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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玄色(中)【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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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相见不如怀念,她一直视为笑话的滥竽,一语成了箴言。
相见,陌路,是他与她的距离。玩笑样的谁也不干涉谁,谁也不碍着谁,决然似诀别的遇见。墨色的瞳弥漫了浓雾,深不见底,冰冷的线条描绘的面部,是似有若无的嘲讽与影影绰绰的反复笑话,遇见了也只是能避得多远便离她多远,生活的交集几乎没有。可有意无意地总能每日碰上好几次,连她也说不清是否是巧合。做不成恋人,就该连陌路也不如,这几乎是看过的所有言情剧目的潜规则,可回到了她这儿,貌似行不通。
就因为她的迟钝吧,她怎会忽略他与她同样的骄傲,既是已经弃之不顾,就绝无可能再回头。除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当她就快深信二人的交集不再时,他深情的目色总会如期而至,深沉的墨黑写满的她无以言明的伤痛,却又在她想确认之时再复漠然,觉不出真实的心。若即若离,若亲犹疏,脑海里自发闪现的字眼,简直神经病!她摇头低声咒骂着。
“怎么,萧董事长,您还要在车上带多长时间?”车门被人强行打开,抬眼他的脸近在眼前,非一般的凶神恶煞,她想起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日本上流社会的慈善晚会,而不是她的个人时间,尽管她更愿此刻呆的地方是自己的小房间而非富丽堂皇的所谓富人聚会,尽管她这个董事长之名是他硬安上的。
他的不耐再明显不过,鼻翼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水渍晶晶亮亮,愈发衬托得他的俊逸,薄唇下掩不住的锋芒。她没有立时下车,只是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自后座掏出面纸递于他。
“做什么?”他蓦地身形一怔,差点暴露了情绪。
她拽住他的手,不容拒绝地用手中的面纸轻轻地擦拭着他鼻翼上的水渍,愕然的他瞬时反应过来,近乎别扭地收起自己的不耐,默默地由着她无比珍视的小动作。
“蹬蹬蹬”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他听到了,她,也听到了。
甚是漠然地握住她瘦削的手,毫不犹豫地甩开,他换了痞痞的笑容,她听到他有预谋的轻哼:
“没想到,我们的董事长还挺有当情人的潜质的。”故意地在她耳边顺势呼了热气,抬首之时渐近的脚步声奇迹般地已远离了二人。
她闻言微愠,瞪视着眼前的人,却道:“谢谢您的夸奖。”优雅从容却是怒然地掰开那人扶在车门上的手,径自下车,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怎么,难道是我会错了意,你并不是关心我的表现?”他硬是拉住她前行的步子,硬是将她的身体转至身前,双双移步至车后,车子的高度恰恰挡住了二人的身影,将他们的视线与人群隔离开来,她却因着咫尺的距离萌生了隐隐的担心。
“如果您非要这么想,我是不会介意的。”兀自璀璨的笑颜。这样的被动依旧不肯服输,才是她萧夏!
