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泷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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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到午饭的时候，只听见院子外边汽车喇叭嘀嘀几声，一阵脚步声顺着楼梯上来，直到她的房门口。
原来是千惠和她的爸爸泷泽谦之听说她要离开，特意来接她去神奈川小住几天。
手塚妈妈心事重重地给她收拾着衣服，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也没有多问，只当做没有看见。
下了楼，从客厅穿过的时候，她脚步顿了顿，却坚强地走出去，强忍着没有回头看向后面门外的后院，也只当做那个男孩不在里面。
上了车，靠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暖暖的怀里，她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
千惠和谦之也没有说什么，同样沉默着，并享受着沉默。
几个小时之后，就到了泷泽谦之的家里。
这个三层的小洋楼，若叶真希小时候曾经跟着千惠来过这里。
虽然若叶丽子，也就是曾经的泷泽丽子，和泷泽谦之是世家联姻，也有了孩子，也离了婚，也嫁进了若叶家。
若叶丽子和泷泽谦之的关系，却不像是外面所传言的那样恶劣。
他们原本也不是恋人，平平淡淡结婚，平平淡淡生子，平平淡淡分手，如同白开水一样平淡的婚姻，和和分分之后却坚固了两家的友谊。
若叶丽子说，泷泽谦之是个好人，是个好男人，但是不应该是她的另一半。
同样泷泽谦之说，丽子非常贤惠，是个好妻子，只是和他在一起感觉别扭。
朋友已达，恋人未满。
或者说，恋人不再，退为朋友。
若叶丽子在千惠很小的时候就告诉她，这个人是你的爸爸，但是现在不和我们住一起。我知道你羡慕别的小朋友能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但是，如果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话就会吵架，你是愿意看爸爸妈妈在一起天天吵架，还是愿意让爸爸妈妈分开，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千惠权衡再三，选择后面一个。
丽子还是心软，虽然单亲家庭在日本不算什么，她却害怕丽子在学校受欺负，身体受损心理抑郁不能健康长大。
于是丽子嫁给了若叶。
依然有小孩欺负千惠，被若叶爸爸出面制止，从此之后若叶爸爸在千惠的心里就树立起了高大的形象，甚至千惠在出车祸的时候突然紧紧抱着真希就是因为想要报答若叶爸爸。
当然若叶真希是不知道这个的。
显然许嫣也是不知道这个的。
她们只记得，姐姐温暖的怀抱和那时近乎窒息的感觉。
生离死别，就是这么轻易。
曾经的若叶真希，和所有的大家族女孩一样，有一个温柔娴淑的姐姐在上面罩着，什么礼仪课都给免了，上面宠着，下面敬着，贾宝玉一般的不问世事，养成了活泼调皮的性子。
现在的若叶真希，虽然有时候也是活泼的，多数时候却非常的沉静，似乎是一汪死水，没有一丝的波澜。
大家都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她在心里猛点头，是的，打击太大了，原来的魂魄估计都魂飞魄散了。
她却没有任何的不适应，或是占有别人身体的愧疚，或是应该好好活下去的责任感，或者说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又穿了所以打死也不能谈一个免得耽误感情的想法。
人生本来就是多变了。
这一刻还好好的，或许下一刻就分手了，比如泷泽夫妇。
这一刻还好好的，或许下一刻就挂掉了，就像若叶夫妇。
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没有必要为了将来的离去而惶惶不可终日。如果因为认定将来会离开这个世界而扼制自己的感情，那是杞人忧天。
就算离开了这个世界，回到了以前的世界，又能保证自己能活多久？在那边等死和在这边等着离开还不是一样的？
所以她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全部。
若叶真希的全部，还有许嫣的全部。
就当做是她原本就是若叶真希，听了关于“许嫣”一生的故事，很有感触，有感触到几乎就是她所亲身经历过的。
所以，她就是若叶真希。
若叶真希，就是她。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若叶真希才7岁。
那个时候，泷泽谦之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小楼占地100多平米，一楼进门玄关，然后是客厅，钢琴房、餐厅、厨房，还有洗手间和种着花花草草的小院子。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爬过柿子树，也在花花草草间摘了不少草莓的。
二楼和三楼是一样的格局，大客厅，三个房间，化妆间和洗手间。只不过二楼的第一个房间是书房，第二个是泷泽谦之的卧室，第三个是千惠的房间，而三楼的三个房间成为了客房而客厅成为了健身房和舞蹈室。
还没等泷泽谦之把她的箱子提进房子，他腰里的电话就呼呼响了起来。
匆匆忙忙说了几句，真希看到他那无奈的眼神，就很了解很体贴地让他去忙自己的，和千惠两个人接过了自己的箱子。
如果说这个电话是公司打来催他上班或者叫他加班开会接待顾客之类的话，真希倒更希望是某位迷人的女性打给他叫他去约会的。
泷泽谦之在离婚之后就没有再婚，外部传说是离婚的打击，让他从此止足于婚姻，不想再接受这种虐待；而在内部流传的版本则是，他其实是工作狂……
“工作狂”这个称呼，让她想起了爱德华，那个要收养她的男人……
真的不明白爱德华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虽然说三十四十岁的男人是最有男人味，事业有成身体健壮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魅力，但是到了这年纪还没结过婚的男人确实……很诡异！
身体原因？
心理原因？
反正就是不正常！
想想都觉得恶寒……
但是……手塚家的意思……
