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 悬空》叶朝闻

49、军队（二）

　　不久后，又是一场离别，这次的主角换成了文森。

　　茉伊拉抱着文森，欲言又止。

　　文森笑：“没事，我挺喜欢听你念叨的。”

　　茉伊拉敲了他脑袋一下：“算啦。”

　　艾伯特：“茉伊拉小姐，我能不能学习您的发言模式，在一定情况下复读(灬°ω°灬) 。”

　　“不要。”文森警觉。

　　茉伊拉把它看做一个小朋友，伸手揉了揉它的头发：“可以哦。”

　　艾伯特略低头，做出一副害羞的姿态。

　　安其罗看着艾伯特，从这个他与伯特的智慧结晶上，他看到无限的可能性。

　　他从没有在情绪模块对它做出这种细致的设定，它现在的反应建立在对人类的观察上，不到十年的时间，便已进化到这个程度，举止自然几乎让人类把它当做同族看待。

　　或许，它真的能成为独一无二的‘人类’。

　　“艾伯特。”安其罗呼唤到。

　　“嗯？”艾伯特回过头来。

　　“祝你成功。”愿银河文明的希望与你一同长存不朽。

　　“好的，我会努力。”艾伯特仿佛读懂了他目光里的期许。

　　文森挥手，临行前还不忘给茉伊拉一个飞吻，“希望下一次回来能看到你给我找个姐夫。”

　　茉伊拉无奈的笑了：“讨打。”

　　安其罗没有说什么，他不愿影响雏鸟的情绪，那情绪会化作镣铐，成为翱翔的负担，该说的早已潜移默化的传授给文小森，他该做的是在雏鸟翱翔时，于背后暗自保驾护航，让小家伙知道他能自由的飞勇敢的飞。

　　当年的老洛佩兹拄着手杖，就像这样站在门口，对于或许离世前再也见不到的孩子，仅仅只是说了一句淡淡的去吧。

　　他终于体会到老洛佩兹的心情，不是冷淡，而是害怕消磨孩子的勇气。

　　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就是在这种循环中传递，循环中不断闪烁的光芒，这是伯特告诉他的，虽然永远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他乐意成全。

　　真想用这双眼睛看到曾经播撒的火星化作熊熊的燎原之火，那燃烧灵魂的火焰，该是怎样的美丽？

　　少年的第一次远行，就像一杯夏日里冰镇过的酸味气泡酒，一点离别的酸涩过后，凉意沁人心脾，双眼惬意的眯起，脑中尽是望不到边际的美好憧憬。

　　在此之前，文森的足迹只限于联盟那尊贵却狭小的核心。

　　从位于中央星系的西北角出发，到达联盟的西北角，要航行近两个月，当然，也可以全速前进，能省一半时间，可那对身体有不小的损伤。

　　文森撑着脑袋，面对着星盘的投影，手指一点，在洛佩兹星和西伯利亚星之间划了一条线：“修，你说，我和安其罗隔着多久的延迟。”

　　还未等修回答，路易斯直接给出了答案：“七十秒左右，通讯有很大可能性收到干扰。”

　　“井底的青蛙第一次跳出方寸之地，之前的所有自命不凡，好像一场笑话。”

　　修说：“当你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打破了屏障。”

　　“但井外的世界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更大的瓶子？”

　　“那就再次打破它。”

　　“我想想，下一句该回答……在人类消亡前，这个循环无法停止，像跑轮里的仓鼠，永远跑不到终点。”文森的手指在桌面行走，走着走着一直无法脱离桌面的桎梏，当手指小人从桌角跃下，它已经悬在空中。

　　“太悲观了。”修看向文森悬在半空中的手。

　　“是啊，还好我有安其罗这样的兄长，不然大概会虚无到死吧。”

　　过了片刻，修说：“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描述一下？”文森好奇，因为自以为的自我总与他人眼中的自我有着巨大的落差，他很需要这些评价。

　　“有时候会出格，大多数时候都在安全的范围内。”修极力的组织自己的语言，“所有的出格都被转化成逸事，很有趣，也很吸引人，可在我的印象里，你总是在厌恶着什么，嘲讽着什么。”

　　“听起来真像个反派。”文森总结到。

　　“你不是。”修不假思索的回答。

　　“哦？”文森笑眯眯的，“谁知道我不是？只不过我这个反派暂时还不想毁灭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文森会这么与众不同。

　　文森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因为我的异能呀！有时候我挺恨它的。”

　　“抱歉。”

　　“不用，是我自己想说。”文森笑着，笑意却空洞的浮在表层，“我讨厌很多人，他们的心里实在是烂透了，常年被迫感受到他们的心声，连带着我都快要腐烂。”

　　文森的手抵在修的胸口，缓缓点了一下：“就在这里，一点一点的下坠，变质。”

　　“没有办法解决吗？”修的声音有些哑。

　　“或许有，可惜我没有找到，我只能尽量的训练自己不听，但那玩意跟空气一样，就算听不见，一样能感受到。”

