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猪不吃虎》满月脸

6、全都不正经

　　杨雪花一消失就是许久，等到沈徒离再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左右手各夹着两个摞起来的托盘往烘箱室走。里面的容量瓶摇摇欲坠，沈徒离快步上去想帮忙，她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烘箱门打开，杨雪花送了一个托盘进去，原本开着的烘箱门忽然自动的有合上来的趋势。她的胳膊还架着托盘，动作幅度大了，摇摇欲坠的瓶子是真的要坠了。

　　所以杨雪花没让开，烘箱门碰到她的胳膊，发出“嘶啦”一声。

　　发现有这个趋势的时候，沈徒离已经快步上前了，等到他上前拉住门，杨雪花已经被烫到了。

　　杨雪花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后才笑道：“没事，我手上有水。”

　　他盯着她的胳膊，碰到的地方有些红，但是看着确实不严重。

　　“这个温度不高，才一百二，我门一打开也就剩了七八十了，不用紧张。”杨雪花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马沸炉，“那个你得要离远点，没事别站在门前，万一出个意外门崩开了，八百度呢，能灰飞烟灭的。”

　　沈徒离手还撑着烘箱门，没说话。他这个姿势，角度不好的话，看上去就像把她拥在了怀里。

　　杨雪花把托盘全都一个个的放好，微妙的气氛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就调整了。打了个响指问沈徒离：“考你一个，马沸炉的最高温度是多少？”

　　“什么型号呢？”沈徒离问。

　　“没有，就这一句话，填空题。”杨雪花说。

　　沈徒离想了一下，试探的问：“2000？”

　　“啧！”杨雪花叹了一声，“在这种破地方我要被冤屈死，上次考试就这题害的我被扣了两分，我去找阮朝樱理论，她说我狡辩。当前这种技术最高温度的马沸炉就是两千嘛，她说人家问的是我们厂里的，我……所以答案1000是这么来的。安全考试错一分都是不及格，那麻烦你出题的能不能稍微严谨一点呢！”

　　“是吧！”沈徒离低头看着杨雪花，不大清晰的话音有些过于……暧昧。

　　杨雪花转身在走廊上走着，沈徒离就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杨雪花突然一回头，问道：“你这个人还挺那什么的，交过的女朋友不少吧？”

　　“嗯。”他直接就承认了。女朋友很少，但……

　　“嗨！”杨雪花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是男朋友呢。”

　　沈徒离低头看着杨雪花的脸，可能是刚刚被烘箱的温度给热的，她的脸带着很明显的绯红。也有可能是被他给电的，那要这么说的话，咦，有作用唉！

　　杨雪花继续笑：“我也不是腐眼看人基，不过现在不是很流行嘛，基本上长得好看的男孩子都是BL。”

　　“那你要不要验证一下？”沈徒离一向没什么表情，认真的时候会比常人显得更加严肃。

　　“噗，你还学的挺快的。”杨雪花愣了一下，随即转了脸，脚上快步的走着，不正经的说道，“行啊，有时间你来找我，我来者不拒的。”

　　回到液相室，杨雪花先翻了一下沈徒离给她写的空白单子，然后震惊的喊了一声：“我靠，你都给我写了一本了！”

　　“小青年手速很快啊，要不给我们也写点吧！”陈丽丽说。

　　“想得美，我还多着呢。”杨雪花立刻打断，“来来来，接着写另外一本，这个字很多，要写的更小一点哦。但是不用写完，能写多少写多少，尽力。”

　　“手疼，不想写了。”沈徒离拒绝，顺带卖萌。

　　“现在都是无纸化时代了，你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写这么多字的，你应该要珍惜这样的机会。你看你这手，一看就是很久没写过字的了，你不懂它，它其实很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很反感被叫做花瓶的。”杨雪花的良心不会觉得痛，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干巴爹，你是最棒的。”

　　李木兰从旁边走过，很不服气的嗤了一声：“真不要脸，人家是来给你干活的？一看见你欺负新来的，我就想起了以前那惨无人道的岁月。”

