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花开》米蓎

3、不问所起

　　墨子鱼怯怯的问道：“必须得拔么？不拔可不可以”？

　　韩城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这个女孩，时隔多年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眼眸亦如多年时清澈，只是变得没那么爱笑，话似乎也不多了。
　　当年洛子青带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还搞不懂，优秀又挑剔的洛子青怎么在喜欢人这个审美上这么没有品味，喜欢上一个一点都不起眼的小女孩，现如今看来好像是他不懂欣赏。

　　“不行，必须拔掉，只是早晚，越晚对旁边的牙齿影响越严重。你现在的这个智齿牙根已经顶到了旁边的牙齿了”，韩诚认证又严肃的说道。
　　“你之前牙齿矫正的时候应该也拔过牙吧？”

　　“嗯”。想到当年矫牙时的情形墨子鱼陷入一片沉思。

　　“妈，你干嘛非要她去拔牙？一下子拔掉四颗牙戴那么久的牙套多疼”。

　　“你懂什么，戴完牙套我们子鱼会变得更漂亮，而且带牙套现在也很普遍，子鱼自己想要戴我当然支持”。

　　“我不同意”。

　　“你又不是子鱼你有什么权利同不同意？”

　　“墨子鱼你本来就丑，戴了牙套只会更丑”，洛子青坐在沙发一头，看着一直坐在沙发角落里的墨子鱼面无表情的讽刺。

　　“洛天，你好不好管管你儿子？怎么说话呢。”

　　“子青，你怎么说你妹妹呢”。

　　“她不是我妹，”语气中亦如既往的嫌弃。

　　“洛子青”，洛妈妈语气严厉面露愠色。“子鱼，你不用理他，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理会他”。

　　“嗯，”一直呆在角落里的墨子鱼点点头，正好迎上洛子青冷冷的眼眸，她急忙又低下头，静静的蜷在沙发上。

　　“三比一，洛子青你没有任何发言权。子鱼，明天咱们就去医院我现在就给你周阿姨打电话，让她给咱们安排最好的牙科医生。”

　　“你们陪她去吧，反正我不去”，洛子青将怀里的抱枕扔到一边，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墨子鱼看着他的背影，调皮的吐吐舌头，欢快的跳起来扑向身边的洛母。

　　“你不是不来么？”趁着洛妈妈去交费的空档，墨子鱼走到坐在医院走廊椅子的洛子青旁。

　　“我怕我妈晕血”。

　　墨子鱼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嘟囔道“我就是拔个牙，你至于么？”

　　“美女，你今天要不要拔？”韩城看着发呆的墨子鱼。

　　“下次吧”，墨子鱼回过神，眼神中有些氤氲。

　　韩城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墨子鱼，闲聊道：“听你口音也是A市的人么？您是怎么认识我们陈主任的啊，他可是不接诊的。”

　　“不接诊？”墨子鱼有些诧异，“是我朋友给的他名片说直接过来找他就可以，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他不接诊的。”

　　“你朋友？”韩城也不好直接去问墨子鱼所为的朋友到底是谁，只是继续道：“那您这个朋友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吧”？

　　“她就是很普通的人”墨子鱼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回忆中，只当韩城是简单的聊天。

　　“那我今天先给你开一些药，你先回去吃上，等你什么时候考虑好再过来，不过早晚都是要拔的”。

　　“嗯”，墨子鱼点头，起身道了个谢准备去拿药。

　　“那个…你给我留下电话吧？”看着墨子鱼的背影韩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追问。

　　墨子鱼回身有些不解的看着韩城，此刻韩城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唐突，尴尬的摸摸耳朵搪塞道：“那个，我好和老陈说一下，有人过来找他”。

　　“不用了，我并不认识陈医生。而且，我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有办中国的卡。”墨子鱼再次道谢，淡淡地说道，转身离开。

