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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薄 ...

  •   *

      「喂,真央!」
      「别装睡了,快起来陪我玩!」...

      这是改变我人生的一件事发生之前留存于我脑海里仅剩的模糊记忆。

      我是菅原真央,那年我4岁。
      现在趴在我身上压得我踹不过气来还吵得要死的混蛋是比我大一岁的同胞哥哥,他叫菅原佑树。我非常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如你所见他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上帝为了克我派来的恶魔,他的使命就是早上抢我的零食中午抢我的玩具下午再把弄坏的玩具扔回给我,以至于我从出生起就对哥哥这个名词带有极大的心理阴影。

      我试图开口让他滚到一边去不要打扰我睡觉,但嗓子干的发疼,脑袋意识昏昏沉沉,还一阵阵地犯恶心。我想我不该吃掉那个从佑树手里抢下来的巧克力布丁,虽然是所谓的限定产品,但真的好甜好甜,把我腻成这个鬼样子,佑树怎么会喜欢吃那种东西。

      我又干咳了两声,佑树终于意识到我的样子不太对劲,他从被子上滚下来碰了碰我的头。
      「喂,你没事吧?」

      我很想翻个白眼然后给他一脚,但事实上是,我艰难地坐起身子把他推开,然后哇地吐在了地板上。
      我又听见佑树的鬼叫,不过我已经不想关注这些了,我躺回被窝,紧接着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我看见窗外透进来傍晚的霞光。我算不清自己睡了几个小时,好在头脑清醒了不少。
      佑树不在房间里,我扭头发现床头放着一杯水和一个小小的布丁,被我弄脏的地板被偷偷地折起一个角。

      好吧,看来这家伙今天还有点良心。

      我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看来是妈妈回来了。
      我捏着那个小小的布丁爬下床,还是决定今天不在爸爸妈妈面前提佑树抢我玩具的事情。

      *

      我多么希望那天的事情只是我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可惜事实并不尽如人愿。因为第二天,我在跟佑树那家伙抢玩具的时候突然意识模糊,接着腿一软便晕了过去。

      这次我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鼻间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我摸到额头上的纱布,看来是我晕倒的时候磕伤了额头。
      我抽了口气坐起来,妈妈握着我的手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倒不这么觉得。门外走进来一个白大褂,一脸严肃地把爸爸妈妈都叫了出去,妈妈跟我说别担心,医生跟他们说点事情,马上就回来。
      我没说什么,但已经下意识地觉得大事不妙。我的预感一向很准,再怎么感冒发烧也不可能让我毫无征兆的晕过去,白大褂说事情还偏偏要避开我。

      有时候我真痛恨自己这么早熟。

      妈妈从门外走回来,微笑着拉住我的手,说咱们回家吧。
      我点点头,拉着她微微颤抖的手走出了病房。

      我潜意识里已经隐隐感觉到,我的人生轨迹,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彻底改变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意识始终十分清醒。我觉得我的思绪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晰过。会就这么死掉吗?我想到这里时门突然被人大力敲响。
      还没等我下去开门就有人飞奔到我床边一把抱住了我,是佑树那家伙。他一边哭一边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抢我的玩具之类,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我的睡衣上。
      我完全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大概是爸爸妈妈跟他说我身体不好以后要让着我这样的话,这家伙就忙不迭地跑来展现这迟来的兄妹爱了。

      我沉默了一阵,然后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

      我至今还记得佑树那家伙捂着脸一脸震惊的样子,于是第二天我们的生活再次回归常态,但我一点都不后悔,任何人被当成随时可能死掉的人都不会开心,我才不会死,我要比任何人都健康强壮的活下去。

      *

      邻里之间不好的消息总是传的飞快,很快这一片的小孩子们都不带我一起玩了。虽然可以理解是大人们交代他们不要惹上麻烦之类,但被人直截了当地拒绝还是有点让人伤心。不过我一向比较乐观,跟佑树那家伙斗智斗勇已经足够我忙活,自从我把这件事当作生活的调味剂后他就很少有胜算了,还有什么是比看他摆出一张臭哄哄的脸更有意思的事情呢?

      老天爷待我不薄,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遇见了我的挚友。

      她叫蓝田有纪,我们的友谊起源于她一掌把我拍倒在沙坑里,脸朝下的那种。

      蓝田阿姨带着她敲开了我家的门,为了向我表示歉意。
      「有纪,快给人家道歉。」

      有纪,她叫有纪。我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潜意识里并不想让她讨厌我。

      「对不起啦。」她看着我咧嘴一笑。

      「没关系!」我急匆匆地脱口而出,感觉自己整个人冒着傻气。抖M吗你这家伙,为什么被人拍了一巴掌反而好感度猛增,难道就是因为她没有把我当成一碰就碎的玻璃人对待吗?