没有对视,挨得她极近,以近乎暧昧的姿势将他的下巴枕在她瘦削的肩头,宽大的手掌按压住她的抵抗,力道之大硌得她肩胛骨生疼。他的双臂犹如一张大网紧紧地圈住她的,无法离开,亦无法挣扎。耳边紧贴着他胸口的位置,是他的心跳,怦,怦,怦,那样的真实,安心淡定的感觉蔓延在二人之间。他温热的呼吸亦一下一下地熨烫着她脆弱的脊背,不由地停下挣扎,不是怒火而是心疼地回拥住面前的人。
但下一刻,那人随即变身成恶毒的魔:“看,你还是挺喜欢我的拥抱的不是?”可惜,她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若是她能看到,怕是也不会被那人伤得如此彻底,他眼底汹涌的无垠的哀伤,挣扎不忍却非得伤害的身形憔悴。
轻佻恶毒的言语如芒刺在背,他却仍是不肯放过她。
一下僵在原地的她,面无表情道:“司马晗旸,你给我放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是微怒的语气犹自带着不忍的错觉。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她咬紧了牙关,不让哀伤溢出嘴角,盈湿的眼角微微模糊了视线,她愈加不解他全身浸靡的哀伤气息,她愈是想看清他的表情愈是被他锁着不得动弹,那颗心,绝望挣扎得有如临山崖之巅,可她不清楚下一刻是坠崖的危险,还是自由的释然。
“就一会儿。”他近乎哀求地低语,甚至有一瞬她误以为错觉,直到他黯哑醇厚的嗓音再次呢喃低吟,“只是一小会儿就好。”
她怔了怔,随即忆起他先前反复无常的举止,不再犹豫,死命地逃开,只是想着挣开,也许是用力过大,也许是猝不及防地,他惯性地倒退了半步,撞到了什么硬物,尖锐的触感直让他脊背火辣辣地生疼,在她目所不及之处他的眉不自觉地皱了皱,奈何再怎样的指责一对上她愧疚的脸庞,他所有的难忍只能化作风轻云淡消散。
他正想说话,“啪啪啪”,清亮的掌声无比突兀而清晰地响起在二人身后,那是个身着黑色英式燕尾服的中年男人,约莫五十左右的发福的男人:
“抱歉,打扰了二位的雅兴。”
小小的眼迸射着精光,难以忽略的存在,直直地逼视着晗旸与她,燕尾服包裹下的身形滑稽可笑,琉奈脑海里闪过圆规二字,不禁莞尔。
稍显臃肿的身形移开去,赫然是紧抿着唇稍显局促的女子,该局促的不应是她吗?为何隔着衣料的琉奈竟觉察不到司马晗旸的任何动作,哪怕是些微的怔愣也没有,愕然中更多的是歉意的她对着那女子微微颔首,饶是她再不识趣也应当回避的云云,毕竟他们谁也不是谁的谁了。
虽是夜晚,她还是隐隐地受到了那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妒意,透着哀怨的嫉妒之意。
“怎么,被当场抓住,难道能轻易跑掉?”司马晗旸戏谑的声音,又一次强行拉回她的曾经是她唯一的避风港的男子的臂弯,再一次,他又成了她不认识的他。风,自耳边吹过,无端地苦涩扬起。对面的二人看不清表情。
压抑的空气充斥着窒息的味道,让人无法喘息。
他又兴致盎然地说道:“哦,忘了介绍,这位是今夜晚会的赞助商,也是,我未来的岳父大人。”
“十分抱歉,为我刚刚的举止。”
她对着身为他未婚妻的女子欠身。旋即又转身面向他,“我想我是疯了才会相信你有苦衷,白痴的心软才放任你肆无忌惮地拥着我许久,原是从头到尾,闹笑话的人都只是我罢了,你可满意?”
无情的话语再次如重被磨砺的刀狠狠地绞着她残破的心,她的脸犹如隔着寒霜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的决绝又令人望而止步,掩藏了情绪,薄唇轻扬,直让人凉至心底:
“从未想过,我们之间也走到了这一步,小季。”
直到她消失在视线……
风继续无聊地吹着,她离开,从来就不知道回头。或许,只要她回一次眸,哪怕只是0.01秒的时间也好,小季,不,司马晗旸颀长伟岸的身躯直直地立着,萧瑟如风,相行渐远,终是支撑不住站立的姿势,眼看着双膝禁不住站立的压力就快倒下,白色的身影即刻闪现,牢牢地抱住了他的,泪流满面,想说的都让它烂在心底吧。
“不要继续了!不要再继续了!……”重复的只有一句话。
他的手无力地抬起:“没事的。”
“进去吧!”
“可是……”她期期艾艾地望着他的背影,生怕他再有闪失。
“别忘了自己的本分。我的话不说两遍。”女子的动作被喝止,瑟缩着。不咸不淡的疏离之意虽未曾严明,却也透过肃然的言语传达到那人的耳边——他与她亲密相携进入会场,瞥一眼她的方向,沉敛了所有,谁也不曾听到他暗自的低喃:
“没什么不值得的,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