两个特点，一是不怕死，而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哦不，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被抓捕的五天里，就是死咬着不松口，坚决不承认自己就是二十年前的毒贩。
　　能逃亡二十多年，韧劲也是惊人，那个叫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这可苦了负责审讯的刑警，穷尽一切办法，无论是讲道理还是严词逼问，那罪犯不是沉默是金就是“我不知道你们抓错人了”，愁掉了审讯刑警的一大把头发。

　　而这位快要秃头的刑警，此刻就站在余白身后，咳得满脸通红。
　　茶很苦，从喉咙苦到了心里。

　　余白“啧”了一声，颇为嫌弃地给这位叫刘东的审讯刑警递了张纸巾。

　　刘东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嘴一撇，要哭出来似的，抱住余白大喊：“余哥，他是怎么做到的啊！我辛苦审了五天都没结果，这小子半个小时就搞定了？怎么能这么打击人啊！”

　　余白看着被刘东抓皱的警服，忍住了一拳把他打开的冲动，因为此刻他自己的内心也是：
　　这特么真的太打击人了。

　　车窗外，柔和的路灯和着树梢飞快地掠过，路边各色的商铺半隐在夜色中。
　　谢烨靠在出租车的后椅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车里很安静，坐得端端正正出租车司机不仅一次通过后视镜偷偷打量这个帅气的少年。

　　以他这么多年的载客经验来看，夜晚打车的年轻人不是夜生活丰富多彩就是人生失意。第一种就寒暄几番，顺便劝劝祖国未来的花朵们不要沉迷于玩乐，第二种则容易的多，用自己丰富的阅历去开导失意的人，是中年大叔的拿手绝技。

　　而现在他这位乘客显然很不一样。
　　即使他有心搭话，也被这年轻人身上的冷气逼得说不出话来。

　　一盏盏路灯倒映在谢烨的瞳孔深处，一闪而过。
　　街边的店铺名称越来越熟悉。
　　目的地快要到了。

　　突然，一间店铺招牌划过谢烨眼底，他开口道：“停车！”

　　司机一惊，下意识一把把刹车踩到底。
　　“刺啦——”轮胎与油柏路面的尖锐的摩擦声划破夜空。

　　清晨的阳光洒满漓城大学。
　　叽喳的鸟鸣，以及渐渐喧闹起来的人群，一派生机盎然。

　　谢烨挑着学校里最隐秘的小道走，顺利找到了“阶梯室1室”，这是漓城大学里最大的教室，能容纳上千人，专门为公开课提供。

　　同时也是最方便学生们摸鱼的教室。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教室里陆续有学生进来。谢烨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趴在桌上划拉着手机。

　　他昨晚在网吧待了一夜，并没有睡好，此刻后脑勺的刺痛把他一身的脾气都勾了起来，冷着脸看手机，整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不少学生在他这一排座位犹豫了一会，愣是没敢坐下去。

　　可世上偏偏有人喜欢作死。

　　谢烨的脑子像被浆糊粘着，阵阵抽痛，看手机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内容，只是下意识地不停划动，找点事可做。
　　看着看着，手里忽然一空。

　　谢烨机械般向上划的拇指停住，脑子里迟钝地慢慢打出个问号。

　　“嘘。”旁边有个声音压低了地说，“吴老魔盯着你呢。”

　　谢烨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一身黑色风衣，坐姿随意轻佻，谢烨不得不承认，长得倒是挺帅。只是这帅哥有些眼熟，却并不认识。

　　“你谁？”谢烨语气不善的开口，“让你动我东西了？”

　　那人倒没有生气，反而把玩着谢烨的手机，笑吟吟地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被盯上了。”

　　与此同时，台上的教授絮絮叨叨的讲课声忽然停住，精准地喊出一个名字：“谢烨，你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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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段旅途的开始，谢谢支持。
闭关一年，冲刺高考，有长假的话会尽量更一更。（7.26留）
下面是一些絮絮叨叨。
不知不觉这本文已经写了两年多了，因为手速慢，读的又是寄宿学校，没什么时间，导致这么久了才写了这么一点。开始构思时是初三暑假，本以为高三前怎么也能写完，但因为第一本没经验，功课做得不足，后期是越写越难，越写越慢。很遗憾短期内没能给这个故事一个最终的交代，没能给两个儿子一个结局，但还是很谢谢每一个读者给我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高三学业重，压力也大，注定不能兼顾写文了，所以只能先放一放，等着高考后重新整理一下大纲，改进一下文笔，以最好的状态完成这篇文，而不是像最近一样挤着时间写，毫无逻辑与连贯性。
最后，期待我们在下一个盛夏的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