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纤尘记/现代鲛人生存守则》关尔小禾

77、上古鲛珠

　　千年前的鲛人族，已经走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若是江纤尘自己选择，宁愿在得知真相之时自尽，也绝对不会给魔族复活的机会。

　　他那时的确是这样做的，他化出冰剑准备自刎，大祭司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直接把他的冰剑收走。

　　“纤尘，我我其余族人已经到了陨灭的地步，鲛人族将会只有你一个人了。”

　　江纤尘心想自己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追随族人一起去了。

　　大祭司为人做事果断，当即将江纤尘暂困住江纤尘，让他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

　　在临死之前，几位祭司将上古神器送到各地安置，同时从人界带回魔君残留的强大魂魄，用鲛人族的尸首做阵，封印将魔君之魂。

　　伺候，她们把江纤尘带到玄真湖，用阵法封印江纤尘，并封存了他的体内魔君精血与记忆。

　　魔君的主魂虽然被封印在鲛人族圣地，可他的其他微弱残魂，依旧可以凭借着世间浊息和恶念复活。没有魔君精血，复活的时限会被无限延长，或许是几百年，也或许是一千年。等到那时，即便她们设下的封印力量减弱，江纤尘得以解脱封印，但他失去记忆，体内还有封印，魔族的人或许就找不到他。

　　三祭司看着玄真湖，迷茫地说：“封印之力最多延续千年，如果那时纤尘解脱封印，恢复记忆怎么办？这孩子天性善良，一定会……”

　　大祭司：“一切自有定数。”

　　记忆涌回，热油似的浇下来，江纤尘被动地接受了一切。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一只无忧无虑的未成年鲛人，即便被封印醒来，也可以找到族人，继续做一只快乐的鲛人。

　　可惜这一切都不能如他所愿，这些他早就该知道的真相，让他快速地成长起来。

　　他艰难地站起身，发现鲛人宫和附近海域，已经是魔气冲天，成百上千的入魔妖灵似魔族的士卒，毁灭着海底的一切。

　　江纤尘化出冰剑，剑尖凝聚澎湃的内力，摧枯拉朽地扩散而开！所及之处，海水成冰，慢慢地将所有入魔的妖灵全部冰封。

　　这一招，几乎用了江纤尘八成内力，此时的他仿佛油尽灯枯，再也撑持不住，眼睛及耳中渗出鲜血。

　　即便是暂且用冰封之术封住扩散的魔气和入魔妖灵，但圣地之内封印的魔君之魂却随时可能挣脱封印重现于世。

　　江纤尘立刻重新归拢鲛人族尸身，试图再次恢复阵法。可惜他的力量远远不足以与魔君抗衡，对比之下相形见绌。走投无路之时，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依旧是同归于尽。

　　他已经不能再完全保持清醒，魔气侵蚀着他的身体和意识，如果不当机立断，他料想自己一定会成为魔君复活的肉身，届时自己不过是一具灵魂被魔吞噬的行尸走肉。

　　千年前，他试图了结自己，一则是因为这样可以销毁魔君精血，二则是因为鲛人族全族名存实亡，他已经了无牵挂。可是现在，他心头想有了牵挂的人。

　　大祭司所说的天生与魔相克的人，就是顾明允。就算顾明允修行千年，已经得了大成，可他毕竟只是人类，要如何以血肉之躯与魔对抗？

　　思索之间，他下意识想横剑，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

　　“纤尘！”

