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私鬼穿进苦情戏》数枝雪

5、姑姑5

　　第五章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玉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干脆坐起身，将丈夫给推醒了，愁眉苦脸地问道：“大牛，你说，我们老胡家是不是、是不是助纣为虐了？”

　　“哟，你还懂助纣为虐这个词呢。”大牛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笑话她，语气倒是蒙蒙的，明显还没睡醒：“有文化，有文化！”

　　“你给我起来！”见丈夫竟敢嘲笑她，她也恼了，掀开被子将丈夫揪起来：“你给我起来，滚起来！竟然敢笑话老娘？”

　　“哟哟哟，疼。”这下子，大牛是真的清醒过来了，他坐起来，一边揉着耳朵一边无奈道：“你怎么一天一个想法，你之前不是还觉得谢家丫头白白养八个孩子，是个傻帽么，现在人家不傻了，你又不乐意了。”

　　“我哪有。”玉芳就是心里闷得慌：“她也太冷心冷肺了一点，今天你是没看见她二嫂子哭成那样。”

　　想到今天见到的场景，她心中就一股气闷。

　　是，她从前是有些心疼谢家那丫头，那不是看着她小姑娘一个，却被迫成为了家中顶梁柱，还要抚养八个孩子，实在是吓人，可今天见她那副态度强硬的模样，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她嘟囔着道：“她心实在是太硬了，今天你是没瞧见她二嫂那样，哭得真的绝望，好不容易挑了还不错的人家，做了人家的后妈，还没站稳脚跟呢，谢丫就强行将四个孩子塞了过去，不管她二嫂如何哀求，都不肯将孩子带回去，唉，可真是……”

　　胡大牛好笑道：“你这一天一变，变得也太快了，昨天还觉得人十分可怜，还恨铁不成钢地说人性子软弱，今儿个就变啦？”

　　“我、我、我……”玉芳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翻来覆去地指责谢微心肠太硬。

　　但她的想法并没有影响到当事人一分一毫，谢微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上，见着前大嫂去而复返，又把孩子领走后，她才回了谢家。

　　她是不婚不育主义者，天知道，当八个小孩子围着她叽叽喳喳叫的时候，她头皮一个劲地发麻，恨不得原地爆炸。

　　她当时就想，如果这些都是原主的孩子，是这具身体摆脱不了的责任，她就自杀。

　　好在不是的。

　　在得知这八个孩子只是原主的侄儿侄女，并且孩子们的亲妈都还在时，她毅然决然地向村子里的人打听了那几位前嫂子现在的住址，然后拿出原主手上仅剩的一点点东西，请求队里的人帮忙，将这八个孩子送回了他们自个亲妈身边。

　　这八个孩子最大的也才八九岁，其实按照农村里的想法，再过几年，十二三岁的模样就能下地养活自己了，旁人都安慰谢微，再熬几年，熬几年就要出头了。

　　但谢微一天都不想熬，等到最大的那个能下地，那还有三四年，而且等他能赚工分了，后头还有一连串的萝卜头，而且按照原主那养孩子的水平，几个大的都被她送去了学校读书，要是能一直考得上去，估摸着得一直供下去。

　　仔细算算，实在是太可怕了，往最坏的情况想……只怕这具身体的大半辈子都得搭进去。

　　谢微被家里人金尊玉贵养这么大，不是穿越到异世给别人做牛做马的，因此，她毫不愧疚地将人全送回了亲妈身边。

　　只是……唉，这日子好是不好过呀！

　　谢微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才在锁了的柜子里，发现了一根山参和两斤白面。

　　山参怎么来的她不清楚，但看这被小心翼翼包着藏起来的模样，一看就是原主的手笔，倒是这白面的来历她知道，二房的孩子控诉她时，就将白面拉出来溜了一次，原主本来还想将这白面拿出去换了粗粮，至少能多吃一段时间，结果孩子们又哭又闹不肯依，她才留了两斤下来，打算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谢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打算明天就拿出去换了粗粮，只是……她愁眉苦脸地望着面前的床，木板加稻草，连床单和被褥都没有，躺在上面硬邦邦，她实在没忍住，脸上露出了生无所恋的神色，这地方实在是太穷了，最难让人忍受的是，在这个时代，经商是犯法的！而原主是农村户口，注定了她只能在地刨食。