      蓝田有纪扑哧笑了出来,她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说:「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真央。」

      蓝田阿姨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对我说欢迎我随时来家里找有纪玩。

      有纪的家跟我们家在同一条街,我很喜欢去她家做客,不仅是因为蓝田阿姨做的点心很好吃,她会带有纪来道歉说明她知道我身体不太好的事,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那种其他大人惯有的怜悯和小心翼翼。

      时间就这样如流沙般逝去,却也总有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这份平淡。爸爸妈妈跟我说,佑树要离开这里,去东京读一个名叫冰帝的小学校。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小学,明明隔着一个街区的南湘南小学校就很不错,还能经常买到他最喜欢的那家店的布丁。
      爸爸妈妈跟我说佑树只是先提前一年过去借住在东京的舅舅家,等到他们把这边的事务处理完毕,我们就会一起搬去东京。

      东京,又是东京。大城市到底有什么好,引得大家都像飞蛾扑火般涌去。

      佑树离开的那天天气异常晴朗,夹杂着灰尘的冷空气让我的鼻腔一阵酸疼。

      佑树背着大大的背包站在月台上,今早的点心罕见地被我一个人吃掉,过量的糖分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佑树大大咧咧地笑着拍拍我的脑袋,说他要去东京交很多新朋友,学习很多新东西,然后炫耀给我看。

      我不相信佑树会主动提出离开神奈川,去遥远的东京念一个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学校,所以我只能想到他是为了我,不光是佑树,爸爸妈妈决定搬去东京也是,全都是为了我,为了该死的倒霉的我。

      「不要想我啊,胆小鬼真央。」
      他看着我说完这句话,眼神变了变,抬手摸了下我的脸。

      我才发现自己哭了,一时间觉得很丢人。我转过身狠狠地用袖子擦掉眼泪,再回过头就只看到了佑树的背影,他拉着舅舅的手,然后车门在我的眼前缓缓关闭。

      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佑树离开了。妈妈辞了工作留在家里陪我,虽然我一再表示一个人也没关系,但她说反正再过一年工作还是要辞的,在去东京以前。

      东京东京,我恨不得把这两个字在牙缝里咬碎,但我知道我没有丝毫任性的资格,我所能做的唯一能够减轻这份愧疚的事情就是默不作声地接受他们的所有安排。哪怕这意味着我要离开神奈川,离开有纪,离开我熟悉的一切。

      佑树会时不时从舅舅家打来电话给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他在说。说他在冰帝遇到了什么样的朋友,什么样的老师,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哑,我猜他感冒了,一边嗯嗯啊啊地表示我在听。我能充分地感受到他想跟我分享喜悦和炫耀自己的欲望,他自然也能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喂,有人欺负你了吗?笨蛋真央。」

      反正这家伙的脑回路只能想到这种自以为是的理由。
      我坚决否认,然后挂掉了电话,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在想些什么,佑树又怎么会懂。

      我还没有告诉有纪我要离开这里的事,因为我想找个机会郑重地向她道别。

      最终我选择了再次来有纪家做客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在电视机前,有纪看着电视画面哈哈大笑,我心不在焉地吃着饼干,直到节目间进了一则广告。
      有纪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回过头来,我张了张嘴,她却先一步抱住了我,然后自顾自地说起来。

      「真央,我明年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我爸爸非要我去东京在一个叫什么冰滞的地方上小学,可那里到底有什么好的嘛,我不想跟你分开......」

      我一时愣住,半天才缓过神来。
      「有纪,你说的那个小学校,是叫冰帝吧。」

      「哦,对!」然后她看着我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直到我跟有纪解释完我也要去那里读小学并把沉浸在不用分开的喜悦中的这家伙安抚完毕我还觉得恍若梦中。
      有纪会跟我一起去东京,虽然不是在神奈川,我们还可以上同一所小学。
      这样的惊喜让我觉得似乎搬去东京也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甚至有了更多去触碰未知的勇气。

      于是我本以为是人生中轰轰烈烈的一次道别就这样告一段落,指针的转速又变得难以捕捉。我跟在有纪背后,吃了一半的棒冰掉在她的影子里化成一片湿乎乎的痕迹,我抬起手去挡过于刺眼的阳光,蝉声在我的耳边响起来。

      夏天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重写很久以前丢了存稿的文,祝大家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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