　　顾明允的声音突然传来，江纤尘化为血色的眼眸看一切都是狠戾的血色，连顾明允的声音也变得充满血腥和怨怼。

　　江纤尘的潜意识也压制得无法思考，灵魂上似乎被加上枷锁，他无声地站在鲛人圣地边缘，身后阵法大开，魔气冲天而出，将他整个人困住。

　　顾明允带修真者到达此处，就发现鲛人宫外的结界已经溃散了，东海之上看似一片平静，但大半海域已被魔气浸染，宽阔的海域就像巨大的臭水沟，魔气之强，势不可挡。

　　顾明允冥冥之中感应到，魔君的封印正在慢慢消失，他势必会与魔族一战，这是千年前师祖留给他的使命。

　　但他没想到，一入鲛人宫，就看到江纤尘入魔的样子。江纤尘原本是一条漂亮俊俏的鲛人，此时他全身如玉的鳞片化作黑色，就像巨蟒阴暗的鳞片，那双带着刚蓝色的清澈瞳孔，也似魔鬼般血腥。

　　上百个修真者如临大敌，立刻结阵，由舒樱领头，准备与魔交战。

　　“舒樱，那是纤尘！”顾明允倾身上前，试图靠近圣地。

　　这批修真者，全是人类当中的佼佼者，饶是如此，也很难避免被魔气侵蚀。他们义无反顾地到达这里，全部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试图拿命去斩杀魔族，哪里敢掉以轻心放掉一个魔？

　　舒樱当然知道那拖着鲛人尾巴的人是江纤尘，可她不敢心软。见顾明允奋不顾身地靠近江纤尘，她立刻紧随而上。

　　顾明允祭出本名剑，同时施法抛出鲲鹏胆以及凤凰翎等上古神器，对身后的修真者说道：“结阵！”

　　上古神器之力浩瀚无比，煞那间强大的力量就将弥漫开去的魔气逼回阵法中。

　　顾明允趁机接近江纤尘，还未出手，江纤尘的冰剑已经逼近，毫不留情地斩杀过来。顾明允不避反上，手中的剑迎了上去，强大的剑气在他与江纤尘之间雪花似的飞舞，气刃划过两人的皮肤，殷红的血随风而舞，化作血雾。

　　顾明允体内有舍利子，内力有龙珠加持，他的血和魂魄，都是最好的驱魔利器。

　　江纤尘原本被压制在无底洞中的灵魂闻到一丝血腥味，涣散的意识艰难的清醒。他收剑，同时远远退开，平视着顾明允：“你来了。”

　　顾明允浑身浴血，向江纤尘走了一步。

　　江纤尘立刻后退：“别过来。”他手中的剑已经不听使唤，随时可能会杀人。

　　顾明允却不肯停下，他一步一步走向江纤尘：“魔君之魂被封印在鲛人族圣地，这里不宜久留。”

　　鲛人宫已经一片疮痍，再也不是江纤尘记忆中的世外桃源，他强行压□□内的魔气，看了眼在外结阵的修真者。

　　“你准备用上古神器斩杀魔吗？”

　　顾明允温柔又担忧地看着他：“是，纤尘，你赶紧离开圣地，现在魔只是被暂时压制住了。”

　　江纤尘抬手看着自己身上已经变黑的鳞片：“我已经入魔，随时失控，会害了你们。”

　　顾明允握剑的手隐隐颤抖：“我有办法。”

　　舒樱欲言又止，还没出声泪水先决堤而下。

　　在外结阵的修真者力量太过渺小，不能长时间驱使上古神器，他们集结的阵法在逐渐变弱，魔族之魂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先生，我去帮他们！”舒樱逃避似的退后，加入神器阵法之中。

　　江纤尘感觉到浑身的魔气再次涌动，他狠狠闭眼，在失控之前挥出一掌，将顾明允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圣地下的鲛人族尸身瞬间粉碎，尸骨散落满地，魔君之魂破土而出，倾江倒海般淹没一切，也吞噬了江纤尘。

　　“纤尘！”顾明允失声大喊，几乎要扔下上古神器扑向江纤尘。

　　然而沉重的魔气压得阵法摇摇晃晃，顾明允脸色灰败地站在阵中，眼睁睁看着江纤尘消失在魔气的洪流中。

　　“先生！”舒樱大声说道，“纤尘或许只是被卷走了。”