　　洛子青坐在宽大的会议厅内，不时看着ORDO公司的高层们对着前方的屏幕投来赞许的眼神，聚精会神的听着助理的分析。看得出来整个ORDO的高层对这个方案还是非常满意的，虽然这次的合作利润只能拿到百分之十几，和他们前期的付出比起来差距太大，但洛子青还是觉得非常值得。想到很快公司就可以借助与ORDO的合作打开国外的市场，他的心口升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长久的努力和辛苦都是值得的，看着屏幕上方的都市图片标注的Paris字样洛子清不禁的握紧手中的笔。
　　墨子鱼，五年了，你还好么？

　　一阵手机的轻微震动声打乱了他的思绪，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韩城的名字洛子青果断的挂掉，一分钟后韩诚再次锲而不舍的拨了过来，洛子青眉毛微蹙，再次挂掉。

　　短信自定义回复道：“在忙”。

　　半分钟后洛子青收到一条回复短信，“我看到她了”。

　　洛子青回了一个“？”。

　　“墨子鱼”

　　洛子青一怔，手中的笔掉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原本专注看着讲解的大家一下子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洛子青努力掩饰内心的激动冷静的站起来，“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你继续”，他示意一下助理之后走出去，却没有人发现他的步伐明显比平时急促许多。

　　“喂，”洛子青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确还是在开口的一瞬间就让电话那头的人可以听出他的紧张和激动。

　　“你确定是她么？”洛子青沉吟了半晌，不确定的问。

　　“废话，我不确定怎么敢和你说，墨子鱼这三个字我怎么可能随便和你提起”，这么多年熟悉洛子青的人都知道墨子鱼就是他洛子青心里的刺，每每被提及一次，对于洛子青来讲都是一场疼痛。
　　“她应该是刚从国外回来的”。

　　“你在哪里看到她的？”洛子青沉默了半晌缓缓的问道。

　　“在医院里啊，她……”

　　不等电话那头说完，洛子青就急切的追问：“她去医院干嘛？她怎么了”？

　　“她就是来看个牙，没什么事。”听着电话那头焦急的语气，韩城赶紧安抚。之后又继续说：“她一个人过来的……，”把整个情形大概叙述一遍，又补充道：“洛子青你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她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的眼光一直都很好，是你眼光不行，”说完不等那头的人继续再说下去直接挂掉电话，再次走进会议室。

　　韩诚看着电话发来的嘟嘟声，既好气又好笑，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亏他还第一时间就告诉他墨子鱼回来的事情。

　　洛子青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北京的事情，乘坐当天晚上的飞机回到A市，一路上那些有墨子鱼的记忆一幕幕的在脑中回放。

　　“喂，洛子青你要带我去哪？”墨子鱼在跟着他走出校园，又转了几条街后终于不耐的对着一直走在前面的他喊道。

　　“走不动了么？快到了。”

　　“到底要去哪？我不要走了”。

　　“还有5分钟就到了，乖。”看着一脸懊恼的墨子鱼，他温柔的哄道。转身回头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他知道这一刻牵手的意义代表什么。他就这样牵着墨子鱼一直走到一个地摊，那条路对他来说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终于走到那家墨子鱼常吃的地摊，“老板，来20个涮串。你不是喜欢吃这种东西么，忽然想起来有次来这里打球看到这里排了好多人，听他们说这是B大校门口最火的一家地摊了”。

　　“洛子青，你可不可以松开我的手”？

　　“不可以。”他转眼看向她认真而又深邃，“墨子鱼，这家的墨鱼丸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你这样一直拽着我，我要怎么吃。”

　　“我会用左手。”

　　“洛子青，你......”