　　实在是太惨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心里发愁得很，她对自己几斤几两清楚得很，她是吃不了这个苦头的，还是得想个法子，改善生活。

　　这样想着，她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造成，谢微起了个大早，她心里清楚着，孩子们的亲妈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今天还得上门闹，因此，她早早去了大队长家，让他给自己开了封介绍信，揣着昨日薛小春给她的五毛钱，悄声去了城里。

　　原主的未婚夫叫胡为，年纪轻轻，手里也没什么正经营生，就是到处混日子罢了，平常四处惹是生非，不过他是家里的独苗苗，父母和姐姐闷都乐意养着他，将他养出了一副不可一世的性子。

　　他虽然在城里上不得台面，但是城镇户口，家里又有些家底，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很多人艳羡了，也因此，乡下人都认为谢丫是前世修了福，才得了这么一桩好婚事。

　　虽说胡为看上了原主谢丫，但他爹娘却是看不上的，好像许多父母都有这样的通病，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天底下任何女人都配不上他。

　　胡父胡母虽然同意儿子跟谢丫订了婚，但迟迟拖着不肯办婚事，拖了足足两年，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使了人来谢家商议婚期，都不肯亲自上门的，足见胡家对这个儿媳的看不起。

　　但婚期还没定下呢，谢家就出了事，他们只象征性地给了几分钱，连葬礼都没人出席，也难怪大家都觉得胡家不要她了。

　　谢微对那个未婚夫不感兴趣，更何况，这都一年了，对方也没来找过原主，估计也没多少感情，她这次进城，也只是打着这位未婚夫的幌子罢了，其实是想进城瞅一瞅，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

　　想到这个，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年代，难就难在这里，管制得太严格了，就算私底下能弄到钱来话，要是没有个正经的名头，这个钱也花不出去，更何况她现在住在乡下，乡里乡亲的，根本没有关上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这种说法，她要是动作太大，很难不惹人注意，除非……将大家变成利益共同体。

　　谢微的心中有了个初步的想法，但具体怎么操作，还得去城里看看，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填饱肚子，家里的粮食已经快吃光了，还有两三个月才到分粮食的时候，就算她每天勤勤恳恳下地干活赚公分，这些天也得靠野菜过活。

　　野菜吃一天两天算闲情，月月吃日日吃，就很让人受不了了，谢微觉得自己吃不惯这个。

　　她捏着五毛钱，怀里揣着介绍信，慢吞吞去了村口。

　　队里的胡老头正好要去隔壁公社送东西，可以带她一程，他拍了拍正在“哞哞”叫的老牛，冲着她慈祥地笑了笑，指着后头的座位道：“你坐后头。”

　　牛车上还坐着个年轻媳妇，她怀里抱着娃娃，看见谢微十分惊喜：“丫丫你过来，挨着我坐，咱姐妹俩好久没坐一块儿说话了。”

　　谢微不认识她，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坐过来，逗了逗她怀里的宝宝，才笑眯眯地望向她：“好久不见。”

　　“是啊，咱们都好久没见了。”年轻女人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以前我俩天天腻在一起，打猪草、挖野菜，分都分不开，现在……唉。”

　　说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眉间染上了一股轻愁。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谢微还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也明白了，她是原主曾经的好伙伴，两人关系应该还不错。

　　谢微低头看了一眼，这姑娘怀里抱着的娃有几个月大，估摸着嫁出去好几年了，她笑了笑：“好难得遇见你。”

　　“都有一年多了。”年轻女人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愁苦之色，笑着问她：“你是进城里？”

　　“是啊。”谢微打发地点点头：“去城里看看。”

　　年轻女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瞅了一眼前头驾车的胡老头，悄悄地对谢微道：“丫丫，你还是得注意着点，不是我挑拨离间，我是真觉着你未婚夫那边不是好人，而且你现在……他们要是真想欺负你，也容易，你要自己立起来，别被他们给捏住了。”说着，她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来，但很快又掩盖了下去。

　　“我知道的。”谢微明白她是一片好心，弯了弯唇。

　　到了县城后，年轻媳妇依依不舍地拉了拉谢微的手：“下次你来我家玩。”

