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糖叨

67、恭喜

　　林淮离开那段夜路的时候，走了好远，才发觉手在微微地，发抖。
　　他借着沿路的光看了眼手上，落了好多灰，也有血迹，身上的疼痛开始渐渐漫出来。

　　真的疼。从表皮入里，好像一点点侵入了骨髓。
　　借着手机黑屏看了眼，脸上似乎没痕迹，也算万幸。

　　他打了秦致那一拳后就要跌跌撞撞地出三人的包围圈，秦致没再喊人拦着，只在他走出好几步远后，笑得猖狂。
　　“林淮，你不会永远胜利的。”

　　他连身都懒得转，语气淡淡。
　　“谁说的，我偏要一直赢下去。”

　　无论是心理还是未来的路，他都要走得光辉灿烂，永远让这样的小人，无法触及。

　　不太清楚那人后续的反应，只知道这一次没再跟上来。
　　身后没有脚步声，只有前面，弥漫着五颜六色的光。

　　到现在才后知后觉，这个晚上，并没有摸到那条镣铐链。
　　情况比当年凶险，但他早已比幼时强大。

　　就好像，黑夜终于不再是束住他手脚的布。
　　手机屏闪闪又熄灭，他看着通讯录里的名字，点了，又推出。但因为那颤抖的手，指尖划过“拨打”，电话送了出去。

　　接的很快，那头背景音有些乱，还似乎传染了宋南，这人声音有些抖。
　　但林淮没注意到那么多，“滴滴”两声接通后，心里似乎涌起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

　　“你在家吗？”
　　“能不能下来一趟？”

　　·

　　他觉得舒琳今晚有些奇怪。和这位母亲的关系永远是那个样子，疏离而亲密，前面指的是感情，后面则是金钱。

　　舒琳很大方，除了实在不关心他本身以外，实在算得上是叛逆期小孩儿最想要的那种妈。
　　给钱不打扰，多好。

　　但今晚算是头一次，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来，让他早点回家。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想着不再跟她耍性子缓和缓和关系，他倒也早早从大剧院出来往家赶。

　　推开家门的时候，却不曾见到光。
　　有一簇煋火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闪着微弱的光。

　　整个房间里，混杂着烟味和酒味。
　　如果不是在他要开灯的时候那簇火的方向有个声音哑着说了声“别看”，宋南都要差点以为是进了贼。

　　这样的舒琳实在少见，不对，应该是根本没见过。
　　这人再遭挫脊梁都是直的，高傲而矜贵，哪里会露出这样颓痞的样儿。

　　不能开灯，他干脆摸索着到了沙发的地方，把包甩开，揉了揉太阳穴。
　　“叫我回来什么事？”

　　“我有...叫你回来吗？”舒琳揉了揉头发，亮了手机屏，找到宋南那一栏，仔细地看了看内容，“哦，好像是。”
　　宋南胸口里憋着火气，只能不停地揉着太阳穴，然后压着脾气。“所以干嘛这么早喊我回来？”

　　“我今天看见宋良了。”舒琳吸了口烟，对着一边吐了口烟圈，“过得挺好，妻女双全的。”

　　宋南一直觉得他父母相遇相识，像是错误，在这样的婚姻里，怎么说，舒琳都是该占主导的那位。
　　但出轨，重逢炫耀 这样的事，的确都是宋良能干出来的事情。

　　“已经过去了。”不用再去怀念过去，再去自责。他难得对舒琳起了些同情，但也只是用最轻描淡写的话说了出来。
　　“我没有在自责悔恨，”舒琳的意识在宋南回来以后变得稍微清晰了点，大概是尼古丁刺激，她睁着一双被酒精染得稍微迷茫的眼，看着沙发那头的宋南，轻笑一声，“你在安慰我？”

　　“没有。”宋南磨了磨牙，脾气又上来了。
　　舒琳那支烟本来就没剩多少了，她干脆把烟头一按，整个房间连最后一点火星都没了。

　　“你跟他真的好像不一样。”
　　“少拿我跟他比。”宋南话里带着冲劲儿。

　　舒琳只是笑笑，“我只是在想，那样的男人，怎么会有人看上呢？”
　　宋南懒得再开口，只是在心里怼了句“你当初不就瞎了眼”。

　　舒琳手里没了烟，伸手又拿了罐啤酒，干脆地拉开锁环。
　　“你不是最讨厌喝酒？”宋南没忍住开了口。“还一点也不让我碰。”

　　舒琳顿了一下，“未成年人喝什么酒？”想一想这样说还不够解气，“知道什么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这就是。”
　　有些嚣张，得意和不矜持。

　　这样的舒琳很奇怪，像是被酒精和烟改造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了点生气，虽然不太像普通母亲的样子，但比那高高在上的形象要好了很多。
　　他有些五味杂陈。

　　“我说，喊我回来干嘛？来闻你的二手烟顺便还炫耀你能喝酒？ ”他来了气，终于想起回来的原因。
　　舒琳终于有了点别的反应，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手指，左手立在茶几上，有枚戒指落在中指。

