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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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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江寻的火攻使得对勋州城并不熟悉的袭击者吃了亏。烟雾四处都是,他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跑,根本分不清北东西,更不知哪一条街通向哪里。邵和阳的兵很快的乱了起来,有往南跑的、有往西跑的,嘈杂的声音盖过了首领的号令,建制乱成一团。而勋州官兵平日在城里四处游荡,即便是一片火光,他们还是通过一棵树,甚至一个墙垛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何方。
官兵很快的从慌乱中反应过来,甚至不待组织,只是站稳脚啃,守在每一个关键路口,等待已经抱头鼠蹿的敌人。
正在这时,石会元带着一队兵马从量州杀了过来,援兵们守住四面城门,对勋州城里的贼兵形成了瓮中捉鳖的态势。
浦江寻正在中堂里指挥战斗,一名士兵跑了进来,“报王爷,有人报称,地牢里昨日逃脱的重犯如今藏在月白楼的地窖里。”
浦江寻立刻站起,“报信的人呢?”
“本要带他进来,他却趁乱逃脱了。”
浦江寻迈步,“去月白楼。”
侍卫禹成辉跪下来,“回王爷,月白楼在丁字大街,而丁字大街正是大火,又有贼兵乱党亡命抵抗。报信的或为乱党同谋也未为可知,此去凶险,请王爷珍重,容小的去。”
浦江寻似闻所未闻,抬腿就走。山洛在月白楼?是了,怎么没想到。整个勋州城,她也只知道月白楼……可是,照孙毓隆的说法,她该是中毒昏迷不醒,那么,是被人带到了月白楼——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如果是圈套,是山洛设的?还是劫山洛出来的人设的?那毒呢?火呢?是谁?是山洛吗?
他想着,脚步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府邸离丁字大街并不远,转过一个街口,浓重的烟火呛的浦江寻咳嗽起来,正在这时,旁边忽然飞出一把刀,朝着浦江寻的胸口就射了来。
烟雾阻的人看不清,待看到刀时,已经挨浦江寻很近了。身后的禹成辉来不及拔刀拨出去,无奈只好把浦江寻往旁边踢,浦江寻身子往左一斜,“噗”的一声。
刀虽未中胸口,却射到右肩,一阵剧痛疼的他两腿发软,幸亏禹成辉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才没有倒在地上。
“王爷!”
几个护卫冲了过去,周围早不见人影。
禹成辉扶着他,“王爷,回去?”
浦江寻一点都不迟疑,捂着肩,继续往前走,“去月白楼。”无论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去。无论这是不是个圈套,他都要去。他直觉,山洛确实是在那里。
他不知道自己的念头那么强烈。这不该是一个王爷该有的作法,他仿佛是在赌气。他惯常所有的算计在那一刻全都隐去了。他只是想见见山洛,像一个男人想见一个女人。哪怕是这个圈套是她设的,哪怕是她想要他死,他都要去。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赌过气,王爷不能赌气。可他这次要赌气。即便是死在她面前,他也要带着这种赌气的恨意死在她面前。
邙荡山上,她喜欢单纯的笑,她让他捉弄,她为了他破杀戒,他在最深的潜意识里认定她对自己无害——她怎么能骗了他之后居然还要算计他?那她为什么要救他?她为什么不在玄荡山一刀直接杀了他?
为什么?浦江寻在心里赌气,山洛,你凭什么?是你么?为什么?
终于到了月白楼。月白楼从头到脚都是火,完全没了平日的恢宏气势。浦江寻脚都不住的就要往里冲,被禹成辉拉住,“王爷!”
在他的记忆里,浦江寻一向冷静自持,清淡中带着威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浦江寻。王爷这是怎么了?
浦江寻受了伤的右肩这一路疼的似乎疼麻木了,让禹成辉一扯,又恢复了疼,似乎才想起来他的身份,“你们,谁去?”
一根大梁掉了下来,立刻引燃了地上还没有着的东西。禹成辉看着有些失控的浦江寻,犹豫的说,“王爷,这也许根本就是个圈套,这大的火,里面的人……”
“谁去?”
禹成辉很为难,地窖这东西本就不好找,月白楼地方不小,这么大的火,没有死伤是不可能的——王爷这是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个圈套而已,他居然还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再重要,那也不过是两个囚犯——也许早就跑了,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王爷这是怎么了?