　　“好呀。”谢微回以一笑。

　　第二生产队的人都沾亲带故，主要以胡、谢和林三姓为主，大家相处还算和谐，胡老头知道谢丫家现在困难，也不肯收她的车费，谢微笑了笑，也没有坚持，如果这一次事情顺利，她就不会再缺钱花了。

　　跟胡老头敲定好回去的时间后，谢微摸了摸口袋里的介绍信和钱，慢吞吞地往城里走。

　　她对这个地方算得上是一无所知了，但也不怎么害怕，人嘛，去一个新地方，总是有些惴惴的，度过适应期就好了，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一死，她不怕死。

　　谢微瞅着人多的地方，径直拐了过去，在角落里站定，她默默地观察那些提着被塞满了的篮子的妇人，慢吞吞循着她们来的方向走，最后走到了供销社附近。

　　今天的供销社供应不要糖票的白糖，六毛九一斤，队伍排得老长了，大家全部挤作了一团，间或夹杂着几句争执声。

　　谢微没有挤进去，只是远远地站着，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很快，一个老妇人的身影印入了她的眼帘。

　　这个老妇人打扮十分朴素，袖口上甚至还带了几个补丁，但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眼光告诉她，老妇人并不缺钱。

　　只见老妇人一头齐耳的短发，手上挽着个篮子，篮子上头盖了块蓝布，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但微微鼓起的一个小包告诉谢微，篮子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了，谢微靠近一点儿，还能闻到淡淡的中药味。

　　老妇人此刻并不开心，她几次三番想挤到人群里去，但力气太小了，每每都被人挤了出来，最后一次甚至被挤着坐到了地上，发出“哎哟哎哟”的痛呼声。

　　若是往常，肯定有人扶她，但现在大家都急着去供销社抢东西呢，好不容易买完出来的人，手上也塞得满满当当的，根本腾不出手来扶她。

　　谢微愣了愣，上前将她扶起来，篮子在地上磕了一下，即使有老妇人护着，蓝布也依旧被掀开了一小块，露出了一角。

　　老妇人慌忙把蓝布盖上，颤抖着身子道谢。

　　谢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经意地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露出了白面，老妇人抿了抿唇，眼中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谢微心里就有底了，她将老妇人扶了起来，扯了扯自己破旧的衣裳，对着别人手上提着的粗粮露出了渴望的神色，而后望着供销社缓缓地叹了口气，才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一步两步，当她在心中数到“十”时，老妇人追了上来，拉着她走到了偏僻处，然后指了指她的篮子，低声道：“换吗？”

　　谢微笑靥如花：“当然换。”

　　手中有钱，心里不慌，谢微捏了捏薄薄的几张钱票，郁郁许久的心终于好了一些。

　　她正盘算着，接下来要去哪里寻个营生，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前方的拐角处一晃，谢微

　　突然就愣住了。

　　片刻之后，谢微追了上去，但等她跑过拐角处时，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她没有惊慌，而是冷静地站在路口，打量着四周，默默地分析起来。

　　正中间的是一条直通通的大路，只是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左右多出了两条小路。

　　谢微速度还是挺快的，几秒钟的时间，如果他走的是大路，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快，现在就看他是往左拐还是往右拐了。

　　她在路口处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有人出来，正想着，要不然赌一把算了时，一对年轻的男女就说说笑笑着从左边的小道上拐了出来。

　　这个年代，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抓得挺严重的，就算是结了婚的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太亲密，更何况是没结婚的小情侣了。

　　虽然这对年轻男女之间隔了老远，但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谁都能看得出来，谢微淡淡瞥了一眼，便漠不关心地收回了视线。

　　谁知那年轻男人却停住了脚步，他望着谢微 ，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颤抖着声音道：“丫丫。”

　　年轻女人愣住了，她看看谢微，又看看男人，见他这副模样，有什么猜不出来？只是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狠狠地跺了跺脚，声嘶力竭道：“胡为！她是谁？”

　　胡为却是一眼都没瞧她，只是失魂落魄地望着谢微道：“丫丫你听我解释，我跟她没有关系，都是她缠着我，我心里只有你！”

　　谢微脸上不可抑止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转身就要走，胡为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飞快地去拽她的手。

　　正当谢微思索着要不要给他一脚时，一道清越的男声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谢微一愣，眼泪扑簌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