　　血红的血丝瞬间缠上顾明允的眼，他看着盘旋于上空的上古之器，又加了几层内力，将上古之器挥向鲛人族圣地。

　　上古神器结出的阵法，就像巨大且坚硬的穹顶，可以将魔族之力牢牢地锁在阵法之中，同时上古神族之力与魔相克，是要足够强大，就能斩杀魔族。

　　顾明允祭出本命剑，飞到阵法穹顶之上。现在这阵法的力量根本没有发挥到极致，一来是因为上古神器不全，还缺鲛人鳞，二来，这阵法需要降魔人的魂魄来祭祀！

　　顾明允平时从来不会拿出本命剑，因为本命剑与他的魂魄相连，他的魂魄之中，有舍利子与龙珠之力。

　　事到如今，江纤尘已不知所踪，如果不孤注一掷，别说江纤尘救不回来，就连这世间万物，都会被魔所害。

　　此时此刻，东海沿岸，只怕早就是灾难云集，人类面临的，将是一场由魔族之力带来的灭顶之灾。

　　为了驱动阵法，无数的修真者已经祭出魂魄，在阵法的力量逐渐强大中，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飞烟灭。

　　“舒樱，我去之后，修真救助中心由你主持！”顾明允说道。

　　舒樱正准备祭出自己的魂魄，闻言惊骇不已的抬头。

　　顾明允凌虚御风般，立于穹顶之上，他用本命剑为引，迫使自己魂魄离体。这阵法本就是千年前的师祖所设，可以感应他的魂魄，只要他的魂魄一出，阵法的力量就会到达顶峰，就算不能斩杀魔君，也可以再次将其镇压在鲛人族圣地。

　　魂魄离体之感，其实与濒死时差不多。顾明允的回头向江纤尘消失的方向看了眼，最后只是默默地垂下头，继续分离自己的魂魄。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孤独的活了一千年，别说是为了除魔而死，就算是随时赴死，也不会有任何留恋。这一千年，他过得孤独而无聊，厌倦了生死死别，可当自己走向生死边缘，当要与江纤尘死别时，他竟心生悔意，后悔自己没有遵守诺言，与江纤尘长长久久。如果江纤尘还活着，清醒之后会不会怨他，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从此之后孤独地了此残生，人生再无眷恋？

　　突然之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道凌厉的剑气带着魔气凌空而下。

　　舒樱等人惊骇不已，他们眼睁睁看着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江纤尘，一剑刺向顾明允。

　　入魔之后就是魔，不管他曾经是鲛人还是纤尘！如果顾明允死亡，那上古神器之阵将功亏一篑，所有的人都将葬身在海底！

　　舒樱已经顾不得多想，她施出术法，强行将顾明允的魂魄召回体内。顾明允周身剧痛无比，魂魄回体之后还有些虚弱，跄踉着半跪在地。

　　但是他的本命剑却遵守他的潜意识，与魔相抗，在他来不及思索之时，本命剑以及势如破竹般刺杀而出。

　　这一刺，极其精准，直接刺破了入魔后来偷袭的江纤尘的心脏！

　　江纤尘本可以躲避，灵魂却与魔君之魂相抗，不躲不闪。

　　顾明允飞身而出，将江纤尘抱住。

　　江纤尘的身体就像一个破败的罐子，心脏被毁之后，魔君精血也被带有顾明允魂魄的剑斩碎，受到重创，他体内的魔气和灵力似决堤般倾泻而出。

　　“纤尘！”顾明允牢牢地抱住江纤尘，立刻向他体内输入灵力。

　　江纤尘用力将他推开，祭出冰剑直刺他的胸口。

　　舒樱见状，立刻出手去救顾明允，一剑斩下，将江纤尘和顾明允分开。

　　江纤尘的身体似秋风中的落叶，即将枯败。他借着舒樱挥出的力量飞身扑向圣地的阵法中心，同时挥出一颗染血的珠子。

　　那是，最后的上古之器——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