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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抹煞(下)【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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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的手指灵活地跳跃着,稍显生疏的思维没能停下手中娴熟的动作,那个经历了超强度的训练的少年,正安静地躺在她手边不远处工艺精细的藤椅上。面无表情的她凝神聚精,反复而不失沉静地自冗长的棉布包中取出那泛着淡淡银光的细长的针。
酒精灯烧得旺旺的,自内向外三层火光不一,她屏息静气,不厌其烦地为银针细细消过毒,而后将其精准地刺入他的穴位。空荡的房间里静得只有酒精灯燃烧时“呲呲啵啵”的响动,与她几不可闻的低低的叹息。夏日的凉风兴致索然地吹着,与微弱的火焰共同沉醉于夏夜的美妙。“呲呲”的声响在耳边,专注的她熠熠有神的眼眸一刻不离银针与那人因病痛与药物长期折磨下的白皙得泛着青紫的皮肤,找穴、下针,速度极快,连眨眼都显得费时。
眼睑沉沉,白色浓郁的遮瑕粉也盖不住那浓黑得好似化不开的眼圈,疲累自是不言而喻。白日的暑气未能全然消退,此刻的屋内,却因顾着少年光裸的背而放弃了让一丝冷气涌入的机会,唯一的风源便是对角半开的小窗,有一阵没一阵地引着暖风。
尽管她的体质偏寒,即使是这样的夏夜,手上的温度仍不及常人的标准,微凉的指尖每按下穴位的位置,总有说不出的舒爽感,但闷热的暑气仍是让她汗如雨下。更何况身为病人的他,身上的汗滴兀自一点一滴不断从体内沁出,顺着脊背的弧度下滑,一滴,又一滴,可几乎全身都扎满了针的状况让他连动弹都显得艰难,整个房间就好比巨大的烤箱,靠着失神的意识支撑漫长的中医理疗。
她的状况不见得比他好多久,施完针后,整个人就像刚经历了生死劫难般羸弱不已,粘腻的汗附着在轻薄的衣料上与她的肌肤粘连在一起,银白的发丝带着夜的微凉无力地垂落在脸颊两侧,连柔顺的气力也拿不出手。
紫色的眼眸变得深沉而凝重,思绪翻飞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他的目光也逐渐离开了她,无心理会涔涔的汗意,打量起房中的陈设。余光扫过屋内的角落,从原木色的门到中式气息独具的设计别致的格子窗,简洁得除了自己身下安放的藤椅与身侧的茶几似的圆桌,几乎没有其他的物件。若不是亲眼目睹她从门内侧的白墙内侧取出装银针的包裹,消毒器具,很难想象小小的几乎称不上房间的屋子竟有如斯妙用,若它也算是艺术品的话。
“谢谢!”他不知道是否因为光着背膀,声音怎么听都不像原先的柔和得甚至显得有些女气的黯哑,“幸苦了……”唇形微张,却没了一个音节。
她的马尾已然扎起,汗迹犹在,胡乱抹了把,没听清他的话,随意“恩”了下,席地而坐,而后说道:“这些针需要半个钟头才能取下,若是觉得热,你就先忍一下吧。”话虽如此,她还是体贴地从未知的地方搬来一件小小的物事,并非空调。屋内的空气一下清凉了许多,却不觉寒冷。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做着记录。
“我明白的。”他看着那人渐渐憔悴的脸,忽然心底泛起了丝丝心疼,道,“没关系的,倒是你,先休息吧,哪怕一小会儿也好,等下拔针的时候再叫你。”
压抑在心的怜惜、愧疚、心疼着实让他不忍她如此辛苦,白天陪着他们一同训练,到了夜间还得给他施诊疗养,不止如此,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还得处理公司那些堆积的文件,项目,连着几日的通宵工作,即便是机器,也会受不了的吧……
“别担心,我没事。”她走至门边上,“唰”地移开墙上的暗柜,只见她三下两下抓了小小的罐子出来,背对着他的方向,道,“喝吗,黑咖啡?”
