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卷?赤珠鹳（旧）》metempsy

1、全一章

　　——谁说当时年少

　　“阿昭？是谁？”葵拎起好友桌上的粉红色绣花手帕。
　　那是多么女孩子的东西啊！方形布料的四角有着精致的镂空花纹，然后在其中一个角落上拼着小小的字母：AKI。
　　“喂，小鹳，莫非你……”他皱起小小的鼻子，露出漂亮整齐的牙齿，他对着鹳摇了摇竖起的小指，“那个？”
　　鹳瞪着他，突然一把抢过他手中揉成一团的手帕揣进怀里，气哼哼地吼了一句：
　　“捡的！行了吧！”
　　他转头冲出房间，刚刚从外面进来的鹤与瑶二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擦肩而过。
　　鹤转过头，对葵挑起一侧眉梢，无声地询问答案。瑶二整个人吊在他肩上，抖了抖脚，发出他们都很熟悉的怪异的颤音：“不好~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葵撅起嘴巴，对鹤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出房间。
　　瑶二向后靠在墙上，仍然挂着一脸欠揍的笑容。
　　“——大麻烦~这个好像也不高兴了~”

　　都还不满十六岁的少年们，最小的葵还没有过他的十五岁生日。他们生长的地方被称为筇园，暗夜之光的筇园，西太平洋的黑暗势力LON的筇园。
　　这里有好听的名字，美丽的竹林和古老的宅院。最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会成为LON未来的生命源泉，和最强大的死亡力量。
　　当最多数的孩子接近十五岁这条界限的时候，他们人生的第一场抉择开始了。
　　梅、兰、竹、菊、樱、莲。
　　当基础教育到此为止的时候，为了未来在某一领域更深入的教育和学习，所举行的分班仪式，对少年们而言是项苦恼而艰难的选择。
　　“鹤的话，会去竹么？”
　　以软硬件技术及网络应用为主要项目的竹，应该会适合擅长电脑的鹤。
　　“嗯……”黑发黑眼的少年沉吟着，温柔秀气的眼中并没有忽略这么询问的伙伴大大的眼睛里那股期待，“葵的话，想去哪里？”
　　“莲！”活力满满的回答，还是没有放弃眼中的期待。
　　“为什么呢？”
　　“因为听说泉景树已经选了樱班。”
　　鹤垂下眼。莲、和樱，专为樱组选拔人才而培训杀手的班级。他皱了皱眉头，甚至怀疑葵是否了解这其中的含义，杀人的含义。
　　“如果葵这么决定的话……”葵凑近了一点，眼睛瞪得更大，像一汪春水，澄澈得近乎透明。
　　鹤低着头，“我想，还是先问问哥哥的意思吧。”
　　葵眨了眨眼睛，失望地撅起嘴巴。
　　“鹳的话，最近有些奇怪呢。”他闷闷地说。

　　鹳最近有些奇怪。
　　鹤同意葵的这个论断，因为他同样感到奇怪。排除经常不见踪影的客观理由来说，身为双胞胎的直觉更加让他坚信这种感觉。
　　鹳有事瞒着他们，非常重要的，重要的事情。
　　他对瑶二说了他的想法。朝夕相处的四个少年之中，瑶二年纪最大。虽然外表看来毫不可靠，但是鹤觉得自己有时候是依赖着这个有着亮晶晶蓝色眼珠的同辈的。
　　“小鹳啊~谈恋爱了吧~”
　　瑶二不负责任地说，然后摇晃着腰上的链子走开。
　　“小鹤你也要早点找到可爱的女孩哦~”
　　他头也不回的挥手。

　　***

　　生存训练。
　　路途已经接近尾声，四个少年走在河水旁，说说笑笑的样子更像郊游。
　　他们走得都很快，训练有素的快。踩过光滑的岩石时候谁也不需要低头关注脚下的路。葵东张西望，然后视线在河面停留。
　　“鱼！”
　　他指着水面大叫。已经跳过对面的鹤回头看，正漫不经心踩过溪石的鹳一头撞到葵的身上。
　　葵凄惨地大叫，拼命在光溜溜的石头上保持平衡，同样稳不住自己的鹳勉强伸手拉了他一把。瑶二和鹤同时扑上前来，仍然没有来得及阻止两个人接连掉入水中。
　　背包被水冲向下游，鹤伸手去捞，没有抓到，他追了下去。背包中有每个人被要求收集来的道具，用以证明完成任务可以通过出口，如果这一份丢了，那么再搜齐一份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瑶二拉着湿淋淋的两个人爬上河岸。三个少年摊倒在石子组成的河滩上不想动弹。
　　“鹤追下去了。”
　　“他没问题的，很快就会回来。”
　　“我们今天不走了么？”
　　“要等他回来的。”葵吐出一口气，“我们去上次那个山洞吧，离这里不远。鹤回来会知道我们去了哪里的。”
　　鹳看了看已经坐起来的瑶二和葵，慢慢跟着爬了起来。

　　“嘿，你坐在这里干嘛？”

