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劫(gl)》诡默

14、七夕灯会

　　妙雪气呼呼地走出书院饭堂，朝门内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气鼓鼓的腮帮子，嘴里好似塞了个大馒头。
　　饭堂里挤满了儒生，小小的木桌大都围着六七个人，唯有角落一处的小桌上坐着零星的三人。段子孝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处了，一脸痴笑地看着对面的人。柔声道：“颜儿，尝尝这个。”他伸出筷子夹了个鸡翅放在秦安颜碗里。秦安颜朝他笑笑，咬了咬下唇，缓缓地夹起刚才的鸡翅，微微低头，轻启朱唇，细细品尝。那动作让段子孝瞧着，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一旁的妙雪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能叫主子。。。”即使是妙雪叫起来都有些不自在，段子孝的肉麻可见一斑，妙雪喉咙里好似堵着块石头，“怎么能叫主子颜。颜儿？”妙雪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大，没好气地道

　　段子孝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眼睛微微眯起，用极小的声音道：“雪儿妹妹，来，吃青菜。”说着夹起一瓣白花花的大蒜缓缓投进妙雪的小瓷碗里。
　　妙雪嘴角抽搐，盯着秦安颜看，可秦安颜仍旧旁若无人地垂着眼皮吃菜。妙雪气没地方出，扭过头不再看他们，却发现远处的好多儒生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朝他们这看。
　　“看吧！人人都以为你们龙阳断袖了！”
　　段子孝抬抬眉，朝不知何时站在妙雪身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只见那侍从将手里的大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占了一半的位置，他迅速熟络地打开包袱，一股子香气顿时扑面而来。秦安颜这才疑惑地抬起头来。
　　“颜儿，这是吴州的名菜，桂花酱鸡红油鸭子，还有桃仁鸡丁，尝尝这个，琵琶虾。”
　　“主子最讨厌吃油腻的东西了。”妙雪没好气地打断他
　　“哦？”段子孝挑了挑眉，桌上不知何时又摆了两样甜品。“颜儿，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水晶核桃了。”
　　那宠溺谄媚的声音引起妙雪头皮阵阵发麻，“段爷，你能再把整个酒楼搬过来吗？”
　　秦安颜扑哧一笑，横了妙雪一眼。
　　“颜儿若是想要，酒楼自然不在话下。”话一完，妙雪又是一阵哆嗦。
　　秦安颜朝他笑笑，轻声道：“我很喜欢，至于酒楼，还是算了。”她拿起一颗小核桃，略微感慨道：“你居然记得我喜欢这个。”
　　“颜儿喜欢的东西，我都记得。”段子孝一脸深情
　　妙雪看不下去他们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样子，气呼呼地离开饭堂，午饭连口水都没正经喝过。

　　她坐在门口，手里紧握着个白胖胖的硬馒头，气不打一处出，全赖在薛素清身上了。“姓薛的混蛋！”她抬起手，把手里的馒头当成薛素清，狠狠地往外扔。

　　“啊！！！”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
　　妙雪也不在意，心里嘀咕着，砸死这些个书呆子！
　　“又是你？是你扔的对不对？”不一会，就见薛璃一手抱着半个西瓜，一手拿着刚才的硬馒头，气呼呼地站在妙雪面前，怒目圆瞪。
　　妙雪冷哼一声，“呵，这馒头倒有灵性。”
　　“你什么意思？”薛璃一张白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她见妙雪一副高傲的样子更来气了，用尽全身力气将手里沾着灰的馒头狠狠砸向妙雪。可急速而下的馒头在妙雪面前就好像张轻飘飘的小纸片般，轻而易举便回到了妙雪手里。
　　妙雪轻蔑地看着薛璃，心里纳闷，她早就纳闷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软弱的男人，千算万算竟没想过这人也是个女的。
　　薛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气急败坏地瞪了妙雪一眼。
　　“你手里拿的什么？”
　　“你傻啊！西瓜啊！”薛璃朝她挥挥手里的西瓜，想把西瓜砸在她脸上。
　　“把它给我！”妙雪有些饿了，看了看薛璃手里新鲜的西瓜，道
　　“为什么？我才不给！”薛璃没好气地道，打不过总躲的过！于是不再理会她，朝大门走去。谁知妙雪身子一闪，坐在大门正中，正好挡了薛璃的路。
　　“把它给我！要不然别想进去！”妙雪朝她得意地晃晃脑袋，一副小无赖样。

