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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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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他的福,我得到的可不只是酿酒材料和一身不合适的练功服,还有一栋房子,和花上好久都花不完的钱。
人在吃饱饭以后,心情一般都会变得比较好,所以我斗胆问他:“你很喜欢我的酒?”
“算不上,但应该也是。”窝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刚开始喝的时候确实很好喝,就是味道太淡了,很久不喝,就会开始想。”
……你不需要一直强调味道淡这件事情!
“是吗?”我笑了,“我是做生意的嘛,不兑水怎么赚钱?下次你来,我请你喝不打折扣的酒。”
“爽快!”窝金应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发展很神奇。一个喝霸王酒的,和一个被喝霸王酒的,第一次见面鸡飞狗跳,第二次见面就握手言和了,甚至,还有交好的趋势。
既然我答应了窝金给他喝真酒,自然要做点准备。
我摸起房门后的球棍,掂了掂重量,觉得横竖也能当个扁担应付应付,便吊起两个木桶,优哉游哉地踱到井边,再吭哧吭哧地挪到地道。
地道往前走上十来步,分两条岔路,一条通往杂物间,一条通往酒窖。酒窖里的器具算不上精细但很齐全,要酿我酒摊上的酒类绰绰有余,窝金可真会挑地方。
入了酒窖,我侧身放下木桶,把打来的水一勺一勺舀到酒坛里。酒坛很大,有几十海碗的量,满坛以后别说搬了,我连挪都挪不动一丝。
不过,窝金力气不是很大吗?让他扛就好了。这样的喝酒方式,挺原汁原味的。
我嘴角扬起一丝笑,越舀越快,最后将木桶里的水一股脑倒进酒坛里面,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这东西是我酿含情酒必不可少的工具,没了它,这酒就只是一坛子白水而已。
我刚一用力,它便爆开,奇异的气息蔓延在整个酒窖内,我深吸一口气,飞快眨动双眼。一下两下……眨得眼皮子都快抽筋,终于眨出来一滴泪。
一坛水,一滴泪,泪入酒成。
我没有诓窝金,说几十天,真的就是几十天。
酿酒是门学问,或者说但凡做点什么事情都几乎是门学问。手艺、时间,缺一不可。
距离我第一次见他,已经度过了深秋、初冬,再来一壶酒的时间,就入深冬了。
窝金就在这样披风戴雪的天气里,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扎朝天辫穿武士装的佩刀男人,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进门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任是谁突然看见一大块人坐在最明显的地方都会有跳起来的冲动的。……至于为什么是“一大块人”,窝金的体格,不予置评。
“真是神奇啊!”我放下菜篮,擦了擦手,“明明没有约好时间,酒好的第三天就来了,不会有在实时监测吧?”
“嗤。”窝金面对我的小玩笑,只是哼了一声,“觉得应该来,就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武士装男人忽然开口:“窝金,这就是她?”
什么“她”?
“嗯。”窝金点头,“行动以后放松的最大收获,她做的酒,味道真的不错。”
“再说吧。”武士装不以为意,“过期的啤酒都觉得不错,你这家伙的品味。”
“喂!信长,你什么意思!”窝金听了这话登时急眼,一瞬之间有风拂过,待我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一个出拳、一个拔刀了。
“你们……”直觉告诉我,此时不该做些扫兴的事情,至于扫兴的事情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顿了又顿,最后只好回一句:“你们别把房子打烂,我去做饭了。”
“……”
“哈、哈哈哈!”静默几秒以后,信长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和窝金有很大区别,前者较为尖细沙哑,后者是大开大合的豪放。
信长收回刀,转而拍拍窝金的肩,说了句,我终于知道你形容的是什么意思了,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读不懂他的意味深长,也对这种大老爷们的哑谜没兴趣,只是问了问他们的口味,便径自进厨房做饭了。
可惜,我端出来的招待与周围的环境实在格格不入,华美的灯光照耀下的,只是一碗醋溜菜心、一盘小炒肉、一碗白灼虾、蒸蛋和蒸排骨,还有一整锅的大米饭。
……我发誓当我说出“招待不周真是抱歉”的客套话时,窝金和信长的面色分明是赞同的。
窝金显然不满意:“就这?”
“是啊,就这。”我摆着一张面瘫脸,“满汉全席是没有,这些菜本来我能吃到后天的,谁让你来又不打招呼。”
窝金哼了一声,反倒是信长笑眯眯夹起几颗作为点心的花生米,津津有味起来。
带来的同伴都这样,自己总不好再摆脸色,窝金顿了顿,也开始吃。
约好的酒静静放在最边上,我没有和他们同桌而食,而是夹了菜端回房间,却不动,只是放在一旁。
收好衣服,打开热水器,仔仔细细洗了个澡,我边吹着头发,边夹走几口饭。
十分钟、九分钟、八分钟、七分钟……一分钟、三十秒……
我端着空碗回到客厅,信长已经不见踪影,满桌狼藉,偌大的房子,只余窝金一个人在桌边自斟自饮。
我走上前,在窝金的对面坐下,接过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唔,还是……喝不出任何味道呢。
窝金斜了我一眼,“怎么洗了澡?”
“我平时不太开火的。”我拨了拨垂下的头发,“刚刚做饭,烟火味太重了。”
“嗯……”窝金吸吸鼻子,闷了一大口酒,“你用了什么?味道有些太浓了。”
“是吗?”我嗅了嗅自己未干透的头发,“什么味道呢?”
窝金没有回答,我于是也没再开口,他慢慢地,慢慢地把酒喝完,然后俯下身凑上前,在我的颈间深吸一口气。
“很甜,很腻,像摆在玻璃柜里的甜品,一点儿也不冷,让人有种打碎柜子全部拿出来吃掉的冲动。”他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意思?”
我抬起眼皮去瞧他。
因为季节的缘故,天早就黑了,吊灯、壁灯、台灯,被我统统不要钱似的打开,轮番扮演太阳的角色。窝金与发色相同的灰色眼瞳有些晦暗,却因为莹莹光辉而显得又有些发亮。
以往……不,前段日子都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不会开那么多灯,顶多一小盏吧,什么东西能看得个大概就好了,太仔细,太撕裂那份模糊的分界,就不美了。
我反问他:“我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窝金笑了:“那看来,我们都有这个意思。”
一个比八尺还高的粗犷男儿,竟陪着自己玩这种忸怩的语言游戏,我低低笑起来,不料肩膀被他一把捏住了。
接下来,我就笑不出来了。
水到渠成?瓜熟蒂落?顺理成章?顺其自然?
好像都是,好像都不是。
两个人的气息交叠在一起,低低的,烈烈的,好像拿了钥匙就要开门,好像开了大门就会出去一样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