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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一章 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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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睡的郑枚低低叹了口气。
一身居两魂的可能只有彼此压制,强者为显。而与那一个相比,郑枚不该是强的那一个却偏偏压制了对方,这是无法解释的。
就此唐青与马文才商量了一个上午,结论还是必须把另一个引出来,不论是为郑枚自身之谜着想,还是从那一个说过的话来想——“本来想告诉你些事”……唐青和马文才一致认定,他口中的事倘或不是与二十年前那个“人”的失踪有关,便是与本次澧水街的案件有关,最糟糕的情况是,与两者都有联系。
但是如何把对方逼出来却谁也不知道。目前只有唐青见过他一次,毫无征兆,如果他们只能等待对方自动现身,无疑太过被动,而巧合的是,谭兰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很难说是谭兰花下午下在郑枚饮料里的符咒直接生了效,唐青认为,即便是在郑枚为主导的意识中,那个人的意识也有少许的存在,因此对于郑枚所经历的事情、听到的事情,那一个也了若指掌。这就如同郑枚精神屏障上的一个小小缺口,平时并不显眼,但所有信息情报都会从那个口子源源不绝地流向另一个郑枚。他所要做的,便是往那个缺口里灌输他想要对方知道的信息。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目前的看法和计划删减修改了部分灌输给郑枚,包括最近即将采取的行动,但是郑枚却因为自己意外的一句话而显得心不在焉,唐青差不多以为计划失败了,但那个人出现了。
虽然出现了,却动了怒,根本无法交谈,最初设置的捆缚法阵也完全没法使用,到最后死了两个游鬼,人却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无论用任何方法都再也叫不醒。马文才在郑枚的身上试探性使用了“潜梦”的方法,但是郑枚的精神屏障完全与常人不同,根本无法进入,最后只能放弃。
这是一次彻底的完败!
现在能指望的只剩下谭兰花那一边。
距离澧水街案件发生已经过了五天,昌龄小区案件发生的时间是二天,这段时间内,S市没有再发生类似案件,对于民众而言当然是好事,对于唐青他们来说,却像是觉得有个不定时炸弹就埋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引爆。
妖、鬼两道目前在全市分派了诸多的力量来寻找蛛丝马迹并严密监视情况,朱黄和胡丽春都投身其中,但那个狡猾的敌人却一击之下便潜伏到深处,再也不肯露面。而之前用来引敌出动的赤、碧两个鬼灵的魂魄马文才确认已无法回收,谭兰花今天晚上要借她道教的法门,以驱鬼镇邪的名目,到于晓乐的法医室,试图获取残留在骨骸之上的最后一点信息,而成功的可能性是千分之一!
床上的郑枚完全不知道唐青现在有多少的混乱心绪,兀自睡得昏天黑地,很不安分地甚至踢掉唐青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唐青摇了摇头,走过去,替他把毯子盖上,触到他露在外面温热的肌肤却一瞬间有了恍惚的感觉,不由得愣了一阵。
因为这种愣忡,唐青感觉到周围空气冷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半拍,但他多年挣扎在生死一线的本能毕竟还在,在感到劲风扑来的时候,他迅速俯低身体,就着毛毯卷起郑枚,在床上翻滚而过。因为力道过猛,两个人都脱离了床的范围,唐青的背部撞击到墙体,掉落到地上,所幸郑枚被他双臂护住,并没有受到伤害。
整个房间现在都被黑暗所浸蚀,外面的路灯光一点都无法透进来,这样浓重得不正常的黑里,唐青听到了细碎的咀嚼器官摩擦的声音,这声音对他而言是熟悉而毛骨悚然的。他将郑枚迅速塞入床底,施了障术,用自己的妖气将他的人气冲淡至与周围器物一般,还没起身,只觉得头皮一麻,耳边听得细碎而刺耳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他背后的墙,紧跟着背上便是一痛,湿热的液体从他的后背大面积地淌出来。唐青不用回摸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撕出了一道大口子。
然而,事态并不容他多想!第二波攻击很快就到,唐青抬臂抵挡,两相交锋发出“当”的声响,显然遇到了什么硬物,对方力量了得,身形机敏。一触之下便发出“叽叽”的怪声,跟着又是一串刺耳难听的噪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唐青跃至空中,妖眼之中便见得房间东墙天花板上攀着一团巨大的黑影,黑影伸着多足,足上生毛,就是那些节肢在墙面上迅速攀爬形成了刺耳难听的噪音,那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多目蜘蛛,几乎有一头牛犊子大小,却行动无比灵敏,蜘蛛的身上俱是一个一个竖目形的赤色斑纹,黑夜里看去,像一只只半睁不睁的眼睛,格外瘆人。
按说这样的东西早该成了精,但唐青却根本没从它身上感到一点妖与精的灵气,反而只觉得对面是一堆凶狠的无机质组成,明明在活动着,却连一点活着的气息都不存在。那蜘蛛被他刚才一刀劈中了一条节肢,想是受了伤,此刻正在蓄力之中,唐青妖眼中便见得它窝在房角,口器“咴咴”掀动,身形起伏,无比凶狠阴森,简直能把人脑袋咬下来。这么一想,忽而脑中就灵光一闪,莫非澧水街一案会与眼前这畜牲有关?在它的背后又是不是有人指使?
他留了这一个心,便不赶尽杀绝。几次交锋之下,只着意弄伤对方,尽往那蜘蛛的软处下手,不多时,便将那蜘蛛斩得发狂发癫,猛然撞破窗户,便向楼下栽去。唐青在郑枚房里施了个护持之术,便也跃出窗户去追那牲畜。
时近月半,明月当空。唐青一路追着那畜牲而去,路面上清晰看到一滩粘腻粘腻发着银光的液体,他一路追去,不忘以妖声召唤近处属下前去照看郑枚。自己一路跟下去,穿过几条僻静马路,地上的痕迹蓦然就停了。
唐青紧走了几步,确认已经跟丢了,抬起头来忽而愣了一愣。怪不得他总觉得这附近眼熟,原来竟走到了自己家附近的白云小区。
八十年代的旧式小区里此刻已然夜深人寂,唐青一时拿捏不定是否要从那些黑洞洞的窗口里逐一寻找那只畜牲的去向。正在犹疑不绝的时候,却耳尖听得有人轻轻地“呀”了一声,从面前一楼一扇还亮着微弱灯火的窗口便有一只手开了窗,跟着就有个脑袋探出来。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主人显得苍老而衰弱,只有一股无形的坚硬气质将那种老朽撑起来,像是一面在历史中摇曳了千年的旗帜,虽然老朽却并不衰败。
唐青忽而有了种奇异的感受,眼前的这个人,他似乎曾经非常熟悉,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个人也在看他,看了一阵,微微一笑:“是唐青吧,好多年没见你了。”
唐青疑惑地点了点头:“你是……”
窗口里的脑袋愣了愣,跟着像是自嘲地笑了笑:“你等我一下。”
脑袋很快缩回去,那人关上窗。唐青听得他屋里细微的声响,过了一会是钥匙的声音,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然后就是轮胎摩擦地面和车轴转动的声音传出来,唐青看到黑暗的楼道内猛然一亮,其实不过是自动感应灯因为声音而工作,他却觉得那亮光刺眼得令人心惊。
那个苍老的男人坐着轮椅,用手拨着车轮滑出来,到他跟前停下来:“你不认识我了?你好好看看我。”
“你是……”唐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笑了笑,苍老的脸上褶子打褶子:“是我,霍勘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