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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 近乡情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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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纪瞳与肖湘浓情蜜意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时,二人接到一封来自江南的八百里加急书信,信里的内容是:肖锦裕身体欠安,速返江南。
纪瞳也不知此去江南需要多少时日,于是接到书信后,便立马让纪小风入宫告假,魏子煜知晓缘由后遣了一名医术精湛的太医随纪小风一道出宫,并让纪小风代为转达慰问。
一行人收拾妥当后,便连夜跋涉千里往江南而去。
丰京到湖州尚且需要三日左右,湖州到西湖又还需一个昼夜,如此一来等纪瞳一行人快马加鞭到达西湖时,也足足用了近四日。
这几日由于长途奔波,加之肖湘忧思过重,食量减少,几日下来整个人就瘦了一圈,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蛋,此时却如同被削尖了下巴般,眼底亦是显而易见的愁云,往日里总是笑意盈盈、春风拂面的人儿,这会儿却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般,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力。
纪瞳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默念,希望老丈人安然无恙,肖湘在她面前仅是接到书信的时候,情绪无法克制流过泪,一路上便像是将所有的情绪藏了起来,无论纪瞳怎么抱她亲她安抚她,她都像无事发生一样,还反过来安慰纪瞳:没事的没事的,别担心,爹爹他一生行善积德,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可纪瞳知道,肖湘越是这般,就越是有事,她只是在等,等见到肖锦裕时,才能释放心里的压力。
若是肖锦裕好端端的,依纪瞳对她的了解,她也许会扑在肖锦裕怀里呜呜大哭,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一样,哭到所有的惧意烟消云散才作数;但倘若肖锦裕的病情已然到了无法好转的情况,那肖湘定然也会扑在肖锦裕怀里哭到天昏地暗。只是前者是喜极而泣,后者却是无能为力。
无论是哪种结果,纪瞳都已设想过,只是待到了肖府的门前,她却踌躇了起来,该不该立马叫醒肖湘,还是让她再睡一小会儿,她的心上人这几日都未曾合眼,她实在是心疼。
上回纪小风骗她说,自己病入膏肓,她便是这般舟车劳顿、整宿整宿不敢合眼的往京城赶去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受累的总是她,纪瞳眸间一瞬便雾气蒸腾,思及所爱受了那么多累,她的心总会隐隐作痛,恨不得替她受着,于是她下意识的将人圈紧了些,好让肖湘枕着她的胸膛睡时,能更安稳几分。
肖湘眼下正闭目小憩着,许是马车停了下来,让她敏锐的察觉到了,搁在纪瞳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然后眼皮便努力的抬了抬,待睁开一道小缝后,她有几分不适的抬手挡了挡恼人的光线,接着她便轻启朱唇小声呢喃问道:“瞳姐姐,马车停了,可是到了?”
“嗯,到了,我们下车罢”纪瞳无奈的应道。
何谓近乡情怯,眼下便是吧,虽说纪瞳是第一次踏足江南,但因着这里曾是肖湘住过三年之久的地方,她早便当这里是她的第二故乡了,尤其这里还住着肖湘的家人,如何不让她情怯,情怯大概也可唤作亲切,若非如此纪瞳去别的地方时,为何生不起这种亲切之感呢。
纪瞳携着肖湘下了马车,此时日头西斜,纪瞳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继而她便觉着一阵温柔的风迎面而来,江南水乡便是连风也柔情,它夹杂着几许柳絮的清新之感像是要将纪瞳席卷其中,好令她能爱上这一方天地,许是肖府临江而建傍水而居的原因,细细倾听之下仿佛还能听到江水拍案之声,温柔而缠绵。
然而,风景再美,待触到肖湘冷若冰霜的指尖时,纪瞳的心便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肖湘体寒,纪瞳知道,可体寒分很多种,纪瞳清楚的明白,此时肖湘是因十指连心才会冷若冰霜,她能捂热肖湘的指尖,但是肖湘的心眼下挂在肖锦裕身上,她却是如何捂也捂不热的。
这世上,唯有生老病死,凡人无法抗衡,那连着血脉的亲情,更是隔山隔水也无法阻隔半分的。
门子认出一行人,正是离家许久的肖家大小姐,连忙恭敬的迎上前作揖道:“小姐好,你可是有一年多未回府了,老爷可想您了。”
肖湘神色一黯,原来已过去一年多了,上回见肖锦裕时,还是肖锦裕得知她和纪瞳再续前缘,特地亲自入京的,赶巧遇上中秋节前夕,便一道替她庆贺了生辰,思及此,她越发想念肖锦裕,连忙问道:“我爹爹现下何处?”