　　“滚，他妈没让你喊我师傅已经对你够好的了，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手把手把你教出来的。老娘为了你费了多少口舌，挨了多少骂，全是吃力不讨好。说你两句怎么了，你还好意思给我甩脸子。再说，现在还不是全叫你给还回来了。”杨雪花一边说着一边戴上了□□手套。

　　“你又要干什么去？”沈徒离这话问的怪怪的，舍不得的样子过于明显了。

　　杨雪花从另一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大袋的棕色进样瓶，撅嘴说道：“洗完大的洗小的，你以为这是一次性的？”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累积的活要全部干完，明天交接给下一位。

　　沈徒离没说话。

　　“乖，好好写哈，用你的最大努力让我看到诚意，待会儿我再给你讲点干货。”杨雪花拿着东西就走了。

　　沈徒离一个人坐在那，写了两张就写不下去了，真够无聊的，他干嘛这么听话？起身去外面洗手的时候，一转脸看见杨雪花正站在化分室的水池那，手里在拧小瓶盖子，还要一个个的放在小格子里面。那个叫刘勋的大高个男孩站在一旁，单手撑在一旁的制水机上，笑嘻嘻的跟杨雪花聊天。

　　刘勋：“小杨，你们这也太奢侈了，直接用酒精洗啊！我感觉你们液相的就是高级，当初怎么没把我调你们那？”

　　“哪有，我都洗干净了，过一下而已。”杨雪花斜睨了刘勋一眼，“就你这样的，肯定待不下来，你只适合干点跑腿打杂的粗活。”

　　“这味道也太他妈浓郁了，我感觉我都要醉了。”刘勋说着擦了擦鼻子，“你说现在要是查酒驾，吹的话会不会超标？”

　　杨雪花不屑的嗤笑一声：“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吧，学个车考了两三年，到现在本本还没拿到手。”

　　“你他妈嘴也太毒了，有车了不起啊！”刘勋说着往杨雪花肩上推了一把。

　　“滚，君子动口不动手。”杨雪花没还手，只是人往旁边退了退，“有车没什么了不起，但是有驾照就是了不起。”

　　刘勋“啧”了一声：“唉，我太小了，却在这么小的年纪承受了不应承受的压力。”

　　“还真是个小孩子，人家男人一般都敏感被人说小。”房间里有人插了一句嘴。

　　沈徒离并没有听他们聊什么，洗完手以后，很自然的往杨雪花这边走来了。插话的那位又问沈徒离，“是吧，帅哥？”

　　“我不小。”沈徒离一脸正经。

　　“噗！”房间里一片笑声，“完了，小青年都被我们这群老女人带坏了。”

　　杨雪花转脸看了一眼沈徒离，沈徒离已经走到她身边来了，很自动的将她和刘勋给隔离开了。

　　“来了就别闲着了，动动手吧。”杨雪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客气。

　　“刘勋，我觉得你不该在这边待了，老女人堆里你是找不到老婆的。”又有人说。

　　“我就找小杨这样的。”刘勋说，“小杨，你要离婚了，我就娶你。”

　　“对不起，我就是三婚也看不上你。”杨雪花说，“我对比我小的从来不感兴趣。”

　　“怎么，难道你掏出来比我大？”刘勋问。

　　“我也觉得你不能再在这待了，纯洁小屁孩被污染的不行了。”杨雪花冲着沈徒离打了个手势，“往旁边闪一闪，待会儿溅你一脸。”其实她完全可以伸手拉沈徒离一下，可她就是不碰，做手势也是离着很远。

　　她们有专门的小盒子，将进样瓶一个个的放在里面的小方格里，然后盖上盖子，一次性可以洗一百个。但是洗的时候场面比较血腥，水并着废液溅的到处都是。

　　杨雪花“刷刷”的洗着小瓶子，脸上沾到了许多的小水珠。洗完以后还要用乙醇泡一遍，原本她还带着手套，这会儿纯粹是用手搅在里面，还要一个个的洗。原本就已经被泡的泛了白，脱水的微微皱起，这会儿就更加的惨不忍睹了。

　　沈徒离想，她这一双手原先应该更好看吧，听她们话里的意思，她已经在这里做很久了。

　　“小杨，还有姐姐妹妹们，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阮朝樱已经换了自己的衣服，挎着包走到了门口。