　　“你！”薛璃恨不得杀了她，咬着牙道：“给我滚开！”

　　“想进去吗，西瓜留下。”妙雪得意洋洋地道，头一次觉得十年的功夫没白练。
　　“好！给你！”薛璃说着，狠狠地把西瓜一砸，哪知又被妙雪给稳稳地接住了。妙雪两手抱着西瓜，跳起身，一溜烟跑到薛璃身后，朝她做了个鬼脸，“你这笨蛋！”说着便连跑带跳地跑了。
　　“肉包子打狗。”薛璃愤怒的声音至牙缝中吐出，她恶狠狠地看着妙雪的背影，大喊道：“你这该死的赖皮狗！！”

　　七夕夜吴州城热闹非凡，人流如潮，车马难行。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与人的谈笑声不绝，城内的流云河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漆黑的小河如同流动的黑云，一朵朵红莹莹的荷花灯却将小河映的通亮。城里未嫁的少女皆施朱傅粉，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边说笑边逛花灯街，更多的人挤在小河边，蹲着身子虔诚地放荷花灯。

　　流云河上鹊桥人来人往，唯有两人坐在桥上，颇有兴致地低着头看着脚下破碎的星星。

　　“诶！主子，你看那啊，那只花灯好大啊，比别人的十个加起来还大。”薛璃坐在薛素清旁边，与她肩靠着肩，双脚荡啊荡的，一脸兴奋地叫道
　　薛素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嗤地一笑，道：“其他的灯都被挤没了。”
　　薛璃摇了摇头，煞有其事地道：“许是个半老徐娘放的。”
　　“咱们也去放好不好？”半晌，薛璃又摇摇薛素清的胳膊，两眼放光地道
　　薛素清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璃儿会被半老徐娘挤死的。”薛璃不乐意地嘟起嘴，“你看她们。。”她凑近薛素清，耳语道：“咱们好久没穿裙子了。”
　　薛素清一愣，正想说什么，被身后的人给打断了。
　　“薛兄，你怎在这？”
　　薛素清转过身，是何清风笑笑地看着自己。薛璃一见来人，立马沉了脸。
　　“何兄。”薛素清朝他笑笑，站起身。
　　何清风不知怎的有些呆滞地看着她，默不作声。薛素清无奈地轻咳了几声，何清风才回过神来，道：“薛兄可有空？咱们去喝茶可好？”
　　薛素清正要拒绝，被薛璃给抢先了一步，“主子，咱们不是还要去林家庄拜访故友吗？”
　　薛素清看了看薛璃着急的样，暗自无奈，朝何清风歉意地笑笑。何清风只好讪讪离去。人才一走，薛璃就不悦道：“主子，何清风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薛素清一怔，好笑地横了她一眼，“疑神疑鬼的。”
　　“但愿是疑神疑鬼！主子，你别和他走太近才是。”
　　薛素清朝她笑笑，点点头。“我自然知道，不要担心。”一如既往地宠溺地摸摸薛璃的头。“你可想穿女装？”
　　薛璃一愣，惊喜地看着薛素清。

　　城内最大的花灯街尽头的花灯比拼正如火如荼地进行，说是花灯赛不如说是女子之间美貌与才艺的较量罢了。
　　鲜红的地毯铺着高台，台下挤满看好戏的人，台上已然站着十来个容颜姣好的女子。只听得站在最前端的玄衣男子喊道：“来啊来啊，还有哪位姑娘要参加？头一名可获神秘礼品，姻缘石在手，立马嫁个如意郎君！”

　　“我要！”
　　“我要！”
　　台下同时响起两道清丽的女声。众人均好奇地朝声源处看，只听得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目光呆滞，就连大多女子也是如此。
　　人群中不由地空出两块空地，只见两个绝美的女子立于其中。一头是女装打扮的秦安颜，她一袭白衣，雪白无尘的白纱裙泛着银光，不施粉黛，面容清冷。她挑了挑眉，同样好奇地朝自己前方看去。只见锦瑟红衣披身，娇艳欲滴的红唇，额上贴着鲜红小巧的梅花妆，风情万种，与她截然相反。锦瑟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安颜，朝她挑了挑眉，似在打招呼抑或是挑衅。

