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南适

24、疑云（一）

　　树荫下那个小身影已经坐了很长时间，一动也不动。手托着毛绒绒的头，两眼发愣，瞅着天上。
　　浦江寻歪在床上，也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
　　昨天山洛哭了一场，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无法再说什么。毕竟他是王爷，她是嫌犯，他也不能离她太近，否则传到朝里，皇上那边不好交待，到头来，反倒害了她。他最多也只能吩咐侍卫，不要太难为她，只要不出这个小院子，任她跑跑无所谓。
　　昨夜下了一阵雨，六月天里，四处都是嗡嗡的小虫子。驿馆的这处小院多是些绣球花，郁郁葱葱。一只黄蜂飞了过来，在山洛面前耀武扬威了一阵儿，可山洛没有丝毫反应，依旧托着腮望着天。
　　石会元进来，“王爷。”
　　“嗯？”
　　“何时问那小二的口供？”石会元看出此人与王爷的交情匪浅，也不敢轻举妄动。可谋刺王爷，这样的事必须要查。这是护卫的职责。
　　浦江寻想了想，“待我问她吧。”

　　山洛被带到了跟前，浦江寻扬了扬手，石会元下去了。
　　他打量了一下山洛，毛绒绒的头，由于再没有找到新的可以“借”头发的对象，就这么毛绒绒的顶着。身上依然是跑堂的衣服，这衣服经过抓捕、地牢、上山、蛇咬、劫狱、地窖，又被从火里抱出来，已经有些不成样子。
　　浦江寻倚着枕头，“山洛，是不是该换换衣服了？”
　　山洛低头不语。
　　浦江寻的口气尽量轻松些，“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啊。”
　　山洛依然不言语。
　　浦江寻继续说，“一会儿，洗澡，换衣服。”夏天天热，天天这么的可受不了。
　　“没衣服换。”山洛说的很干脆。
　　“有，我找来了。”浦江寻指了指。
　　山洛一转头，发现床沿上搭着件眼熟的蓝色衣服，她皱了鼻子，“哪里来的？”
　　“你穿就好了。”
　　山洛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噢，是你的，我不穿。”
　　“我的怎么了？”
　　“太大，我穿不上。”
　　浦江寻板着脸，“大点就大点儿，有什么了不起？你又不出去。”
　　“不出去也不穿，太大了不舒服，还是你的衣服。”
　　“我的衣服怎么了？”
　　“不穿，宁可穿我这身脏的。”
　　“你就这一身衣服，再怎么办？”
　　“不管，等到了京城，我就被杀头了，不管。”
　　浦江寻突然语噎了，“谁说你要被杀头？”
　　山洛低着头不说话。
　　浦江寻看了她半晌，脸上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看不清楚表情。他慢慢起来过去，按着她的肩膀，“山洛。”
　　山洛把头别过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山洛，你……”浦江寻想了想，把后半句吞了下去，现在不是时候，一切没有弄清，他没有把握。更何况，山洛一点都看不出怕的样子，似乎杀头是她已经准备的了。
　　“山洛，你把那天的事再说给我听。”
　　“没什么可说的，就那天，我从柜台那里拿了一把茶壶和两个茶杯，放了点茶叶，冲了点开水，然后就端上去了。”
　　“路上遇到什么人了？”
　　“没有。”山洛回答的很干脆。
　　“再想想？”
　　“没有。”
　　“好吧，”浦江寻换了个话题，“你觉得是谁？”
　　“不知道。”
　　“那天是谁救的你？”
　　“不知道。”
　　“山洛！”
　　“确实不知道，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她可能的确不知道，但这口气里隐隐有些强硬，让浦江寻一皱眉。
　　他有些焦躁，“那位方家公子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问你，他人呢？”
　　浦江寻看了她一会儿，“让我放了。”
　　“噢。”没有表情。
　　“是他？”
　　“不是他。”
　　“那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就只有你了。”
　　“好。”
　　山洛这句似乎是无所谓的回答让浦江寻一愣。她为什么不辩解？
　　“你不关心是谁？”
　　山洛停了会儿，摇摇头，“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如果是别人下的毒，却要砍你的头，不关你的事？”
　　“出家人不顾生死，人的性命是非断非常，活着是一相，真要死了，有佛祖接引，无非化为另一相而已。况且，砍错了我的头，你们还是不知道真的人，你们也不得便宜。”
　　浦江寻愣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话。并且，这话居然是出自山洛嘴里。
　　可这话无疑极对，又极深。
　　他想了想，“山洛，你是从哪里来的？”
　　“出家人没有来历，不问俗家。”
　　“现在我问。”
　　“那请王爷自己去查。”
　　山洛顶起牛来了！

　　浦江寻深吸一口气，坐在桌子前，山洛依旧站着，低着头，小小的身板儿一动不动。
　　手下人在门口行礼，表示可以吃饭了。浦江寻想缓和一下气氛，示意将饭摆进来。山洛一言不发的转身要往外走，浦江寻叫住她，“谁让你走了？过来吃饭！”
　　山洛嘟着嘴，“我不和你吃。”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是王爷，我是嫌犯，不和你吃。”听这口气，仿佛她是王爷，他是嫌犯，她不屑和他吃。
　　“那把你抓到囚车里去？”
　　“抓就抓。”
　　“好。”浦江寻若无其事，“囚车里解手非常不方便，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没意见——你可别忘了，你是女的。”
　　山洛气堵堵的，“女的怎么了？女的就女的。”
　　“囚犯还是要挨打的。。”
　　“挨打就挨打。”
　　浦江寻的口气突然严厉了，“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打你？”
　　“你打你就打，我反正就是不和你吃饭。”
　　浦江寻皱了眉，“山洛，你到底怎么了？”
　　山洛不吭声。
　　“说话！”
　　“我反正就是不和你吃饭！”山洛扭过头不理他。
　　那个小身影在玄荡山上既活泼又灵动，如今却执拗无比。“山洛，你担心我害你？我要害你早害了。”
　　“我知道。”
　　山洛的干脆让浦江寻心里一怔。“那为什么？”
　　“我就不和你吃饭！”
　　山洛意外的坚决让浦江寻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是生气我开始没告诉你我姓浦？”
　　山洛不吱声。
　　“我没道理告诉全天下我姓浦吧？你也知道，坏人这么多……”
　　山洛推了他一把，“有完没完？你姓什么关我什么事？”
　　她走了出去。
　　浦江寻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发了火，“禹成辉，把她给我抓起来！”转身坐下来拿起筷子。
　　禹成辉应声过去扭住山洛的胳膊，山洛挣扎了几下，既不喊，也不叫，更不求饶。浦江寻隔窗看着，脸色冷淡。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给一百多号人讲课，然后组织他们考试。一天焦头烂额。明天更新的希望不大，一早就出发，然后准备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