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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许乘风10岁时,时常觉得自己有病。
      他常常妄想能够知道这个世上所有大人晦涩隐忍与难以启齿的秘密。

      他爸公司总有传言,说,“许南川的儿子,许乘风,人来疯,精神病。”
      但他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想有个人可以告知他他想知道的秘密,解开那些别人都问不出口的困惑。

      他好奇他所有奇怪的别于世俗的念头,是不是别人也有;
      也好奇为什么他好奇就很想问,但别人好奇为什么都不问出口呢;
      也好奇电视剧里一张嘴和另一张嘴碰在一起到底是怎样的触感;
      还好奇为什么电视剧里都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是什么呢;
      他还好奇别人的身体和自己的是不是长得一样。

      他好奇这世上别人不敢好奇也问不出口的一切。
      他好奇从高楼上跳下去到底是怎么个痛法,也好奇掉进水里溺死到底是怎么个难受。
      他好奇他的妈妈宋织和他的爸爸许南川到底心理每时每刻都在想些什么,真实地都是怎么看他的。
      他不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在家里总是不爱说话,总是吵架,总是分开房间睡觉。

      他好奇一切。却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能够为他解答。一旦他问,那他就是神经病。没有人愿意把这些隐晦的,羞耻的问题问出口。

      许乘风记不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最强烈的欲望就是想要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对他永远透明,绝对忠臣。

      许乘风深切地意识到,他需要那么一个人,无条件容纳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羞耻。同时拥有这个人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羞耻。他需要那么一个人,满足他所有百无禁忌的好奇心。

      百无禁忌。

      -

      许乘风12岁那年。
      他的董事长父亲许南川和名校长母亲宋织闹离婚。

      宋织搬离许家那晚,许乘风拿着许南川的卡,花了大价钱买了88片安眠药,给亲自送到了宋织的家门口。

      宋织是个清冷的美人。眉眼都很淡,一向也不化浓妆。但寡淡的脸上时不时透出些许的不耐,让人面对她的时候总难免提心吊胆,不寒而栗。

      宋织和许乘风不亲。从小甚至都没怎么抱过许乘风。加上常年在高校忙碌带团队搞科研做行政,对许乘风的关怀也不多。她为社会培养了大量的人才,却养了一个自己都管教不明白的儿子。

      宋织看着许乘风送来的安眠药,面无表情地问:“作什么?”

      许乘风扬着头,不带一点儿思索,利落道:“想死在你怀里。”

      宋织:“……”

      许乘风纨绔得像个恶劣的坏小孩,又好像有超乎小孩儿的敏感,视线往下落,目光灼灼地投在宋织的怀里,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给睡么?药我准备好了。”
      ——也许在心理学家的眼里,他的行为会被解释为他只是想要这个淡漠的母亲一个温暖的拥抱,因为他感觉到他快要失去自己的母亲了。

      不过在宋织眼里,许乘风这种没头没尾,寻死觅活,神经兮兮的行为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的脑子不正常。这是许家的人无论血缘关系远近都认定的一件事儿。

      许乘风六岁的时候第一次主动往家里的人工湖里跳;八岁鸡蛋和糖精故意弄在一起吃食物中毒;十岁开始基本每个月都会搞点儿针对自己的奇奇怪怪的“人体试验”。

      宋织静静望着许乘风,眼睛里起伏了零星的波澜:“药给我。”

      “……”许乘风没说话,但宋织的要求照做,把手里那一袋的瓶瓶罐罐的药都递给宋织。

      宋织提着药往里走。许乘风沉默着跟上去。

      宋织步入卫生间,把药瓶全部打开,然后将药一瓶瓶地全部倒入抽水马桶里。许乘风缄默地看着宋织的行为,乖张的模样隐隐透出几分温顺,他静站了会,走向宋织的卧室,将她床头柜里那些安眠药也全部拿来,学着宋织全部往里倒。

      “药都给你倒了。是你不让我死的。”

      12岁的许乘风直勾勾地盯着宋织的眼睛,目无胆怯,仿佛宋织要他消失他就能毫无畏惧地去死,让他起死回生他就能起死回生似的。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跳人工湖是管家救的,食物中毒是管家救的。每一次搞事都是他家里每天盯着家里监控室的管家救的。许南川和宋织一向都忙得不着家,都没来瞧过几眼。

      难得有一回。

      是宋织救的他。

      “你想来住就来。”宋织冲着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背影,嗓子像是堵了一块磨砂纸,喑哑道:“我让人给你收拾好房间。”