　　秦安颜心中不悦，微微偏过头，看了看旁边的段子孝，只见段子孝也一脸痴呆看着前面的锦瑟，两只眼像要掉出来般。旁边的妙雪横了段子孝一眼，略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秦安颜，好像在说：看吧，这就是你未来夫君。

　　“那是吴州第一美女锦瑟，可真漂亮。”秦安颜勾勾嘴角，也不知是在嘲讽还是什么，淡淡地解释道
　　段子孝立马回过神来，“果真名不虚传。不过在我心里，颜儿是最漂亮的。”那意思分明就是人家锦瑟更漂亮。
　　秦安颜皱了皱眉，懒得再搭理他，走上台去。

　　“小姐，这衣裳好漂亮”薛璃一身名贵的淡粉衣裳，映得小脸蛋粉嫩嫩的，走在薛素清前面，转了个圈，笑嘻嘻地道
　　薛素清好笑地看着她，轻轻推了推她的小脑袋，“穿件衣裳就如此兴奋。”
　　薛璃跑到薛素清身旁，双手勾着她的手臂，半个身子都靠在薛素清身上了，“小姐你真好！咱们都快一年没穿女装了。”
　　薛素清看着她，一脸宠溺的笑，如同对待自己的女儿般，“咱们去买花灯可好？”薛璃忙不迭点头说好。

　　薛璃自花灯老板手中接过灯，本要给钱，只见他一脸痴痴呆呆地看着旁边的薛素清，整张脸都快贴在别人身上了。
　　“喂！你不要钱了啊？”薛璃没好气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要要要”老板连忙接过薛璃手中的铜板，道：“这位小姐真乃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怎不去参加花灯赛？”
　　薛璃无奈地挡在薛素清前面，恶狠狠地回瞪老板猥琐的目光，“花灯赛？”

　　两人朝街的深处走去，原本热闹嘈杂的街道如今却只剩零星几人，安静的小街回荡着一道宛转悠扬的声音，古琴与古筝和鸣，开始时幽柔如溪流涓涓而过，寂静轻缓的声音让人不禁静下心来。半晌声音由慢渐渐变快，原本寂静的声音却暗含深涌，而后愈变明快急促，铿然有力的琴声与古筝，好似两个斗勇的武士又似配合默契的士卒。

　　薛璃和薛素清不知不觉已来到花灯赛台前，只见秦安颜和锦瑟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低着头沉浸在曲中，唯美的声音至纤细白皙的五指间倾泻而出。

　　许久，只听得噌地一声，琴弦断裂声犹在，众人均未回过神来，皆呆滞地看着台上。锦瑟缓缓地站起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地上断了弦的古筝，朝秦安颜妖媚地勾勾嘴角，“我输了。”

　　段子孝惊异地挑挑眉，谁都知吴州锦瑟琴绝媚绝，如今竟输给颜儿了。他不禁眯起眼伸长了脖子朝台上看去。却被身旁的人重重地推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着。段子孝气急败坏地转过头，瞪着妙雪。只见妙雪一袭水蓝衣裳，单手插腰，一只脚翘着，银白的小靴子闪闪泛光，她一脸苦恼地道：
　　“段爷，我家小姐刚才对我说很想尝尝吴州的高记李子，你可知哪有卖？”
　　段子孝一愣，环顾四周
　　“你家下人偷偷跑回书院睡觉啦，唉！可怜我家小姐唷，想吃却寻不到。”妙雪可怜兮兮地看了看台上的秦安颜，又两眼放光地盯着段子孝。
　　段子孝犹豫了片刻，便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段爷，不急啊！多买些回来！”妙雪笑眯眯地朝段子孝喊道，而后又眯起眼，冷着脸朝薛素清主仆的方向走去。

　　秦安颜一手拿着精致的花灯，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白石头，一脸扫兴地走下台，却不见妙雪和段子孝，正疑惑着，背后一人拍了拍她的肩。
　　“小姐，你真厉害，哼哼，那狐狸精输了。”妙雪走到秦安颜面前，笑笑道。“小姐，这花灯给妙雪可好？”说着，也不等秦安颜同意就拿过她手里的花灯。
　　“那个段子孝呢？”秦安颜皱了皱眉，道
　　妙雪顿时换了副脸，不满道：“你就记得你的未来夫君了！”
　　秦安颜深吸了口气，平时真是惯坏了她了！ 对着妙雪厉声道：“没大没小的丫头！”
　　妙雪撅了撅嘴，高声道：“你未来夫君在那呢！”说着忽地放下手里的灯，两手对着秦安颜的背使劲一推。
　　秦安颜没料到她这样，被身后的力带着往前倒，硬生生撞进一个人的怀中。薛素清吃痛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搂着怀里的柔软。她朝怀里看去，只见秦安颜微红着脸楞楞地看着她，薛素清脸一热，连忙松开手，朝她尴尬地笑笑“秦小姐。”

