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神奈川回想录》白路千和

15、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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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这个录音事件的扩散速度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就算我一路低着头努力与背景融为一体，依然能察觉到不断有各式各样的灼灼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射在我身上，闲言碎语更是从我走进校园开始就没停过，甚至还有更加冲动的女生直接挡在我面前大声宣告什么你不要太过得意，幸村君迟早会发现你的真面目的！

　　...说的我都开始好奇什么才是我的真面目了。

　　好吧，我也必须承认我努力呈现给幸村的东西都掺杂假象这一事实，不管是彬彬有礼的学妹形象，还是在画作鉴赏时故作高深的评价，都是因为我想让他看到我身上哪怕一点点值得留意的可取之处。
　　毕竟我也是追随他光芒的其中一人，想让他看到自己更好的样子近乎是一种本能。如果有一天幸村的靠近使我不得不将那个平凡而普通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开吧。
　　小心翼翼是我的劣根性，但我从来都无法放弃它。

　　走到班里这样的注目礼才算告一段落，同班同学再怎么好奇八卦也不至于当面针对我。我坐到座位上小小地喘了口气，藤冈走到我桌子前示意我上交昨天的数学作业。
　　我从包里拿出作业本，抬起头看到她古井无波的表情。
　　想来藤冈大概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就算没有人及时告知她，我也看到不少或明或暗打量着她的视线，难道她就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看着她专心致志执行工作的侧脸，我突然意识到我的纠结本身就是个伪命题。藤冈初夏怎么可能在乎别人的眼光，既然是从来都被她无视掉的东西，那不管意味是好是坏都于她无关。
　　怎么说呢，还真让人羡慕啊。

　　身为一介凡人的我只好通过认真凝视黑板来转移那些视线带给我的无形压力，以至于各科老师都以为我的学习态度得到了质的上升，不断向我投来鼓励的慈祥微笑。

　　我以为一上午过去我总该适应这份如芒在背的不适感，结果到了午休周围的窃窃私语反而变本加厉了。我如同一滩烂泥瘫在课桌上，依稀看到走廊上多出不少陌生的女生面孔。
　　这种环境倒是很适合减肥，我扯扯嘴角，反正我是食欲全无了。

　　姬川突然拍了拍我，愤愤地亮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我眯着眼睛去瞧，居然是个新帖子，要知道学校的论坛我从昨晚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了。

　　我在页面上看到自己的脸的一瞬间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拿过姬川的手机难以置信地去看上面显示的内容。
　　关于我的照片一共有三张，一张是在网球部面前摔倒时幸村向我伸出手的瞬间，一张是体育祭时切原背着我的时候，还有一张是白鸟在咖啡厅握住我手腕的样子。

　　帖子的内容本身除了这三张图片别无其他，发帖人一看就是个新注册的小号，但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这条帖子无疑又在论坛里引起了巨大反响，我往下滑了两下，诸如『脚踏三只船』，『道德败坏』，『心机深重』这类评论层出不穷。
　　我的脸色逐渐黯淡，姬川气哄哄地为我打抱不平：「这个人趁着午休发出来，一定是故意要让大家都看到啊！」

　　我陷入沉思，毫无疑问我是被人算计了，但这个发帖的人行事如此周密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单看这三张照片，每一张所截取的瞬间都无比精妙的卡在我与他们或多或少存在肢体接触的时刻，如果不是我自知清白，已经几乎能称得上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我猜测发布这个帖子的人和昨天发布那段录音的人应该是同一个，这样循序渐进推波助澜的流程效率奇高，因为对于已经看不惯我的人来说，这条帖子相当于为她们提供了一个大义名分。
　　既然我是个欺骗别人感情的坏人，那么一切讨伐都顺理成章。

　　我皱紧了眉头，这样下去这场风波就没有那么容易平息了。

　　姬川问我准备怎么办，我叹了口气，拿起便当说我要去找个清静的地方一个人想想。

　　我观察了一会儿，等到门口的人差不多失去耐心走掉时才顺着后门悄悄么么地窜了出去，到了走廊尽头后我直起身子，突然被人抓住手臂扯到一边。
　　我下意识地以为有人要暗算我，挣扎了两下才发现是切原。他竖起手指示意我别说话，拉着我飞快地上了两层楼，然后拉开通往顶楼的门把我塞了进去。
　　我弯着腰喘了几口气，切原确认四周无人后干脆地从里面挂上了天台的锁。