　　“墨子鱼，你真的很笨，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明白嚒？”。

　　他都已经亲过她了，现在又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难道非要他说出来她才能懂么。

　　好吧，他低俯在她的耳畔，缓缓道：“墨子鱼，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随即吻到她绯红的脸颊上。那一刻，洛子青觉得那天的晚霞格外美丽，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都要抓紧墨子鱼，谁让她那么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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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子鱼，你想留在巴黎那就留在巴黎好了，没有人勉强你，你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这么多年她就真的狠心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原来他洛子青对于她而言是那么的不重要。

　　“不是计划后天才能回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那边都处理好了？”尹天铎看着坐在后座沉默不语的洛子清，虽然看上去衣冠楚楚却掩饰不住他满脸的疲惫。想着大半夜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坐最晚的班机回来。他参加的饭局也只吃一半便跑过来接他，一路都在思索着要不要和他说墨子鱼回来的事。

　　“处理好了，方案已经通过了，我们这边现在就可以着手做基础布置了。”

　　“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去我那吃点东西？”

　　“把我送到韩城那吧，她回来了”。

　　恰巧一个红绿灯，尹天铎急忙踩住刹车。

　　“韩城在医院看到她了”。

　　不等尹天铎开口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洛子青便说道。

　　尹天铎在心里暗骂着韩城，这么大的事也不先和自己商量就直接告诉洛子青。

　　韩城刚和床上的美女耳鬓厮磨、巫山云雨一翻。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好像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吓得身边的美女差点以为他犯了什么事，韩诚尴尬的挠挠头起身披上睡衣走向门口。打开门就看到急匆匆进来的洛子青和他身后的尹天铎。

　　“什么情况大半夜的……”。

　　不等韩城说完就看到尹天铎瞥过来的阴冷眼神。两个人看着客厅里散落的女士内衣，再看向卧室，洛子青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走向客厅的酒柜。拿出一个已经开启过的红酒到了一杯，走向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韩城转头看向尹天铎，低声说：“怎么了”？

　　尹天铎随即也到了半杯红酒，冷冷的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有脸问？”

　　韩城看着两个人的样子，一阵茫然。

　　暗想看来今晚的良辰美景注定要被这两个人中断了，他无奈地捡起客厅里散落的内衣走向卧室。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只见韩城搂着一个身着黑色齐臀短裙、长发及腰的美女走出来。美女一脸的不高兴，临到门口还恋恋不舍的搂着韩城的脖子撒娇道：“忙完记得给我打电话噢”！

　　“好好，”说完还不忘亲吻一番。

　　看着韩城好不容易才送走的床伴，尹天铎忍不住亏道：“你的品位真的是越来越低俗了”。

　　“是我品味低俗，你两品位高尚，高尚的美女赤身站在你面前都不为所动”，原本美好的一夜就这么被两个不速之客打断就憋着气，尹天铎尽然还这么损他，让他忍不住拿出洛子青的光荣事迹来说下。

　　刚说完就碰到洛子青阴郁的眼神，想到这件事碰到洛子青的底线他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这么急来我这到底什么事？”

　　"她……”

　　看着洛子青提到墨子鱼就久久不语的样子，韩城无奈道：“您二位大半夜急急忙忙折腾过来就为这事。她是过去找老陈看牙，恰巧老陈有手术我就去替接待了一下。我一看才发现是她，我怕她认出我来我就戴着口罩给她看了一下诊，我不是在电话里都和你说了”。

　　“她现在住哪？”

　　“这我怎么会知道？”韩城半靠在沙发上，思躇着怎么解决这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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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沉默后，尹天铎摇晃着酒杯缓缓开口道：“我知道，我在韩城见到她之前就见过她了。”

　　洛子青和韩城惊讶的看向他。
　　只是不同于韩城一脸的惊讶，洛子青眼中还多了些不解，这么多年，他该是知道墨子鱼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也是偶然在路上看到她的，后来打听才知道她刚从巴黎回来，现在住在朋友那里”。尹天铎看洛子青一脸认真而又严肃的说：“不过我不建议你去找她，毕竟她早就是别人的未婚妻了，而且她这次回A市只是呆几天，可能很快就会回去……”。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洛子青已经怒不可遏的拽过他的衣襟。“你早见到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韩城不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她要是你的就不会五年前丢下你跑去巴黎和别人订婚了，让你一个人回到A市，你被她伤过一次还不够么？她在国外这五年还不能证明她不爱你么？”

