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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贺云韬的小剧场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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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后,一天深夜,我突然听到一声响声,接着就被兜头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一定是老天在惩罚我撒谎,这次是真的水管爆了。
上铺的也醒了,我连忙跳下床,找了东西去赌,“快点儿,先去找宿管,关了水闸去。”,里间的同学也醒了。
“怎么了这是?”
“学校这是豆腐渣工程啊,怎么一个接一个要爆?国庆前隔壁刚爆完,现在轮到我们了吗?”
“已经去找宿管了。”
“老贺你身上怎么都是水?”
“我床正对着,能不全是水吗?别站着,赶紧再找几块废了的毛巾,我拿的太小,捂不住。”
经过好一番折腾,终于往外冒的水停下了,我一下坐在地上,“终于好了。”
“老贺你这床不能睡了,都湿了。”
我回头看了看,“一会儿我去宿管那儿借套新的被褥过来。”
一阵折腾之后已经快天亮了,匆忙换了衣服去食堂吃了饭就赶去上课,一进教室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天都有点儿昏沉。
晚上还有节选修课,陈深劝我要不别去了,选修课逃了就逃了,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
“不用了,我还行。”
“你悠着点儿,昨天熬了一晚上,今天就好好休息好了,一节选修课,少上一次没事的。”
“可是我有点儿想看见某个人。”
陈深“啊”了一声,“苏宴晚上也是这节选修啊?”
“嗯,有口罩没?借我一个。”
“我给你拿去。”
武装好我就在教室里等人,苏宴过来说:“你来得好早。”
“嗯,进去坐。”
“你一个学土木的,选这个干啥,选个别的不好吗?”
“你也不会用到服装印花。”,嗓子痒的难受,“咳咳。”
“感冒了?”
“没事。”
“让让,我出去一下。”
苏宴一走,我就趴下了,还是不太行,本来觉得能撑上一会儿的,中午拿的药好像药效有点儿慢,周围不知道是谁经过,带起一阵冷风。
“给你。”,苏宴把一杯热水放在了我桌上,我的手离着那个水杯不远,热热的感觉通过空气传到了我的手上。
“甜的?”
“嗯,放了冰糖进去,好了,你要不要说话了,嗓子哑成那样,好好休息吧!”
老师进来,开始讲课,我忍不住小声咳着,一咳嗽就去喝水,苏宴给我带的那杯水已经被我喝光了,还有二十多分钟才下课。
“我看你不像没事的,脸有点儿红,这几天着凉了?”
“没事,一会儿下课我就回宿舍睡觉去。”
课间的时候,我想着还是赶紧回去好了,别等会儿把她给传染了,可是站起来就头晕了一下,苏宴抓着我的胳膊,说:“你这样真不像没事的,去医务室,现在就去。”
“我没事,逃课不好。”
“你也知道逃课不好,你还不照样逃课。”
“我……”
“闭嘴!我跟老师请假去,去医务室。”
苏宴一脸倔强,我说:“好。”
到了医务室,打针还是输液,我选输液,要我当着苏宴的面打针还是有点儿挑战我的尊严的,医生调整好输液器后就走了。
“贺云韬,你手冷不冷?”
“还好。”
“我给你再去打杯热水?除了喝还能暖暖手。”
“不用,刚才喝不少,现在水房水也不热,一会儿就凉了,应该很快就能输完的,不着急。”
我看苏宴又坐了下来,笑了笑,“我休息一下,你帮我看着点儿。”
“嗯。”
不过几分钟,我就感觉苏宴又站了起来,我说:“干嘛去?”
“我去给你弄杯热水。”
我一下拉住她,“不用。”
苏宴脸色一下大变,就听她冲我吼,“你乱动什么!”,我被她吼得一下有点儿反应迟钝,怎么了这是?苏宴好好把我的手放回了床上,看了好一会儿,又冲我喊:“你就不怕针跑了吗?万一血倒流呢!”
“不会,动一下没事的。”
“你就知道了?你是医生吗?怎么你们输个液就不能好好的待着不动呢?”
她有点儿急了,眼睛里都是害怕,我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见她安静下来。
“我去跟校医要杯水。”苏宴说。
“我不渴。”
“给你捂手用的,手凉得像块冰一样!”
我说:“没什么用,别去了,我有点儿头疼,你跟我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你刚才那么大声,我以为你要吃人。”
“病了就好好休息,针跑了再被扎一下很好吗?”