　　大家一起喊道：“好嘞，领导一路顺风啊，回家玩的开心啊，让老公好好滋润滋润啊……”

　　阮朝樱一走，整个化验室立刻呈现出不一样的风貌。

　　“你不走吗？”杨雪花问沈徒离。

　　“走？”沈徒离扬了扬眉眼。

　　“他们行政人员和领导每个星期都是单休，本来应该是星期天，不管是不是外地的，周六下午三点就开始放假，然后周一早上九点上班。平时是七点半到五点。但是因为六月4号到8号旅游加放假，他们提前一天放，今天星期五嘛！”杨雪花解释。

　　“那你们呢？”沈徒离问。

　　“我们是常白班，七点半到四点半，一个月两天休息。是休息不是放假，要扣钱的，但是有满勤奖。如果超过两天，那就没有满勤了，而且还要算事假，一下子要扣好几百。”杨雪花回答。

　　“两天？”沈徒离一般没什么表情，但他语气里还是带了些不可思议。

　　“同学，你不会是大城市里来的吧？”杨雪花白了一眼，“他们倒班的都没有休息的，十二小时轮班翻。”

　　“对呀，我们好惨的。”有人插了一句。

　　“我们都是垃圾。”杨雪花说，“活该干这些。”

　　“你才是垃圾，我可是大宝贝。”那人说。

　　杨雪花说：“你们现在都已经比我们那会儿好多了，至少工资加了好多，我们以前上十二个小时跟常白班的都差不多。”

　　“这个厂就是对我们的要求很正规，到了福利就很随性了。”刘勋说。

　　“你知足吧，你刚来的时候还是童工呢！”

　　“刘勋你牛逼啊，还当了两年保安，估计是这样子吓人，老板才被说服了的。”

　　“老板知道他是谁啊！”

　　“老爹老娘都在这，够可以了，一家三口一年也挣不少，尤其是他爸，现在带班长的工资涨得更多。”

　　“老周还真是会收拢人心。”

　　“管他呢，反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干一天活拿一天钱。”

　　“还是顾大姐她们有盼头，熬到退休就好了，在家闲着也能拿好几千，再去找点别的活干干，啧……我们以后干嘛呀！”

　　“很有可能到我们快退休的时候政策又变了，也不知道以后谁来给我们养老，想要个二胎都不敢。”

　　“好了好了，别讲话了，浪费时间。”

　　……

　　杨雪花再次坐下来的时候，已经15：15了，她洗了手，回来涂了一层厚厚的护手霜，然后也和所有人一样拿起了手机。

　　“哎，跟你换个位置。”杨雪花一直都是坐在进门的位置，手机藏在仪器旁边，情急之下还能塞到底下去。

　　“张贱人有时候会突击检查，跟鬼一样贴在那窗户上。”那门本来是没有窗户的，为了怕她们偷偷做坏事，所以在好好的门上强制开了巨丑的窗户，临窗的窗帘也不能拉上。

　　沈徒离没废话，跟她换了过去，屁股一落到她的凳子上，竟然觉得烫。

　　房间门被关上了，还上了保险，所有人不是低着头就是在桌子上趴着。陈丽丽和蒋琴在刷抖音，偶尔笑声太惊人，李木兰在看电影，眼眶泛着泪光。

　　杨雪花在看小说，全神贯注的像是完全陷进去了。半响，她抬起头来看见沈徒离还在给她写着空白单子，这一本又写了一大半了。

　　“不想写就别写了，你也玩玩吧，找孟烨或者刘勋玩游戏去。”杨雪花看人家这么认真，那么厚脸皮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不玩游戏。”沈徒离说。

　　“啊，这年头还有不玩游戏的小青年啊。”杨雪花看沈徒离这么真诚的表情，却猜度着这话里的真假，但很快她就不在意了，“我主要是怕你这手写废了，晚上没办法用。”

　　“我不用手。”沈徒离说。

　　“哎——”杨雪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有些玩笑话你不用接的。”

　　“我没开玩笑啊！”沈徒离带着无辜的口气。

　　“行。”杨雪花低了头，继续翻着手机，“随你吧，我不想跟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