　　一声闷响，洛子青的拳头已经打了下来，不等一旁的韩城有任何反应瞬间尹天铎的拳头也回向了洛子青。

　　“你是不是还要我们大半夜去把醉的不省人事的你扛回来？她离开的第一年有多少次是我们在大街上把你找回来的？”尹天铎连续数个拳头打在洛子青的脸上，丝毫不给他还手的机会。想到墨子鱼刚走的那几年洛子青堕落的样子，尹天铎即心痛又生气。

　　回想大二那年的暑假墨子鱼突然就跟着那个人回了巴黎，洛子青在她上飞机前才知道。之后跑到巴黎的去找她，她确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这对于洛子青来说简直犹如世界末日，尹天铎到现在依然清晰的记得他去机场接洛子青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狼狈的洛子青，几天都没有刮的胡须，白色的衬衣还留着撕扯的痕迹和泥水留下的污渍，脸上也带着伤口。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好几斤，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的样子。要不是在机场接到他，他真的怀疑他是偷渡回来的。回来后他就高烧不止，输了一周的点滴才好起来。那时候的洛子青，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印象中的他永远是风轻云淡，翩翩白衣的少年只是从那之后从他的脸上再很少出现过笑容。学校也不去，学生会的事情也不管，每天不是躲在韩城留下来的别墅里喝酒就是要人半夜去A市的某个地方把喝的烂醉的他背回来，这样的日子持续近一年，一直到韩城回国两个人都觉得这个样子不是办法。

　　韩城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到国外的朋友，直到他们把墨子鱼和那个男人订婚的照片摔到洛子青的脸上，又合伙揍了他一顿才让醉生梦死的洛子青渐渐清醒起来。

　　尹天铎依稀记得那天他拽着洛子青的衣领，和他说：“你现在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只能证明她当时选择那个有能力的男人抛弃你到底有多正确。”

　　洛子青当时眼里流露出的悲怆和愤怒正如刚刚这一幕，之后的洛子青退出了学生会，搬离出学生宿舍。只是必修的专业课程他才会去上，大四那年他和尹天铎、韩城一起合伙创建了Volador公司。用个两年的时间让公司步入正轨，这几年的洛子青一心扑在事业上。他们知道他更多的是想用实力来证明自己，这么多年他没有和墨子鱼联系过一次。但他这次必须要和ORDO合作也都是为了能够让远在巴黎的墨子鱼知道他现在做的很好。

　　“你们两个够了，别打了”，韩城冲到两个人中间，却迎面被尹天铎的拳头打在鼻子上。

　　韩城感到鼻腔内微微发酸一股暖流，他低骂一句：“操”。

　　两个人看着韩城鼻血直流的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个人急忙去拿纸巾另一个人拽着他去卫生间冲洗，好不容易止住血，三个人也筋疲力竭的半瘫在沙发上，看着满地的狼藉，还有韩城鼻孔里塞着纸的滑稽模样，尹天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操、你还有脸笑”，韩城忍不住飙出一句脏话，抓起身边的一个抱枕砸向他。“老子好好的一个晚上就被你两这么搞黄了，招谁惹谁了”。

　　洛子青看着茶几上的烟盒，拿起来转身走向阳台。看着城市里静谧的夜晚，冷冷的风吹过让他清醒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尹天铎已经走了出来站到他身旁，从他的手中拿过烟盒，也点了一支。

　　直到吸完，他才开口：“她现在住在她大学时候的室友那，白天一般都呆在她朋友开的咖啡厅里。你应该知道那家咖啡厅，就是王斌老婆开的，当时开业的时候还请大家一起去坐过。

　　只是，别在同一个人身上摔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