“我有分寸,针头也不会我一动就跑……”,我一下就卡壳了,苏宴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我动了动手指,苏宴说:“这样不会太凉。”
我看着她的头顶,“嗯。”
我忽然就觉得来了精神,没话找话的跟苏宴说话,苏宴可能是被我烦的不行了,她说:“你是不是药效上来了?这个药是不是有兴奋剂的副作用?我要去问问医生。”
“别去别去,我就是想说话。”
苏宴又坐了回去,只是撤掉了一只手,我手背上有一半受到了冷遇。
我动了动手,“还有一只呢?我手冷。”
苏宴随身掏出了手机给我,“给你,自己找个小说看,安静点儿,吵死了。”,接着把手又放回了原处。
手机里好有几本小说,为了不破坏她看的进度,我还是不看了,看看她照的花花草草也好。
我翻着苏宴的手机相册,又平时上课时候的,有食堂的饭,还有学校里面的图书馆、操场,教学楼,后面就变成了空荡的街景,路上都没几个人。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拍摄的时间还是半夜,她不怕吗?
再后面就是医院,有护士有医生有患者,人满为患的病房,大大的红色十字架,护士站周围都是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充满瓶瓶罐罐的药车,印着第一人民医院的床铺。
“你假期住院了?”,我找了一张照片,问:“这是医院吧?”
“哦,那个啊,我没住院,我妈身体不舒服,住了几天。”
“那现在好多了吗?”
“嗯,那个是暑假的时候照的,早就已经出院了。”
苏宴又低了下头,像是被我发现了秘密一样,被子下面的手用力握住了我的手,她这种一言不发的样子,我又看不见她的神情,真的有点儿难懂。从刚才进医院开始她就有点儿不对了,刚才医生给我扎针,她在一边就皱着眉,一幅想看又不想看的样子,刚才那一下还直接冲着我吼,怕血液倒流,是怕见到血吗?
“苏宴,我不是故意要问你家里的事,但是你害怕有人打架,害怕见到血,都是因为你爸妈?高中的那次,我看见你哭,苏宴,我心如刀绞,可是你冲我一笑,我又觉得春暖花开,苏宴,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特别喜欢,喜欢了好几年。苏宴,我一直都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你见过这个世上真正的神经病人吗?情绪激动,大声叫骂,疑神疑鬼,摔东摔西,甚至拿刀想要杀人吗?不是那种得了精神病以后精神很多的那种,是真的精神上出了问题。”
她是没听到我的话吗?
苏宴抬起头,笑着问我:“你见过那种疯子吗?”
那笑容让我觉得心疼,“没有。”
苏宴的手一点点儿离开,我把手机放下,按在了被子上,被子下面的手重新覆在了我的手上,“说好给我捂手的。”
苏宴的眼睛通红,水光闪闪,眨了眨眼睛,又低了下头,“我妈就是那样,逢年过节都会闹一出,我爸又爱喝酒,我妈总是因为我跟我爸吵架。其实也不是我不爱回家,就是想着要是我不回去就看不见,这样我能过的好一点儿,我爸妈其实也能过得好一点。从小学开始,家里好像就没有安宁过,小时候还什么都不懂,见了大人吵架,只知道哭,后来大了一点儿,知道去劝和一下,结果换来的都是对我的骂声,再后来,又大了一点儿,就知道劝解没用,可是充耳不闻又做不到,毕竟那些话里句句不离宴宴两个字,为了不听见我就学着不回家。自己在学校也挺好的,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你就是这么长大的?”
“是啊,现在好多了,至少周围的人不认识我,没那么多流言蜚语,小时候,我妈还去我学校闹过呢,自那之后,我可是学校可的风云人物呢,也幸好那个时候李桢还不认识我,否则我就一个朋友都交不到了。”
“辛苦你了。”,我按着被子的手用了用力,想抓到被子下面的那双手,苏宴的手很好看,不留很长的指甲,手指细长,掌心的生命线深刻却有很多纹路,这样的人命途多舛。
我想握着那双手,跟她一起。
“你再这么压下去,小心药流不进去。”,苏宴仍然低着头。
“我要是松了手,你会不会也松开?”
苏宴安静了一下,“你不怕吗?也许我也有神经病呢?小时候好多人就因为这个原因不敢跟我说话,还说这种会传染,都不跟我玩儿。要是有一天我成了我妈那样,你们是不是都会离我远远的?总有一天,大家也都会散的。”
我忽然想到国庆聚会时,除了跟苏宴一个宿舍的王晓晨和靳言说过她好之外,大多数提到苏宴都是性格孤僻,冷漠,看着不好亲近。
“我不会走。”
我靠过去,轻轻抱住她,苏宴像是易碎的玻璃品,或许,她已经碎了,不过她自己把自己粘了起来,好好的站在我们面前。
“苏宴,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家人,但是我们能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已经深陷泥沼,但是头顶上仍有星光,既然心向往之那你就自己变成星光。在那之前,我来当你的星光。”
苏宴抵着我的肩膀上,“你是不是可怜我?”