　　“付康平跟我求婚，我答应了。”语气比说宋良那段还轻描淡写，都能让人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刚答应了别人的求婚。
　　宋南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我快要结婚了。”舒琳这次倒很有耐心地再重复了一遍，“和付康平。”
　　“是我在火锅店见过的吗？”

　　“嗯。”
　　今晚所有纷杂的情绪都凝在了此刻，他的呼吸像是被抑住了，在实在忍不了的时候，才重新恢复正常。

　　其实没想过舒琳会真的再婚，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不会再为人停留。
　　本来嘛，她的生活就已经足够多姿多彩了，干嘛还需要婚姻点缀？

　　他过了良久，才开口，“你是不是今天受了宋良刺激，才答应的求婚。”
　　舒琳本来想说点什么呛回去，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没有，在遇到宋良之前，我就答应了。”

　　“你不用想着我是不是感觉到累或者形单影只太孤单，才答应的结婚。”舒琳很少这么耐心地跟他解释，加上酒精的作用，说话很慢，“我没有，我选择付康平，就是为了那个人而已。”
　　她一生活得放肆而自我，怎么会妥协世俗。

　　“那你喝什么酒，抽什么烟？”宋南压着火。
　　“替我跟过去告个别。”舒琳不咸不淡地回他，然后抬起不太明亮的一双眼睛，看着他的方向，“你这么些年，后悔跟了我而不是去跟宋良吗？我这么自私，好像从来没关心过你的学业和生活。”

　　宋南握紧了拳头，“没有。”
　　宋良走的时候头都没回，怎么还记得他。男人前方的路欢声笑语，何必带上和前妻不愉快的“结晶”。

　　他始终记得宋良收拾好所有东西走的那个下午，晚秋的时节，风刮得很冷。

　　舒琳有些惊讶，“真的吗？”
　　“没有。”他站起身，有些疲惫，手提起背包的肩带，要进房门，“还有话要说吗？”

　　在房门关上的那个时候，似乎听到了一句——
　　“不会丢下的。”

　　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要被当做累赘。

　　他关上门长长地叹了口气，房间的窗帘没拉，现在能看到窗外。
　　暖黄的路灯，平常到一点不像个冬天。

　　手机屏突然一闪一闪，林淮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上头。

　　他接通电话，刻意地压低声音，忍住不让那头听到声音发抖。
　　“怎么了吗？”

　　“你在家吗？”电话那头的林淮吸了吸鼻子，有点像刚哭过后。
　　“我在。”他站起来往外看了一眼，路上没什么人走。

　　“能不能下来一趟？”
　　宋南听出了些不对，“你在哪儿？”
　　“巷子口。”

　　“我立马过去。”他匆匆收拾好，开门穿鞋，没管正灌酒的舒琳，“就在那儿等着我。”

　　从小区到林淮说的巷子口有一段距离，他几乎是跑着过去的。连棉服的拉链都没拉，里面只有单薄的一件t，领口浅浅地停在快要靠锁骨的位置，直到跑到的时候才觉得一路跑过来风刮着脖子。
　　林淮蹲在巷子口外面的花坛边，直到听到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才抬起头。

　　灯光太暗，看不清林淮的表情，但他只觉得似乎是不太好的。
　　还没反应过来林淮就伸手抱住了他，下巴搭在他肩头，替他脖子挡住了四面八方来袭的风。

　　“你是不是很难过？”林淮的声音很近，像是要贴着他耳朵，而他整个人都是僵的。
　　他差点要以为林淮窃听了他和舒琳的谈话，才会如此精准地，打中他的情绪。

　　“什么？”他喉咙紧着，哑了声音。
　　“今晚秦致在巷子里堵我了，”林淮声音里没带多少委屈，更多的是平静，“我跟他们打了一架，让他以后都别来缠你了。”

　　宋南皱了皱眉，然后松开本来搭在林淮腰间的手，手比脑子更快，要去看他身上是不是落了伤。
　　手刚握住林淮的手腕就被人缩了回去，“我不疼，没受多少伤。”

　　跟某人当初如出一辙的反应。

　　林淮蹲下，去碰了碰他的膝盖，盯着那里，出声：“你现在腿还疼不疼？”
　　“好了很久了，不严重。”他没想过林淮会突然提起他的膝盖，只能搪塞过去。

　　“哪有很久，”林淮声音悠悠，站起来，看着他眼睛，“你都没来温海多久。”
　　“够久了。”

　　毕竟这一个月吃到的甜头，要比前面这些年得到的，多了很多很多。
　　他是很容易满足的人。

　　林淮看着他敞开的衣服，冻红的皮肤，抬手替他拉起拉链，“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拉链拉到顶端的时候，手微微一扯，“后悔，不该在今晚堵住你的告白。”林淮手指松开，恢复到原来的站位，眉眼弯弯，笑得灿烂。
　　“宋南，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环境驱使的冲动，他只是站在那里，问他要不要开始一段新生活。
　　不再因为任何不相干人而改变。

　　终于写到了，累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