　　所以文森喜欢和洛洛、艾利克和修等人待在一处，他可以在他们身上获得短暂的温暖。

　　文森的那双金色的眸子，就算在此刻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锋利的像一把利剑，无端的让修想起了过刚易折。

　　“我变了？不，只是向内生长的刺终于刺破了皮囊。”文森难得的说了一回疯话，拍手，“好了，不说这些令人不快的话题了，还想听我的评价吗？”

　　他迟疑的那一会，又让文森缩回了他的壳里。

　　文森还是那副贵公子的模样，斜翘着腿侧坐在椅子上，好不悠哉：“幸亏你来到军校，不然以后要是进了政务院，像你这样过于正直的异端，大概会被老家伙们玩死。

　　我们这一批人中，最适合政务院的是艾利克，再是安东尼奥，其次才是我。”

　　“安东尼奥？”

　　文森点头：“早在预科班时刚认识他的那会，他可不是现在这样的，简直就是老狐狸成精。确定副官的时候，其实我曾犹豫过，对于副官而言，席德是不是更适合一些，选他太过屈才了。”

　　“很少听你这样的夸赞一个人。”

　　“说得我好像眼高于顶，好吧，的确有点。

　　继续说你，我觉得像一棵树一座山，不为纷杂所扰，难得的纯粹，比我种小丑可贵的多。”

　　艾伯特乖乖的举手提问：“文小森，我可以引用刚才的记录自主学习吗？”

　　“可以，人类是很复杂的，不会造成错误吗？”

　　“一般情况下不会，错误会被系统自动修正，如果大量错误无法修正，将会用从前的备份数据修正，从理论上说，只要存在资源，艾伯特可以永远存续下去。”

　　“太长的时间，可惜对于人类来说，这并不是件好事。”文森的思绪飘远。

　　“为什么呀？(д；)”

　　“大概会错乱的吧，也就是俗称的疯子，太惨了。”

　　“如果能把记忆存储备份呢？(o°ω°o)备份后灌输给克隆体，人不就可以永远存在了吗？”

　　“是个不错的问题，早在古地球时代，就有先辈曾这么实施过，不过那有可能牵扯到伦理问题了。

　　可我不这么想，人活这一辈子就够了，没有什么个体能永远存续下去，不过我倒是希望我以后能打磨出一种精神，薪火相传，也算是永垂不朽了。”

　　“哦……”

　　“知道你没听懂。”

　　“嗯。”艾伯特丧气的低头，“请求更新相关数据库。”

　　文森点了点头，转而对修说到：“是不是太狂妄了？明明现在的我还只是个毛头小子。”

　　“不，很好。”修神色柔和。

　　文森笑了起来，把红茶当酒摇了摇，敬了修一杯。

　　航行一个星期后，多洛雷斯那边已抵达了她在中央星系东南角的驻地。

　　“这么快啊。”

　　“不算快了，你要连飞两个月，这会就坐不住了？”洛洛促狭的笑。

　　“是呀，身边还缺了亲爱的老婆大人。”

　　“哦。”

　　“哦？”

　　“哼。”

　　“好了，我不贫了。”文森投降，“这两天怎么样？”

　　“驻地离布伦达不远，以后可以多去走动，这里议会派比较多，不好管理，好在身份摆在那儿，至少明面上不会太为难我。”

　　不过也仅仅是明面上，议会向来和他们这些家族不对付。

　　“你要小心，这些手握笔杆子最不饶人，跟布伦达的友谊我很支持，她副官的笔不比议会的差，绵里藏针，杀人不见血，可以多学习。”

　　多洛雷斯点了点头。

　　“未来几日会有信号干扰不方便联系。”

　　“真的好远啊。”

　　“嗯。”文森想抱一抱亲爱的洛洛，却无法触及，“这只是暂时，为了我们更好的未来。”

　　多洛雷斯举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军人的手上不允许有白手套之外的东西，希望休假时你再次为我戴上。”

　　“嗯。”文森的声音很轻，他当着洛洛的面摘下戒指，放进上衣最贴近胸口的地方，“我也是。”

　　一个月后，文森与修分别，踏上属于自己的旅程。

　　按照申请书的安排，文森指定了安东尼奥、席德和洛克三人作为从属，享有次一等的待遇。文森作为联盟军校毕业的贵族子弟，起步自然不低，仅是实习，就有中校的权利，当然，授勋仪式要在毕业后的举行。

　　在踏上这片土地之前，文森就通过查探大致了解到中央星系外的落后，但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当他看见前来迎接的上司身后的机器助手时，还是有些惊讶。

　　那种会在关节处露出金属轴承的机器人，在如今的中央星系，大概只会陈列在博物馆，连最低级的清洁机器人都早已换成了各式各样的拟真形态。

　　顶头上司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倚靠自己的努力考上联盟军校才得以晋升到现在的位置，没有背景，没有势力，再加上年岁渐长，对于他这位少爷的到来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文森对于这种态度他并不讨厌，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