正在为难时,一个士兵忽然指着火里惊叫,“那儿,那儿似乎有人扔出来什么东西。”
几个人定睛一看,果然,火里躺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开始着了。又有一个人摇摇晃晃的从下面爬了上来。
浦江寻什么也不顾了,推开禹成辉就跑了过去。
方万垠醒来时,发现这里很熟悉。环视一下,居然似乎是自己的床?难道自己是在作梦?他想抬起胳膊揉揉眼睛,胳膊却火烧火燎的疼,脸也像被剥了皮,火辣辣的。他哼了一声,却感觉有人俯了上来,然后欢喜的叫,“少爷醒啦,少爷醒啦。”
立刻,有个颤微微的声音说,“万宝,万宝。”又有手去摸他的额。
方万垠忽得哭了起来,“娘!”
方夫人按着他,“哭什么?为娘的不是别让你出去惹事吗?你不听……现在,吃了亏了。”旁边的丫环连忙递上手绢。娘俩儿哭成一团。
方万垠一抹眼泪,“我怎么到这儿了?”
旁边站着的方肃回开了腔,“官府送来的。”
官府?方万垠的脑子打了弯,“那山洛呢?”
方肃回斥责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那个小崽子,他就那么好?不争气的东西,真是死不悔改!”一甩袖子走了。
方万垠顾不得争辩,他哀求方夫人才知道,自己确实是被官府送回来的。官兵叫开门,把人扔给他们就走了,别的一概不知。
方万垠心里担心,山洛呢?死了?还是被抓走了?
已经过去几天了。
山洛就在驿馆的一间屋子里。门口一边站了一个,她知道,是看守自己的。
她静静的呆着,一点都不闹。每天会有人送饭来,外加一碗药。她喝的出来,里面似乎有还魂草。她还记得,自己让五步蛇给咬过。
“现在查的如何?”
石会元摇摇头,“小臣查过,所有痕迹都没有了,也只能以盘查店里的伙计来查访了。月白楼总共是一个帐房,九名伙计,其中有两名上灶的厨子,两名厨房下手,两名洗碗烧火的杂工,剩下的四个都是前边跑堂的。这四个当中,一个,就是那个叫大瓢的,他一般是在门口引客人,不大到堂中来,剩下三个伙计是二虎、李顺还有这个山洛。那天的菜统统没动,后面已经派人验过,菜里根本无毒,也就是说,厨房这五个人都没有嫌疑,因为中午的时候,他们都忙,基本不会从后面到前面来。酒一般是帐房打的,酒也验过,也没有问题。毒只下在茶里,茶叶和茶具都是随便拿取的。店里客人多,一般都是来了客人,小二自己去取茶叶茶杯,断没有二虎、李顺或者帐房沏好一壶有毒的茶专门等着山洛端上去的可能。除非这个小二从一楼倒茶到二楼那间雅间儿的路上碰到什么茬子,否则,只怕是那个小二了。可是,一楼到二楼的路那么近,照一般的规矩,小二是双手当胸端着托盘,中午人又多,当面下毒只怕没有这个可能。至于后来的那个方家少爷,纯粹是偶然的出现,臣在门外看得清楚,于他其实无涉。”
浦江寻沉吟,他也反复想过了,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么,只能是山洛了?”
石会元有些为难,“小的反复盘问过当天月白楼店里所有的跑堂的,除非他们事先就串通好,否则的话,只能是那个小二了。”
浦江寻换了个话题,“她怎么样?”
石会元知是问山洛,“她还好,人醒了,就是有些发愣。”
“能动?”
“除了气色,其他完好。王太医也已看过,说是只待调养,命已无虞。”
是她?那双叽哩咕噜乱滚的黑豆似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他总是不相信,“会是她?不会吧?她又何必那么卖力尽心的救我?”
“王爷,这也说不上,这种的苦肉计也不是没有。王爷想,您一去月白楼就中毒,后来她立刻就知道哪里有五步蛇,却被蛇咬,勋州城便起火,她也被人盗走失踪。后来又有人报信说她在月白楼的地窖里,王爷赶去,即遭埋伏。依小臣来看,其中必定有些关节。否则,一个小二,无法解释谁这么倾心害她,在她因救你而被五步蛇咬后,谁又这么倾心拿她作饵。”石会元最大的疑心没有说,这个人,怎么知道王爷一定会去找她?
浦江寻默默的躺着,心里乱七八糟。真是她?不是她?是她又是为什么?不是她,毒又是怎么下进去的?当天那间雅座儿只有自己,自己也没有离开过。进来的人只有山洛,也没有别的什么情况出现。石会元说得对,一环又一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山洛应该是其中的一环。
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