      逆着光,那光线原本惨白惶惶的,像是刀子割着眼睛似的。那孩子朝着门口大步向前,没有犹豫,毫无踌躇。只管自己走。整个门口注入的光线都往他身上使劲地拥挤。就像是春风一过,整个光线瞬间布满了万物复苏的气息似的。如此张扬。

      宋织的秘书何书帮宋织收拾好行李,从衣帽间走出来,看了会许乘风的背影,又凝神看着宋织,宋织侧脸上有一条青色的筋静寂地在流动,尤其太阳穴那,突突地在跳。

      “他太孤单了。”何书对宋织说,“也许他真的不是怪咖。”

      -

      离婚官司打完。许乘风的抚养权归给许南川。准确来说,是许乘风选择了他爹。许南川是被迫接受的这个便宜儿子。

      回到家,许南川坐在沙发上,跟站着的许乘风眼睛平视,眼神里淡得没什么浓烈的感情,“以后我跟你还是住在这个房子。你妈妈住到她自己的新房子里。你想去你妈妈那和刘管家打声招呼随时都可以去。”

      许乘风心慵意懒,眯着眼看他的亲爹:“哦。”

      许南川马上还要去公司开会,他妄图潦草地解决自己的儿子在父母离婚后的心理创伤问题:“有什么想买的,想要的没有?”

      许乘风跟他对面对坐着,脚趾踩在茶几上,他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不以为意地提要求:“那你脱个衣服。”

      许南川漠然,早已适应了自己儿子一些荒唐的要求,习惯性地拒绝:“我还要上班。”

      许乘风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口香糖,把许南川的话当空气,随意地嚼:“全脱了。”

      如果不是做过亲子鉴定,许南川很难不怀疑这个目中无人神经质质的儿子是他的亲骨肉。在教养这方面上,许南川和他的儿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许南川教养极好,他保养得也年轻,将近四十岁了一点也没发福,身高腿长,精英企业家的气场全开。跟许乘风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的模样天差地别。

      许南川耐着性子:“说人话。”

      许乘风幼稚地吹了个泡泡,舌尖往上一顶,又将口香糖卷进嘴里:“我想研究人体跟人体每个器官之间的差异。”

      许南川:“都是男的。脱光了都一样。你整天就好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么!你爹我这个时候早就开始学习初中的课本了。”

      许乘风听若未闻,眼神毫不掩饰,看向许南川。

      他该发育了。他想知道自己哪些地方会发生变化。难道这些问题他还能问宋织吗?但是许南川为什么总是不懂他的想法呢。

      依照许乘风的性子,不给许乘风解决方案,许南川今天就休想安生,除非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扒了。他淡淡道:“我给你找个同龄的陪读。”

      许乘风交叠上双腿,闭上眼:“哦。能脱衣服给我看么?”

      许南川答非所问:“你这个年纪该有个伙伴。你们可以一起讨论学习你想知道的东西。”

      许乘风:“学校里有。狐朋狗友我一个电话能从我家门口排到学校门口。”

      “你到底想怎样?”

      许乘风掀开眼皮,异想天开地,懒散散地提要求——

      “找个能打架的。”
      “然后长得要好看。不能比我好看的。”
      “能保密的。”
      “能24小时满足我所有一切要求的。”
      “伺候我一块洗澡睡觉写作业。”
      “还能供我研究的。跟我一样大,,能到时候让我研究研究发育期青少年的生理变化的。”
      “我问什么问题都能答上来的。”
      “永远只属于我的。只听我的。我和你意见不同的时候,也只听我的。”

      许南川觉得他公司那些人说的挺对。
      他儿子也许真的有些人来疯。
      走转出门打个车直接送他去七院(精神病院)可能要比找到他口中的这么个人更容易。

      但许南川的脾气已经练出来了。他竟然还能平常心地问:“你都想问他些什么?”

      许乘风大言不惭:“不知道。问问他看没看过女孩子裙底,问问他嗯……你所有答不上来的问题……”

      “许——乘——风!”

      但许南川最后没有发脾气。他握紧了拳头深呼吸,想象着自己变身成一道X光似的,能透过许乘风的皮肤组织,五官毛发,看清许乘风这个不似地球人的大脑组织。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强制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尽管许乘风每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等同异类,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得出,他那眉眼之间的寡淡,仿佛是一笔笔摹着远山远水勾勒出来的水墨画似的,分外得不近人情。隐隐有几分宋织的模样。

      他太孤单了。从小到大。
      没人陪着他说这些事情。
      许南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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