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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夙夜难寐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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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乱反正门提前三天到了目的地,这也意味着在大比正式开始前,池无逸有三天的时候去熟悉五音六律门。
有李修明的带领,池无逸这在三天里飞快地熟悉了五音六律门的门内布置,也结识了一些其他门派掌门首徒。
不过走得最近的还是五音六律门的李修明。
他见池无逸又一次从食堂里拎了一代杏花糕和马蹄糕后,颇为好奇,“剑尊喜欢这些东西吗?”
“师尊喜欢吃甜的。”池无逸想也没想就直接开口:“咸甜也喜欢。”
“我以为以剑尊的修为,根本不需要食用凡人的食物了。”
“辟谷只是不用吃饭,但味觉还是在的嘛。”池无逸找了个位置坐下,放下糕点后就等着纸侍童将自己点的汤面送过来。
“而且师尊还说,修为越高,越要先明白自己是个‘人’。”
池无逸说完,纸侍童动作利索地将汤面端到她桌上。她接过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李修明看着眼睛亮晶晶的池无逸,只觉得不能明白剑尊的教导方针以及眼前的剑修少女。
她过于随性了点,那种野蛮生长的坚韧劲是李修明在五音六律门从未见过的。
她随心,像是吹不尽的春风与石间小草,但她却又凭着心性束缚着自己,不让自己的随心做出任何的出格事。
同大多数的人用理性与道德维持本心相比,她反道而行之用本心指引着自己该做什么。
李修明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做到如此,但却有恍惚间明白了她口中所说的“要明白自己是个‘人’。”
“剑尊这种想法很稀奇。”
他对此做出了自己的评价,目光不知怎么的落在了眼前的男食物上。
李修明许久没有碰食物,他辟谷已久,但看池无逸吃得香,不知觉地将刚刚买了打算拿去哄师弟们的糕点打开,拿起一个轻咬一口。
“嗯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很神奇。”池无逸放下筷子给他解释,“师傅这种想法与学堂里教的完全不一样,但她似乎是怕我道途茫然,因此时常在我身边提醒,要我明白自己的本心。”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剑尊才能成为逐鹿原唯一一个化神大圆满吧。”
李修明说完之后,又询问:“我可以请教剑尊吗?”
他在这几天同池无逸的相处中明白了一件事,这姑娘直接。所以有问题或者有请求的时候不要拐弯抹角。
于是他直接地说出了自己这颇为失礼的请求。
“可以是可以。但你以什么身份去呢?”
池无逸问完之后,舀了一勺汤抿了一口,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这个问题问到点上了。
李修明试图投机取巧,他身为五音六律门门主首徒,想要见剑尊的话一般只能由自家师傅引荐。
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池无逸的朋友”这一层身份,由池无逸引荐给剑尊。
李修明犹豫了一下,语气带着不确定:“……朋友?”
然后他得到了剑修少女毫不犹豫地反问:“我们是朋友吗?”
池无逸表情真诚,“我以为只有我和阿芜那样的才叫朋友。”
“……我们不算吗?”李修明试图再挣扎一下。
“我们没有认识十年,也没有亲密到可以叫昵称的地步。”
池无逸肯定道:“所以不算啊。”
……他就不应该自取其辱!
好吧,虽然是他知道认识并算不上朋友的程度,但听到池无逸这么肯定的回答和列举还是有点伤心啊!
李修明其实明白大家不过就是在这次大比走得稍微近一些,等回到各自门派后估计还会各走各的路,但他还是低估了池上澈的耿直程度。
李修明:“我这几天可是陪着你逛了五音六律门。”
池无逸再次耿直反问:“那不是你身为门内弟子该做的吗?”
“……”
池无逸见他陷入沉默,饶有兴趣地等着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大概是她的耿直反问直接给李修明干沉默了,李修明那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他沉默地咬着自己糕点。
池无逸等不到他继续开口,于是自己开口了:“你找我师尊有什么要事吗?”
“只是想混个脸熟而已。”
李修明这下彻底放弃了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目的,丢弃了平日里在各位首徒面前的那副客套模样,说:“再加上师傅的命令罢了。”
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那你早说嘛。”池无逸将碗筷递给纸侍童,拎起一开始就放在桌边的糕点,“我带你去见我师尊。”
她在李修明常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表情中,将他拉起来。
“不过你欠我和师尊一个人情哦,你要记着!”
——
站在剑尊院外的时候,李修明还没有反应过来——池无逸真的带他来见剑尊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朱红大门踌躇好一阵。
鲜少露面的剑尊就与他一墙之隔,那种即将见到家中大长辈的压迫感让李修明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直到池无逸一掌拍到他的背上。
“你杵在这做什么?进去啊!”
院内的人似乎听到了池无逸的声音,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是无逸回来了吗?”
“是我,师傅!”
她这时没有在说师尊,而是更加亲昵的师傅。
李修明见她飞快推门进院,将手中的糕点放在了院内的石桌上。
她没有行弟子礼,将糕点放在桌上之后就直接坐了下来。
李修明看到池无逸给女人倒了一杯茶,张嘴说了几句,随后两人便一并看了过来。
“李修明!过来呀!”
听到池无逸的声音,李修明才忐忑地走进院内。
从进院开始,他就没有抬过头。
李修明鞠腰,双手作鞠,低着头走到了两人面前。他拘谨又透着一丝紧张,但还是稳住了自己的声音,“晚辈,五音六律门李修明。”
“不用那么拘谨。”
池上澈看他实在是紧张,出声安抚之后发现对方更紧张了。
她颇为无辜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池无逸,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李修明会这么紧张。
于是她只能开口:“我听无逸说,是你师父的命令?”