　　「我说，能不能不搞的像特务接头一样？你突然这样真的很吓人。」我无奈扶额。
　　「我给你发邮件了，你没看到吧？」切原撇撇嘴：「而且...不这样的话，大概又会给你添麻烦。」

　　我注意到他浮现出些许歉疚的神色，看来昨晚的事情他已经很清楚了。
　　我坐到长椅上抚平裙摆的褶皱，问道：「你们网球部有查到窃听的事是谁干的吗？」
　　「目前还没有。」切原啧了一声：「副部长今天一早就开始调查，但那家伙发帖时用的是公用网络，而且行动的时候挑准了监控的死角，部员也没有注意到有可疑的人来过。」
　　这样啊。我点点头，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元凶肯定是有充足的自信不被抓到的。

　　「总觉得...抱歉啊。」切原抓抓头发坐到我旁边。
　　「不是你们的错。」我摇摇头，看着他故意露出一个坏笑。
　　「不如说，你能这么欣赏我，我很开心哦。」

　　「...喂！」切原的脸顿时有些红，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多出些责难的语气：「你跟部长关系这么好也不告诉我！害得我那么吃惊，超级丢人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这次换我不知所措了，切原又怎么知道幸村说出我的名字的那一刻我比他还要震惊啊。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只不过是说出来觉得你还不错而已，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小题大做啊？」切原很是费解的样子。
　　也是，切原这样的单细胞生物又怎么可能理解花季少女的这些小心思呢。
　　还好他大概还没有看到中午的那条新帖子，不然他就该明白麻烦不只是来自于他和幸村的一句话了。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又重复说了一句我没事，让他不用自责。

　　我指了指他放在手边的便当盒：「你不是要上来吃便当的吗？」
　　「哦。」切原才想起来似的把便当打开，然后我们两个看着里面惨不忍睹的食材陷入了沉默。
　　「该死！一时大意又被老姐换掉了...」切原无比沮丧地低下头。

　　在网球部被真田严加管束也就罢了，连吃便当都要跟家里人斗智斗勇。切原赤也，简直是拥有着我无法想象的艰辛人生。

　　我把自己的便当盒推过去：「吃我的吧。」
　　「不行，我把你的便当吃了你吃什么？」
　　「我来之前吃过面包了，一点也不饿。」这话当然是编来骗他的，但我现在的确没什么食欲。

　　切原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耐不住处在生长期的男生饥肠辘辘，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好意。
　　我坐在长椅上陪切原吃饭，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

　　「我昨天给你的便当，味道怎么样？」
　　「寿司很好吃。」切原咽下一口食物，又皱起眉毛：「可是蛋糕全都被丸井前辈抢走了啦，我一口都没吃到。」

　　那位学长这么喜欢甜食的吗？我无奈地笑笑，切原又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他还拜托我问你蛋糕是在哪里买的。」
　　「那个不是买的哦。」我说：「是姬川亲手做的啦，我们班的姬川菜月，手艺很不错吧？我也觉得味道跟在店里买的一样呢。」
　　「反正丸井前辈说很好吃...」切原好像还是颇为怨念。
　　「话说，总感觉我最近一直在吃你的东西啊。」他说。

　　「这种小事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眯起眼睛笑笑。
　　这句话我说得真心实意。其实我很珍惜现在跟切原呆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这种单纯乐天的个性可以让我短暂地忘掉走出这扇门后围绕着我的烦心事。
　　早坂说的没错，如果切原不在乎我，也不会一下课连饭都没吃就急匆匆地跑过来确认我的情况。

　　对我好的人，我也会用百分之百的真心去回应他的好意。这算是我的处事原则。
　　我和切原算是有缘分的人，能做到的事情我自然都愿意为他去做。

　　等到切原解决完便当，又陪我在天台呆了一会儿。等到快要上课，我估摸着看热闹的人也该走得差不多了，便不再避讳地跟着切原一起走下楼去。
　　走到切原的班级门口时我发现早坂还在走廊上，我有些尴尬地冲她点点头，早坂走过来担忧地摸了摸我的肩，说：「你不要太在意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切原皱起眉困惑地看着她。
　　早坂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顿时有些无措。

　　我实在没有精力再跟切原解释后续发生的事情，借口快上课了便先行离开。
　　反正切原问起来早坂也可以告诉他，这样的事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总是怪可笑的。

　　为了防止发生不必要的意外，我一整个下午没有必要的事情坚决不迈出教室一步，去上厕所也是拉着姬川一起，虽然会有过激恶意的人只是少数，我也想尽量避免一个人落单的几率。
　　临近放学时我的手机进来一条新邮件，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皱皱眉头看到邮件的内容：