“不是。”,好像真的没听见我的表白,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表白了。
“我要是变不成怎么办?”
“那更好啊,我当你一辈子星光。”。
余生漫漫,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想给你多一点温暖,再多一点。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苏宴的心。尽管没一会儿她就突然惊慌失措推开了我,指着空了的瓶子,说:“没,没了,血倒流了。”,我刚说了一句没事,苏宴就跑出了门,“我就当是献血了。”,我默默又补了一句话。
苏宴在校医给我处理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红了的眼睛都消了下去,她一直都没有哭出来,就只是红了眼睛,也许刚才靠在我肩膀上时是掉了眼泪的,可是在我面前,她一直都没有哭。
乖乖听着校医调侃,偷偷的看我,怎么感觉现在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校医出了门,我说:“过来,扶我一下。”
我下了床,苏宴在我旁边,问:“疼不疼啊?”
“不疼。”
“我妈住院输液的时候,总是扎哪里哪里就青一块,你这个应该也会青的。”
“过几天就会自己消了,我也不是天天来输液。”
“那我送你回去。”
“好。”
校园里面正赶上自习的同学们回宿舍,宿舍区热热闹闹的,苏宴倒是还安安静静,到了宿舍楼下,苏宴转身要走。
我叫住了她一声,“苏宴。”
“嗯?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上课前我给苏宴打电话,让她给我带个煎饼,“我病了,起得晚了,宿舍都没人了。”
“你……知道啦。”
“我在1113上课,别走错了。”
起晚是的确起晚了,因为昨天那瓶药今天睡过了头,不过宿舍里的人还有几个,我就是想看看今天苏宴怎么样。
苏宴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我站在她身后好一会儿她都没察觉到。
“找谁呢?”
苏宴一抖,“吓死我了!”。
她多买了杯豆浆给我,脸上笑眯眯的,她一直都这样,时不时的总在笑,看来是已经没事了。
“那我回去了,我也有课。”
“你第二大节没课吧?”
“没有。”
“嗯,那跟我上我们的课去,我还是有点儿头晕,你帮我写笔记。”
“你是手残吗?”
我晃了晃手上的那块青。
苏宴说:“好吧。”
我在教室门口看见苏宴早早的就到了,正跟白晓闻说话,苏宴问我宿舍的水管是不是又坏了,我正在疑心白晓闻是不是说了什么,苏宴哦了一声就不问了。
上课时我给白晓闻发短信,问他跟苏宴说了什么,白晓闻给我回复了6个点,接着又发过来一条:韬啊,你这样不好,总不能我跟小苏同学说个话就要怀疑我?那咱们以后还能怎么当同学?心胸宽广一些,小苏同学才会喜欢你。
心胸宽广个鬼,苏宴要发现我骗她了,是跟我生气,又不是跟你们!
我耐下心,继续打字:你说水管爆了的时候,有没有提国庆?
提国庆?国庆怎么了?你这个话题跨度有点儿大。
好了,没事了,上你的课。
……
苏宴拿笔敲了敲我桌子,“你干嘛呢?上课前往桌上一趴,上课后拿着手机发短信,我觉得你一点事儿都没有。”
“怎么会?刚才有人问我借笔记,我让他晚上过来找我。”
“哦。”
苏宴其实很好骗,我说什么她就会信什么。我趴在桌上看她,这个人很好,像是坠入人间的天使。高中有一次,我好像就见过她像天使的样子,夏秋之交,鹅黄色的外套,白色的裤子,黑色的运动鞋,高马尾,她从教学楼中间的空地走过,往上面看了一眼,然后就开始仰首阔步的向前走,马尾一荡一荡的,当得上亭亭玉立。我在教室里只觉得那身影走进了我的心里。
可能是我的目光有些灼人,苏宴拿了个本直接糊在了我脸上,行吧,小姑娘好像被我看的有点儿害羞了,耳朵都红了。
我拿着本子一边听老师讲一边翻着看,苏宴她们的课我也听过好几次了,几门化学课还是可以的,她的化学成绩,起码要比物理好一点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然后我就看见了写满我名字的一页纸,还都是工工整整的写的,就是有一点不好,写完了又勾掉了,苏宴这个习惯真的不好,写什么到了最后总要勾掉。
那么多个“贺云韬”里面,有一个“贺云韬”下面,写着几个小字,很小,比苏宴往常的字要小一半左右,字迹也有些潦草,跟她这么久的同学,她就是把字写成狗爬的我都认识。
那几个字写的是:我的星光
就像看见“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时的感觉一样,心花怒放。
我手上的本子突然被抽走了。
我看着苏宴,问:“你写我名字干什么?”