“其实，你如果想去美国的话，前些时候，就已经有一个人，想要接你过去的。”
“国晴！”
“彩菜，这件事情应该让真希知道。”
“你的妈妈，你的亲妈妈，在你出生没多久就过世了。她曾经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嗯，好朋友，叫爱德华，爱德华·格林。他在知道你爸爸过世的消息的时候找到我们，要求得到你的抚养权。他说，他是你的教父。”
“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的话，我们可以给你把户籍转到那边去。爱德华那个人我们查过了，单身，没有不良嗜好和违法前科，精神正常。”
“你的选择呢？”
他们，把选择权抛给了她。
“我同意！”
她是这样回答的。
似乎是为了国光。
然而她现在有些，后悔了。
真的，要离开他吗？
真的，后悔了。
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壁柜里，把牙刷牙膏毛巾拿进浴室，她盖好了箱子，立在墙边，拿着地上的鞋子下楼，丢在玄关。
若叶千惠在厨房做饭。
真希振作了一下精神，走了过去，准备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一扭头却看见了钢琴房里那抹孤零零的黑色。
钢琴。
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轻轻拉开沉重的黑色皮垫钢琴椅，坐在那里，静静地，沉入了这个静谧的气氛一般，沉默。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世界，在喧嚣的街道上，留着平头的表弟，夸张地耸着肩，僵直着双臂，伸出两个食指，给她表演着新出的动漫里的主角是怎么弹琴的，让她笑得前俯后仰。
真的……对不起……
不能保护你，让你那么抑郁……
没有给你足够的关心，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她低着头，死死地咬着牙，手里紧紧攥着钢琴防尘罩的流苏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真真。”门口一声温热的呼喊，刚脱掉了围裙的若叶千惠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她，“要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乖……”她的声音也哽咽了，“妈妈……他们知道的，他们不希望真真难过……所以……哭了之后，一定要振作起来呀！”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一直涌出来，浸没在若叶千惠的衣服里。
死，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
只是恐惧。
恐惧死亡。
因为死了，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学校对面路上好吃的抄刀削面，小树林里的阵阵清风，夏日虫鸣，寒冬飞雪，晦涩难懂的哲学，以及……
爱……
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死，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
因为，死，没有感觉。
没有意识，不知是否疼痛，不知是否饥饿，不知是否难受……
就像没有梦境，一觉醒来，除了睡觉前的想法，脑中再无其他。
与死亡，除了一个会醒一个不会醒，便是大同小异。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感觉到。
睡觉像是时光穿梭，损失了一些时间和少许能量，得到了一些精力。损失了时间，一下子由Power Off跳到了Power On，并把钟表，调快了几圈。
而死亡，损失时间正无穷，损失能量正无穷，得到精力为零。损失的正无穷的时间，能量急速降到零并没有翻身的可能性，而钟表，再也用不着了……
这就是死亡，和睡觉一样的简单……
却比睡觉，让人恐惧地多。
因为她还有很多好吃的没有吃，很多房子没有住，很多地方没有游，很多游戏没有玩，很多朋友没有聚，很多……
很多话，没有说……
手塚……国光……
手塚国光……
管他什么手塚国光！
管他什么青学！
管他什么网球！
管他什么支柱！
他只是她的表弟！
不希望她离开，不希望和她分开的表弟！
而已！
为什么她那么轻易地就说“我同意”，现在又这么轻易地想要反悔？
摇摆不定！
那个男孩，命中注定将要承受的，注定他所将经历的，注定他将会得到的……而她，或许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
而她不要当过客！
已经有一个表弟在她面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就那么变成了冰山而且已经永远地离开（某女激不择言了，那个男孩没死）她了，还要让另一个也眼睁睁地离开并变成冰山吗？
“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我死了，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她曾这样告诉那个男孩，“我就怕我死了，你个冰山冻着人家找不着女朋友怎么办！”
为什么手塚国光就要被打伤？为什么手塚国光就要成为支柱？为什么手塚国光就要背负责任？为什么手塚国光两次重伤需要修养？
为什么……手塚国光成了她的表弟？
为什么他不能是一个普通的男孩，每天只上学下课部活回家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让他，背负那么多承担那么多？
有一个沉稳的个性没什么不好。
但是，她许嫣，可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表弟就那么一步一步沉沦下去，在长辈的吵架家庭的变迁中一点一点变得沉默寡言，她知道这是多深的痛楚！
她不愿意再看到现在的表弟也变成那样……
不管他是不是手塚国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泷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