　　『关于昨天的事，我知道加害者是谁哦。想知道的话，放学后一个人来学生会室，小真央（笑）。』

　　看到这个称呼的瞬间我眼前便闪过白鸟的脸，可是这家伙是从哪里知道的我的号码？真田学长都查不出来的人，他又怎么知道到底是谁呢？

　　不管怎样放学后我还是飞快地遛出了教室，趁着校园里人流还尚稀疏，直接跑到了学生会的办公楼层。
　　只说了学生会室的意思，应该是会长室吧。

　　走廊上没什么人，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有些拘谨地一间一间看过去，白鸟要求我赴约的屋子门竟是虚掩的。
　　我凑近确认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看见白鸟靠在窗边的身影。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来。

　　「...我今天是真的没心情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琉生。」

　　我一下子僵住，正欲抬起的手也收了回去，与此同时门内的对话仍在继续。

　　「说到底，为什么连校门口绿化不够这种事都要一一跟学生会报备呢？学校里面的小树林还不够大吗？而且还要特意强调是灌木，生怕我猜不出来是为了方便迟到的学生逃跑吗！」
　　「而且，我记得我已经不止一次说过学生会只负责审批社团的预算申请，这种提案应该直接塞进校长信箱才对吧！就算我们有这个权利，真田能同意就见了鬼了！」

　　那个女生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柳生那家伙还有网球部的训练要忙，懒得管这些琐碎的事情。反正我做的这些事那个伪绅士肯定不会在幸村面前提一句的对吧？」
　　她重重叹了口气：「在幸村那边的进展也不顺利，我都不知道我当这个副会长到底图些什么了——」

　　「嘛嘛，有耐心点，莲莲。」白鸟说：「我会帮你处理这些的。」

　　我在听到那声莲莲的时候已经不慎手滑压上了门把手，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的同时我吓得一个踉跄，再稳住身子抬起头便对上房间里两双情绪各异的眼睛。

　　白鸟对我的出现毫不惊讶，但我在看见月见学姐的脸的一瞬间便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所以刚刚那些精准犀利的吐槽都出自月见学姐之口吗！
　　我看着月见很随性地翘起一条腿坐在学生会室的皮沙发上，带着那种跟她的外表格格不入的不耐神色。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三观都碎掉了。

　　现在是怎样？那个会温柔地冲我微笑的校园女神和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月见红莲？

　　月见啧了一声，站起来看了白鸟一眼：「这就是你约的人？」
　　「是哦。」白鸟冲我招招手：「又见面了，小真央。」

　　我立刻站直了身子，月见抱着文件向门外走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不太友好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会输的。」她冷冷地说。

　　我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但我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给出来。

　　门在我身后合上，白鸟笑着向我走近了些：「小真央，请坐。」
　　我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赶巧罢了。」白鸟耸了耸肩。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的她更可爱一点，你说呢？」

　　我想说你真的很像个变态。
　　我默默腹诽了一句，直接说出我来到这里的初衷。
　　「请学长告诉我上传录音的人是谁。」
　　「这个嘛，我只能提供线索，但我觉得你可以推理出来。」

　　白鸟凑过来，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愣了一下，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片刻，我冲他点了下头：「谢谢你。」

　　「没关系。」他说：「毕竟上次的事情，是我吓到你了吧？抱歉哦。」
　　「不...我不打招呼就一个人跑掉，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不知道Eva会那样对你，我本来只是受她之托找来一个女生做临时模特而已。」白鸟无奈地叹口气：「她那个人一向神神叨叨的，你不要介意。」

　　我又想起Eva近在咫尺的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神。我当然知道白鸟并无恶意，但他选择我绝对是出自于那捉摸不透的恶劣性格，所以我才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呐，小真央。」白鸟直直地凝视着我：「你喜欢幸村精市吧？」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是月见学姐告诉你的？」
　　「嗯，算是吧。反正她对幸村的心意也瞒不住你不是吗？」

　　我猜不出白鸟的用意，只能警惕地看着他。

　　「月见她为了幸村的事活得很累呢。」白鸟说：「但我觉得还是你跟幸村精市更般配一些。」

　　开什么玩笑？
　　「你难道不应该站在月见学姐那边吗？」

　　「当然不是这样。」他笑笑：「我跟你说过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吧？所以...我还是更想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呢。」
　　「从这一点来看，我或许比你还要更想让她放弃幸村精市哦。」

　　我一时愣住，白鸟已经冲我微微弯下身来。

　　「我们合作吧，小.真.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