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南适

12、一寻（四）

　　“嗯。”方万垠把马鞭随手一扔，刚要凑过来，山洛赶紧往门边一闪，一哈腰，“您里面请。”
　　方万垠没办法，只好顺着她的请进了店里。
　　惯常的二楼最里靠窗的雅间儿，这是月白楼最好的位子，既能看见临窗的人来人往，又没有酒楼内来往客人脚步声的吵闹，这里几乎成了方万垠的专用间，只有在实在不好安排时，才会被让到其他屋子。
　　方万垠坐下，李顺儿哈着腰进了雅间儿，“给少爷见礼。少爷今儿吃点什么？还是老一套？”
　　方万垠大模大样的靠在椅背上，“山洛呢？”
　　“回少爷，山洛刚害肚子疼，去后面茅房了。”
　　“让他上来报菜。”
　　“这等着他还不知得什么时候，时辰都不早了，要不先上点给少爷垫着肚子？”
　　方万垠双手抱着胸前，一幅不想再废话的少爷样子。李顺只好作了个揖，慢慢的退出去。方万垠嫌恶的看着他的背影，“那点儿稀朗头发，似是驴粪蛋上生了豇豆毛！”
　　李顺到了楼下，找到山洛俯耳一说，山洛脸上现出不乐意的神色，李顺拍拍她的肩膀又忙着招呼客人了。山洛磨蹭了一会儿刚要上去，眼珠转了一下，跑到后面不知干的什么，然后才慢慢上了楼。
　　“少爷今晚吃点什么？”山洛哈着腰。
　　方万垠一见唇红齿白的山洛，圆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山洛啊，你跑哪里去了。”
　　“呃，这不……吃饭的时候不说那些话，没讲究。少爷今儿来点儿什么？”
　　“不管他，来，坐会儿。”
　　“可是不能，这正是上晚饭的时候，下面忙着呢。给少爷上点儿什么？”
　　方万垠的脸一沉，“他们是客人，我不是客人？”
　　“岂敢岂敢，方少爷是自家人，比客人要近得多。”山洛哈着腰。
　　站在山洛旁边的方万垠的跟班六喜忽然指着山洛的左腿，“山洛，你那里是怎么了？”
　　山洛一低头，“哟，可是糟了。”不自然的跺了跺脚，脸上十分拘谨的说，“少爷莫怪，少爷莫怪。”
　　方万垠让她这么一弄，也被吸引过来，“怎么了？”
　　“这污糟事可不敢污了少爷的眼，少爷千万别看，点完了菜饭山洛就回去弄了它。”山洛赶紧把左腿往后撤。
　　她越这样，方万垠越要看。一个躲，一个非要看，到底是方万垠一拍桌子，“山洛！”
　　山洛只好转过来，黑色的裤脚上沾了片暗乎乎的黄，看样子，嗯，看样子……方万垠捂着鼻子，觉得很恶心。
　　“让你搅的……呸，这顿饭算不用吃了。”
　　山洛连忙点头哈腰，“是小的的不是。这本来正闹肚子，李顺跑去茅房说……”
　　“住嘴！要吃饭了……呃……”方万垠干呕了一下。
　　山洛慌慌张张的施了个礼，鞠着躬口里念着请方少爷莫怪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山洛的脸上露出了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楼梯，直奔后水池搓了搓裤脚儿，嘿，不就是点南瓜吗？哈哈。

　　浮翠庵内，一位老尼正对着两名衙役和一位年轻的公子行礼。“贫尼问讯了。”
　　其中一名衙役打扮的人开口，“你报官说这里走失了一个女尼？”
　　“是庵内的女尼。”
　　“嗯，她原来的东西还在？”
　　“出家人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铺位贫尼一直未曾收拾。”
　　“带我们去看看”。
　　老尼带着人往后面走，低矮的禅房，小小的窗户，进去之后，里面清清冷冷，毫无人居的烟火气，一模一样的灰色被褥铺在低矮的床上。四壁空空，什么陈设也没有，南面的窗台上摆了几个粗瓷的、未曾上釉的土黄色水杯，窗户下是一张小小的未上漆的桌子，上面摞了几卷经书。
　　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唯独最西的角上有一床被子摊在那里，没人理睬。衙役按老尼的指点走了过去，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位年轻人。那人一点头，他便把被子抖起来，接着，又翻枕头和薄薄的褥子。
　　果然什么都没有。
　　衙役又看向那位年轻人，他轻轻的摆了一下头，衙役便说，“这里可以收拾了，我们前头再转转吧。”
　　几人又回到大堂，衙役问，“她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是本庵原来的庵主的师妹送来的。不过，庵主现已圆寂。”
　　“师妹？”
　　“听说是。”
　　“原来在哪里？”
　　“这个请恕贫尼无知。”
　　“来时就叫女尼？”
　　“静字辈儿是本庵的辈份。”
　　“来时多大？”
　　“这个未曾留意，来了却也有五六年了吧。”
　　年轻人突然开了口，“她来的时候，是已经净了头？还是俗家打扮？”
　　“已经入了我门，贫尼还记得，常见的经书都诵得。”
　　年轻人沉吟了一会儿，“她从来没说她想走？”
　　老尼想了想，才说，“女尼在庵里本本分分，做功课并不偷懒，悟性也好，平日里从来不提俗家，也确实没有听说她想走。”
　　居然是一个没来由的人！
　　打发走了老尼，几个人回到大殿，一直在问话的石会元近前轻声问，“王爷？”浦江寻一摆手，“你们外面候着吧。”
　　如来脚下香烟缭绕。他背着手立在那里，仰头看着那慈祥中带着庄严的脸。什么样的事能使人灭绝尘心到这里？自幼出家，父母双亡，既无牵挂，怎么又突然动了凡心跑出去？
　　如断似续的烟不断的在眼前升腾，像一团一团的过往人事。红尘最难。难解，难脱。生老病死，蝇营狗苟，鲜血淋淋，却仍然尘心难死，甘愿在尘世沉浮。皇宫是一个大名利场，人情淡，利益重，阴谋把戏轮着圈儿的上演，偶尔不作戏的来这佛像前站站，心里也能静一会儿。
　　外面钟声阵阵，乌鸦从庵顶飞过。浦江寻在庵里转了一圈，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是在这里溜达溜达，不知道是为了山洛还是为了自己。一个偏殿的角落里摆着的几尊佛像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过去拿起一尊端详了会儿，一丝阴霾悄悄的浮到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只能更这些，没有新的。
南适明天出发去签售，没有别的时间，只好来发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