　　走进山洞的时候他仿佛听到有声音那样问他，清爽的，带着甜甜的沙哑的声音。他回过头去，身后没有人。
　　葵一股脑把湿透的衣服剥下来晒在火边，不知害羞地对鹳招手：“做什么呢，快过来烤火。”
　　瑶二嘶嘶地笑了几声，突兀地安静下来，用一根棍子挑着自己的裤子在火焰上方晃动。
　　“会烧着的。”鹳说，在他们身边坐下来，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等你的朋友们么？”那个声音的主人坐在他身边翻动着点火的树叶，侧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真好，从来没有人会在这种训练里等我呢。你们真快活。”
　　他点头，快活。葵和瑶二都是好相处的人，好相处而开朗愉快的人。即使是自己那心思柔腻到有些沉闷的弟弟，也会快活起来。能够让鹤快活的人，是非常好的人。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也是歃血为盟的兄弟。
　　学着电影里的做法，割破手指滴进茶水中的血——他们是拿不到酒的。那口水鹳在嘴巴里含了很久，在咽下去和吐出来之间犹豫不决。
　　身边的她咯咯笑起来，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好象有柔软毛皮在胸口轻轻摩擦。
　　“为什么？”
　　“那味道……”他扮了个鬼脸，“超难喝。”

　　“瑶二吐掉了！”提起这些的时候葵伸出一根手指指责。
　　蓝眼睛的少年笑嘻嘻地摇晃着身体，“我~喝了一口呢~”
　　“我喝了一杯耶！”葵抱怨地皱起鼻子，用手中的树枝敲打地面。瑶二喷笑出来，差点滚到火里，捧着肚子直发抖。
　　“小葵你最可爱了~”
　　鹳压低了声音，“我也把那一杯喝完了。”
　　瑶二笑得躺在地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鹳垂下眼睛。
　　“葵，瑶二，你们打算去哪个班？”
　　终于问出来了。他想。终于还是该问了。
　　葵奇异地直起身：“鹤没告诉你么？莲啊。”
　　“瑶二也是么？”鹳望向火光中少年蓝得发紫的瞳孔。瑶二吃吃地笑起来，不置可否，直到鹳移开视线，他的声音才悄悄传入耳鼓：“小鹳的话呢~不来也没关系哦~”
　　葵跳起来，“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耶！”
　　瑶二竖起一根手指：“小葵你那个好小哦~”
　　葵呱的大叫出来，涨红了脸，抓起衣服啪哒啪哒跑进山洞深处。
　　鹳闭上眼。

　　“我啊，我想去梅，你呢？”她把玩着粉红色的手帕，那手帕简直与周围不协调的干净，他猜想那是因为她始终不舍得用到它。但是她将它送到他眼前。
　　“伤口沾了泥土很容易感染的，要小心才行。”她用粉红色手帕蘸了水，擦拭他额头上的擦伤，小小的胸脯随着动作和呼吸起伏。
　　他突然觉得窘迫，热感和羞赧同时袭来。他一把拉住那块手帕。
　　“弄，弄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给你洗。”
　　她再次轻声笑了起来。

　　“鹳，你的决定呢？”瑶二眯着眼睛摇动身体，似乎快要睡着了一样，“你想去哪里呢，莲，还是……梅？”
　　鹳差点跳起来：“什么？！”
　　瑶二若无其事地哼哼：“鹳的生存能力和敏锐度很适合梅~”
　　鹳跌了回去。
　　“我……”
　　他没有说完那句话，因为他们同时听到了脚步声。
　　鹳逃跑一样抢先跳出洞口，他温柔的弟弟在对他微笑。

　　***

　　他跑过操场，街道，餐厅……最终在图书馆里找到了她。
　　“我叫赤尾昭，阿昭。”她曾经这样介绍。
　　曾经很久他不敢去见她，尽管他知道她的名字、模样，尽管他想他其实很想见她。
　　也许再不见面就没有机会了。
　　面对她的时候他有点发不出声音，她好奇地看着他，微笑起来。
　　“赤……赤尾同学。”
　　他的结巴似乎让她更觉得有趣。她睁大双眼，那是双很可爱的眼睛，柔软的皱褶弯进眼角，也像丝笑。
　　“怎么了，鹳？”她问，沙沙的，甜蜜得好像丝绒摩擦心口的声音。
　　“那个……”他将手插入口袋，粉红色的丝帕好像会燃烧溶化一样粘在他手上，“之前……谢谢你。”
　　女孩子疑惑地挑起眉，随后被他蓦然伸出的手吓了一跳。
　　“你的手帕我洗干净了还给你。”仿佛害怕被说出的话咬了舌头一样鹳迅速说，然后停下来，赤尾用那双可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小小的胸脯在背带装下微微耸起。
　　鹳猛然抬起他的眼睛。
　　“还有我想告诉赤尾同学的是，我决定去莲了。”
　　“呃？”
　　“对不起。”
　　说完那句话他转身就跑。甚至不知道女孩子是否有试图叫住他。
　　他一脸惶急的跑过餐厅、街道、操场，仿佛身后有吃人的猛兽追逐，直到他看到他聪明的弟弟皱着眉向他跑来，说不上是难过还是紧张的表情。
　　他停在路中央，才允许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息。
　　鹤站在他身边，喘着气拍他的后背。
　　“哥哥……”好半天他才发出声音。
　　鹳抬起头，安静地注视着他。
　　“鹤，我们去莲吧，……四个人一起去。”
　　他看到自己的弟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好啊，一起。”

　　只是一段少年往事。
　　后来鹳进入莲，赤尾昭进入梅。
　　三年之后鹳死于决战，赤尾昭毕业。
　　缘尽于此。

　　- 2007-3-14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