“写就写了,你名字是禁忌,不能写啊?”
“随便你写。”,写了就写了,脸红什么?
这个样子的苏宴真的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昨天的事就像一场梦,教室里面突然有一束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露了出来,照在苏宴的头发上,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惟愿余生如是。
下了课,教室里面人都走了,只剩下我跟苏宴,吃饭前,我带她去了三楼的导员办公室,大一的奖学金名单已经公布,贴在布告栏里。
苏宴指着我的名字,问:“你就是想让我看你多优秀啊?”
我指了指另一个名字,“看这个。”
苏宴 环科3班 三等 300元
接着,旁边的门一响,苏宴拽着我就躲到了楼道里,“怎么了这是?”
“那是我们杨老师,躲老师躲习惯了。”
“老师又不吃人。”
“知道啊,但就是害怕。我们从这边下去去食堂吧?”
“好吧。”
苏宴问我带她来看这个干什么?故意的?要跟她炫耀一下?让她自愧不如?不得不说,这个小姑娘的脑子我是真的搞不懂,我明明也就比她大个一百天左右,奈何总是跟不上她的思路?可能是性别差距?
我说:“我是带你过来看看,你有多优秀。”,苏宴满脸疑问,我接着说,“能拿到奖学金,这就说明,苏宴,你很厉害,很优秀,你跟别人没什么不同,甚至比别的人更强一些。经历磨难依然温暖明亮,苏宴,你是独一无二的,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又不是生活给他们看。”
“嗯,我很厉害。”,苏宴突然好像得了小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
感冒这种病吧,病的快好的也快,仗着年轻的底子,其实输完液的第二天我就感觉好多了。周三体育课,我们篮球组准备跟隔壁篮球组打场比赛,我看见苏宴走过来,忙说:“我不打啊,感冒还没好。”
“你不打怎么行,那不就缺了一员大将,咱们可是把晚饭堵上去的。”
“不打就不打,我还有事,待会儿见。”
我跑过去跟苏宴说了几句话,上课之后就在排球场外蹲着,看她打排球。
“你能不能离远点儿?别一排球把你砸晕了,病了就不要总出来晃悠了,好不好呀?”
“篮球场上更危险。”
“那你去图书馆,去操场,去哪儿都行。”
我摇头,“我就在这里,而且我没进去,在你们场地外。”
“老贺!”
我跟苏宴一起看过去,糟了,陈深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好比赛的吗?赶紧回去帮忙,小苏同学,你好啊。”
我使劲给陈深使眼色,陈深说:“你怎么了?”
我微微一叹,看来瞒不过去了,我转身看苏宴,“我还有事,先走了。”,结果苏宴一个排球砸过来,差点儿砸到我的脸。
“你感冒早好了!”,气壮山河,我觉得篮球场最南头都听见了。
见势不妙赶紧溜,苏宴大声喊道:“贺云韬,你给我站住!”
站住是不能站住了,我得赶紧跑了,我还没见过苏宴发火,一般她都是安静的生着气,很少这么气势如虎。
我沿着操场跑,苏宴在我身后追,她考八百米都不见得这么拼命,路上还遇上的颜如李,颜同学还没说话,苏宴就一阵风似的刮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感冒就好了?”
“就今天。”
“骗鬼呢,昨天你也这副模样,病恹恹的没精神,今天还这样!”
“我说你总追着我干什么,看上我了?”
“鬼才看上你了!”
最后大概跑了差不多三圈,苏宴就撑不住了,往草地上一坐,不动了。我跑回去,看着她,问道:“怎么不追了?”
“追你干什么?能吃还是能喝?累死了,我歇一会儿。”
我伸手过去,“起来,跑完了不要突然坐下,不知道吗?”
苏宴看看我,把手放在了我手上,我一用力,把苏宴拉了起来。
“刚才是不是想着把我拉下去啊?”
苏宴拍了拍手,往身后一背,甩下没有两个字就往前面走了,我原地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