这话一出,池上澈看到李修明整个人快鞠躬的贴地了。
“是的……”
李修明此刻何止紧张,他听池上澈这话就明白池无逸已经把自己的底都交干净了,现在更是懊恼。
但好在剑尊看起来脾气很好,于是李修明稍微大了些胆子,“师傅坐上门主之位不过十年,如今剑尊肯出面坐镇大比,师傅感激不尽。”
池上澈低头“看”了他好一会,最终取出了附带着剑意的梅枝递了过去,“拿着吧。”
在李修明的困惑中,池上澈开口:“你总要和你师父有个交代吧。”
李修明收下之后,见池上澈似乎有话要对池无逸说,便鞠了一躬退下了。
等到李修明完全离开之后,池上澈才带着池无逸走进屋内。
她的举动颇为神秘,池无逸跟在师傅后颇为好奇,等进到屋内的时候,才看到了坐在屋内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服饰,布料看起来是柔软的,服饰上没有绣任何的纹样,身上也没有任何的饰品。
逐鹿原尚玉尚香,无论修士凡人都会在腰间缀玉佩或香囊,但他腰带下空空如也。
他穿着打扮虽朴素,但长相却妖异且雌雄莫辨,柳叶眉丹凤眼,微尖的下巴与殷红的唇。
他看向她的时候,丹凤眼中盛着的是多情的流光,而他眉间却是圣洁的金色莲花花钿。
矛盾不已。
这是池无逸对他的第一印象。
她好奇地多看了他一会,就听到池上澈的介绍。
“这位是梧山的佛子,司晁。”
池上澈带着池无逸走到司晁面前,示意她坐下。
池无逸对师傅充满信任,乖巧坐下之后等着佛子司晁的动作。
只见司晁拿出了一面小镜,小镜子上雕刻着一条头尾相衔的巨蛇,池无逸虽然不明白这镜子是做什么,但凭借着镜上雕刻着巨蛇也认出了这是佛门密宗的宝物。
“可否将手给我?”
池无逸伸出手置宝物镜的镜面上。
掌下的镜面透出丝丝微光,光的颜色变幻莫测,从红到黑再到蓝,变幻之后融为一道白光。
池无逸的掌心挡着镜面,因此看不到镜面中景色。她只能感受到手中暖洋洋的白光。
那白光并不刺目,还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照在掌心时还带着一种酥麻的痒意,顽皮地从指间透出,给她的指尖染上了一层光。
池无逸的目光不禁被白光吸引,她有几次心中升起了挪开手窥看镜中景色、去探究着白光的心思,最后还是被她压下去了。
一炷香之后,她终于斗争不过窥探的心,悄悄地将掌心挪开,然而就在她见到镜面的第一时间,白光大盛地盖住了她的视线,也一并盖住了她的意识。
池上澈一早就有准备,因此池无逸昏过去的时候将其抱在怀中,见司晁手中的宝镜还绕着一层白光,转身先将池无逸送进房内。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镜面也不再发光,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看起来同寻常镜子并无两样。
司晁此时正捧着池无逸买回来的糕点,目光平静地看着镜面。
“居然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小姑娘未来必成大器。”
宝镜能窥天意,而窥见天意是每个修真者刻在骨中的本能,因此在运镜时,总会生出窥镜的心思。
“如何?”
“七魄少了爱。”
果然。
池上澈叹气后继续说:“根据古籍记载,七魄少了爱者,无情无爱,惧减欲旺,偏激成狂。”
按照这这种记载,七魄少了爱的人怎么看都像是屠宏逸,而不是池无逸。
三魂七魄齐全的屠宏逸那副疯癫模样,少了一魂一魄的池无逸却如同常人。
“你要不要把你大徒弟也拉过来看看镜子?”
见他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池上澈只能轻咳一声,面色严肃:“言归正传!宝镜查到什么了吗?”
“不明了。”司晁摇了摇头。
司晁面色严肃,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镜面上的巨蛇,半晌才抬头,看向池上澈的目光里带着些许不赞同。
“你瞒着我什么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池上澈指尖轻碰茶。
纸侍童连忙上前奉上茶水,暖意茶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司晁按着捧杯呷茶的池上澈,好看的眉越蹙越紧。
“双身境看不到她的前世。池上澈,你如今化神大圆满,抹去前世或许做不到,但掩住前世还是能做到的。”
司晁不再留情面,“她的前世是什么?”
咄咄逼人的态度并没有让池上澈将情况告诉他。
池上澈还是那副“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态度,司晁抚上了双身境,巨蛇上的鳞片雕刻的栩栩如生。
室内除了茶香萦绕再无其他,恍惚间,司晁手上双身境的巨蛇好像转动了眼。
池上澈微微抬头,目光落在巨蛇的眼中,轻轻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你要对我动手?”
她觉得司晁大概猜到了。
毕竟以她们之间的了解,司晁完全能够猜出池无逸的前世与自己要做的事情。
“你知我性格的。”
“你也知道我性格的,如果不是我们认识,你就该死在上次劝我放下屠刀的时候了。”
她说的话狠,也算是变相承认了司晁所想。
两人间的气氛又一次沉默下来,令人窒息的沉默又一次蔓延开来。
司晁收回手,双手合十微微下鞠,他想念一句“苦海无涯”,但又明白池上澈真的会祭出碎琼捅自己一剑,于是干脆问她:“她少了一魂或许与前世有所关系,但那一魄却不是。”
大家都知道前世的池无逸是怎么死的。司晁只觉得池上澈这种行为简直欲盖弥彰。
“那一魄的问题,出在天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