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绚烂如花

14、第 14 章

　　因为喝下的药量不多，加上抢救及时，经过一番折腾，李如月腹中的孩子终是保住了。
　　太医退下后，刘轩踱到床边，轻轻地握住了李如月微凉的手，“还疼吗？”他问。
　　李如月摇头，将刘轩的手执过，放到脸上，轻噌。
　　刘轩俯身，在她微白的颊上轻印一吻，“累了就睡吧。陪着你。”

　　第二日刘轩方起，便听宫人报说丞相求见。
　　入得御书房，李顺先致问候，于昨日之事却只字不提。
　　“……臣以为，藩东一事，宜和不宜战。藩东一国，累受我国恩惠，只要稍加安抚，必定能消除其进犯我国之意。”
　　刘轩点头。要战便战，要和即和，不过是李丞相一句话罢了。
　　李顺拱了拱手，继续道，“臣以为，改善两国关系，最好的办法莫若和亲。况且臣听说，藩东王近日丧妻，正在寻觅佳偶。若能在此时向藩东王提亲，许以王女，自能事半功倍。”
　　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要绕到正题了。“那么丞相以为，何人能当此和亲重任？”
　　“安平公主年已16，正是婚配年纪。加之公主殿下聪慧过人，目光远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臣以为，非她不可！”李顺一番话，条理清楚，句句在理，未曾夹杂半分个人情绪。
　　刘轩想了想，开口道，“便传朕旨意，令安平准备出嫁吧。”
　　李顺听罢俯首，“皇上英明。”

　　公主要嫁到藩东的消息很快就在宫中传开。
　　久不曾热闹的皇宫也因此忙碌起来。
　　素来不管事的刘轩对最疼爱的妹妹的出嫁异常重视，大到送嫁队伍的挑选，彩礼的数量和内容，小到新娘服饰上的花纹，他都要亲自过问审核。
　　皇帝上心，宫里人自然没有一个人敢不重视。
　　唯一不关心此事的人，怕只有事件的主人公刘煦了。
　　这日刘轩带李如月在御花园中散了会步，正要回宫，却被刘煦拦了下来。
　　“我不嫁。”刘煦说。
　　刘轩将李如月交给身旁的宫女，走到刘煦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安平，别任性。”
　　刘煦一把打掉他压在头上的手，怒道，“为什么要把我嫁到藩东？”
　　“安平……”
　　“李顺那个老不死根本就在报复我差点让李如月的孩子流掉！皇兄你知不知道藩东王今年几岁？56！他的孙子说不定都跟我一样大了，你却想把我许配给他？”
　　“安平，”刘轩依旧微笑，“这桩婚事朕觉得很不错，才替你答应下来的。你相信朕一次，朕再无能，你的婚事还是能做主的。”
　　刘煦抬眸看他，好一阵才道，“这么说，你是真的，想把我嫁到藩东？”
　　“安平……”话未说完，就见刘煦的泪水落了下来。
　　想伸手去牵她时，她已一路跑开，直到跑到太液池边，方才停下。
　　“我从前就想，这辈子，都不嫁了。因为我不能把唯一的亲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座皇宫里。我想，就是死，我也得陪着他，要不然，他会一直一个人。”
　　刘煦说罢，转过身来，望向刘轩，“而今皇兄身边有人了，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呢？”
　　刘轩蹙眉，直觉不对，忙趋近了些，柔声道，“安平，别说傻话。”
　　“可是皇兄，”刘煦望着他，眸光清亮，“没有人能像我一心一意地待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言毕纵身一跃，落入水中。
　　“安平——”刘轩脸色突变，在侍卫反应过来之前，已然跳入池中。
　　异变突生，侍卫纷纷下水，不会水的皆围在池边，不停唤着，“皇上！公主！”
　　水面沉寂一阵后，众人终于看见刘轩拉着不断挣扎的刘煦上了岸。
　　“放开我！”刘煦甩开刘轩的手，将腹中的水咳尽后，大声道，“我死也不会嫁到藩东！你不让我死，我就死给你看！今天不行还有明天，跳水不行，我还可以悬梁、服毒、割脉——”
　　“啪！”
　　重重的巴掌声清脆非常，刘煦的半张脸几乎在同时肿了起来。
　　众人惊骇。要知道这位公主的娇纵，大半都是刘轩宠出来的。平日里不管她做错什么，刘轩都不会对她皱一下眉头，更遑论动手打她了。
　　见刘煦终于安静下来，刘轩俯下身，将她抱起。
　　“送皇后回宫。”他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声后，抱着刘煦往她的寝宫走去。

　　入了寝宫，刘轩将她放到床上。
　　宫女们送了热水进来。刘轩挥退侍女，绞了帕子，细细地替她将脸上的污垢擦去。
　　碰到痛处，刘煦不由得缩了缩，只听刘轩柔声安抚，“不疼。”
　　刘煦于是不再动，只安静地看着他将手上的动作完成。
　　“安平，”刘轩将帕子放下，低声唤她。
　　“皇兄想求你一件事。”他轻声道。
　　刘煦拼命点头，此刻她只觉自己没有什么不能答应他的，嫁人也罢，不再插手他的任何事也罢，她统统都可以答应下来。只要他，不要再用这样绝望的神情，看着自己。
　　“活下去，好吗？”他低声恳求，“远远地离开京兆，好好地活下去。”
　　她在他的绝望与恳求中抓到了什么，不详的预感疯似地蔓上心头，她急忙拉过他，“会发生什么，皇兄？你想做什么？”
　　刘轩垂下眸，轻轻地将她的手从身上扯开，立起身来。
　　“好好洗个澡再睡，免得着凉。”
　　“皇兄……”刘煦想扑过去将他拉住，却被他按回了床上。
　　“安平呀，”他轻声叹息，“你乖乖听话，皇兄才放得下你呀。”
　　“皇兄……”
　　刘煦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离开，而后徐徐地抱紧自己。冰冷，侵入四肢。那个温度，原是从他的指尖传过来的。
　　太冷。

　　刘轩回到寝宫，将湿衣服换下后，才发现李如月不在寝宫里。
　　问及宫人，回说皇后娘娘怎么也不肯从公主落水的地方离开。
　　赶到太液池边的时候，李如月已经在池边站了一个多时辰，宫女们还在一边苦劝。
　　见刘轩上前，李如月立刻奔过来将他紧紧抱住，怕丢了似的。
　　刘轩笑笑，轻吻她的额，“没事了，回去休息吧。”
　　李如月窝在他的怀里噌了好一会，抬起头来，异常认真地问他，“萌萌落水了，怎么办？”
　　她原是落过水的，他只远远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今日的刘轩却没有立刻回答，只将她的头颅压在心口，轻道，“抱紧了，萌萌。”
　　抱紧了，一起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