　　“妙雪，咱们去哪啊？”薛璃眨巴眨巴大眼，任由前面的人牵着自己的手，疑惑地道
　　妙雪皱了皱眉，转过头，道：“你不是说去放荷花灯吗？”
　　“我随口说说的。人那么多。”薛璃耸耸肩，颇为无奈道
　　“人多有什么的？”妙雪不屑地横了她一眼
　　“你要求姻缘？”薛璃问道
　　“啐！我才不信这些！”

　　两人来到河边，人倒比先前少了些，可仍旧往来不绝。薛璃两手捧着荷花灯，兴奋地蹲在河边，一下又苦了脸。朝身旁的妙雪说道：“竟然满了？这还怎么放？”只见她面前的河流挤满了花灯，竟没有空隙了。

　　妙雪皱了皱眉，一把推开薛璃，道：“这还不容易？”只见她站起身，将内力集于手心，双手一发力，河面涌动不已，如同刮着阵剧烈的暴风。再看向小河时，放眼望去，平静的河面只剩下零星的几只花灯。那些可怜的花灯都被吹到对岸去了，还有些许愿的小纸条飞了满河满岸。

　　“啊！我的花灯啊！你们两个臭丫头做了什么？”两人旁边的一女子首先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看着妙雪和薛璃，大喊道
　　其他的女子皆回过神来，被刚才女子的怒喝所感染，加上自己心血的白费，均是用要吃人的表情看着妙雪两人。薛璃吓得一身冷汗，刚才放花灯的兴致全没了，又急又气道：“你还说我傻！你就是个笨蛋！现在怎么办？”
　　“薛璃你这个笨蛋！不是你要放灯吗？”妙雪没好气地反驳，伸出手从身后搂着薛璃，轻轻一跳。
　　“哇！好厉害！”薛璃不禁惊异地喊出声来，刘海被风轻轻吹乱。
　　“怎么没了？继续飞啊。”两人跃到河对岸，妙雪才舒了口气，薛璃就不满地道
　　“飞你个头！”妙雪横了她一眼，道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穿女装。”秦安颜与薛素清并肩走在郊外，两人默不作声，半晌，秦安颜才咬了咬下唇，轻声道
　　“男装穿的久了，倒生疏了，是璃儿非要穿的。”薛素清温和地笑笑道
　　秦安颜摇摇头，看着她微微发愣，脱口而出：“人人只知永怡公主，却不知薛姐姐更要漂亮三分。”她说完又一下红了脸，伸出手欲捂着嘴，手里却握着刚才得的姻缘石。有些心酸，刚才那一声姐姐把心扯得生疼，姻缘石又有何用？寻得姻缘却不能相守。
　　薛素清抿了抿唇，连忙转移话题，“这是什么东西？”
　　“姻缘石。”秦安颜无奈地撇撇嘴，将那块石头递给薛素清。白滑的石头上几丝淡红的花纹，放在手里凉丝丝的。
　　薛素清嗤地一笑，废了半天就这么个东西。
　　“你相信？”
　　薛素清摇摇头
　　“我也不信。亏我那么卖力抚琴。”秦安颜说着，不由地揉了揉还有些酸疼的手指，想起刚才同锦瑟斗琴的一幕，还有些心有余悸，额上冒了几滴汗。
　　薛素清忽地停下脚步，皱了皱眉，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什么。
　　“你怎么了？”秦安颜也根本停下，蹲下身子同她面对面，疑惑地看着她
　　“踩着个东西。”薛素清拿起脚下的东西，一块扁平的石头。秦安颜心里一惊，连忙夺过石头，急急抚去上面的尘土，只见那块白石头在月光下显得益发白亮，上面挂着几丝淡红纹。她心里又惊又喜，表面却波澜不惊，这回她相信了。她瞅了眼一旁发愣的薛素清，站起身。克制不住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
　　“这花灯赛的人可真够黑心的，竟拿路边的石头当成什么头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