门子应道:“老爷这段时日甚少出府,多数时间歇在竹园,小姐可去竹园看看,这位公子是?”
门子见肖湘半边身子都挂在纪瞳身上,纪瞳却是连眼神都没给他,于是才好奇发问,这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得知道如何称呼,也免得触怒主家。
倒不是纪瞳趾高气扬,看不起肖府的家丁,只是她现下一颗心全系在了肖湘身上,情绪自然低落,无暇应付其他。
只听肖湘淡声道:“这是我的夫婿,瞳儿,我们去竹园寻爹爹。”
“好”
一路随行的太医,则由小翠先行安置了下来,现下肖湘得先去看看肖锦裕再做打算,至于用膳这类的事,她却哪里还顾得着,只叮嘱小翠待人接物莫失了礼数。
去往竹园的路上,廊外盛放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像是夕阳洒落的余晖将花团锦簇的景致映照得更为光彩夺目,纪瞳握着肖湘依旧泛着微微凉意的手心轻声说道:“湘儿,你喜欢牡丹。”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若是不喜欢,又怎会满院子都是牡丹呢?
“嗯”
“我娘亲也喜欢,小时候我问娘亲,为什么要种这么多牡丹,你猜我娘亲是如何答的?”纪瞳停下步子,像是看不清目前的形势般,跟肖湘打起了哑谜。
肖湘纵使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揣测纪瞳的用意,纪瞳很少在她面前提及娘亲二字,肖湘的娘亲是难产而殁,是以她对娘亲这个称呼很是陌生,但纪瞳不一样,纪瞳是跟随娘亲一起长大的,意义本就不同,况且肖湘也知道,纪瞳是在娘亲殁了以后才来丰京寻纪蕴的。
“瞳姐姐,我猜不到,你不妨直言。”
“我娘亲种的牡丹,颜色各异,然而每种颜色的牡丹皆有不同寓意,娘亲说自己亲手种下的,才算心诚,心诚则所愿皆如愿,她希望人人富贵吉祥,是以牡丹种了一大片皆是她的心愿,她希望人生能够圆满,然而她盼了一辈子也没盼来所谓的圆满。其实种花亦是种相思,世上没有所谓的花开不败,纵使美如牡丹,艳压群芳,也终会随着季节更迭碾作成泥,如果注定伤别离,不如珍惜眼前人,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我们尽力便好......”
纪瞳点到即止,说到此处便将肖湘轻轻拥入了怀里,也不知是想起故去的娘亲心有所感,还是为二人无法预测的将来愁肠百转,亦或因为即将见到的肖锦裕提前铺垫一番,总之,这些话堵在喉咙眼,让她不得不一吐为快。
“瞳姐姐,我懂”肖湘轻轻拍着纪瞳的后背,将纪瞳散落的思绪拉了回来。
明明是自己在安慰肖湘,为何她却会生出错觉,她的湘儿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又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肖湘的内心强大到已无须她安慰便能自愈了?
从及笄礼到今日,不过五年多,光阴似箭,这些年肖湘在纪瞳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的从一个懵懂的小丫头,变成今日处变不惊的模样,纪瞳不禁深思起来:她的湘儿今日的变化,想必都是这些年吃苦攒下来的吧。
还不待纪瞳细想,肖湘已拉着她复又往竹园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