很是自然地问着,随即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可爱冒失的样子竟让他忍俊不禁,只见她吐吐舌头,抱歉着道:“对不起啊,我忘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牛奶好不好,牛奶,牛奶……”再次将脑袋埋进柜子里头找去了。
“我也想喝咖啡。”他道。
她探出头来:“诶?那不是害你睡不安稳嘛……”
这人总是为别人想得许多吗?禁不住打断她的自责:“其实,有种人喝咖啡非但不会更加清醒,而是加深睡眠。”
他顿了顿:“恰好,我就是其中之一。”带着笑意地补充道。
“真的?”一副你骗我就惨了的样子。见他点头一再认可,琉奈才放心地泡了咖啡,顿时奶香满室。
身上的银针被悉数取下,时间似白驹过隙般飞过,似乎只是一晃的功夫,遍插银针的上半身已经不见了银针的踪影,手间闲适地捧着不断冒着热气的墨色液体,熨烫着他沁凉的肌肤,侵蚀着他此刻摇摆不定的想法。
黝黑的咖啡豆子依旧伴随着沸水的气泡跳跃着,比之夜更深沉的黑色在他眼里,浓郁的咖啡味回荡在小小的屋子。暖暖的,香香的,入口却是无比的苦涩,灼人的温度似要席卷了全部味蕾的感触,烫,他的第一感,难喝,他的第二个感觉。俊秀的眉微皱,对面的女子却似享受美味地品酌着,恍若浑然不觉苦涩热烫之感。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品尝着。倒给人恰如其分的错觉,似乎她就是该喝这咖啡的才是。再对比各自的杯子,他的仅是浅口小杯,那人用的却是大号的马克。不由想起那个有些胆寒的梦境,若是没有司马晗旸的无微不至,他很难想象这人会把自己照顾成啥样,却不知此刻的心境早已超脱了友谊之界,只不过当事者依旧浑然未觉罢了。
第二日的训练依旧,骄阳似火炙烤着蒸笼似的地面。幸村说什么也不肯让她陪同,劝诫其休息,直接选择了与青学的实战训练。而她,以手支额之余,却发现自己只剩下无聊的唉声叹气。兴许他的思虑没错,她的确连着几日不曾好好睡觉了,不是担心幸村的旧病再次复发,便是日以继夜地与盟所有,只给他幸福的讯息。所以,偷偷地帮他处理一些繁杂的case,所以偷偷地让自己与他距离更远,所以偷偷地给他空间喘息……但,愿望终归只是愿望,小季想要如何做便是不能变更的,她又何能束缚他的脚步?
漫步在林间的小道,蜿蜒而上。满目的新绿洋溢着夏的气息,总有那熟悉的叫唤声在耳边。淡淡的墨香是他的标志?B谴锤辔粗愫谩
小季的身体状况不亚于幸村的,她一直都知道,可他对自己从来只字不提,而今愈发的沉默寡言,看着那人忙碌的身影总是觉着无能为力,恨不能自己帮他完成了所有,只给他幸福的讯息。所以,偷偷地帮他处理一些繁杂的case,所以偷偷地让自己与他距离更远,所以偷偷地给他空间喘息……但,愿望终归只是愿望,小季想要如何做便是不能变更的,她又何能束缚他的脚步?
漫步在林间的小道,蜿蜒而上。满目的新绿洋溢着夏的气息,总有那熟悉的叫唤声在耳边。淡淡的墨香是他的标志,只要她一闭上眼睛便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前与现在,不变缱绻温柔,永恒的绵延爱恋,清明的黑眸始终一如当初地凝视着她的身影,追逐着她的脚步,一直走一直走。任前方的道路再崎岖不平9狭斯砉种铮
……
山风吹过,带起叶子翩翩飞舞,轻拂脸颊的温柔,却是让她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怒意的张狂肆扬与颀长的冉冉青衣……
“谁?”
她的心不安地跳动着,是害怕绝非恐惧的紧张,是欣喜而非希望的绝望,时间恍若在这一刻定格瞬间……她,像是用上了所用的勇气般,抬头,对上近在眼前却似遥不C4……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的心也不由地一阵紧缩,是谁?!她猛地回头,眼前除了绿色还是绿色,难道是山中的异动?不对,依脚步声而言,它的体积绝不小于她的,莫不是真当碰上了鬼怪之物?
……
山风吹过,带起叶子翩翩飞舞,轻拂脸颊的温柔,却是让她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怒意的张狂肆扬与颀长的冉冉青衣……
“谁?”
她的心不安地跳动着,是害怕绝非恐惧的紧张,是欣喜而非希望的绝望,时间恍若在这一刻定格瞬间……她,像是用上了所用的勇气般,抬头,对上近在眼前却似遥不可及的人,沉睡的记忆被谁唤醒,圆满的梦境又被谁打碎,彷徨的路途因谁复又清明?一瞬不瞬,她盯着眼前的他,徒然,脚步不受控制地后退,眼,却一刻都不离他。
“你……小季?”惴惴不安而变得几不可闻的叫唤。
眼底的他,睿智的黑瞳深邃似海,如墨的黑发随风微扬,不再是紫眸的深沉,倔强,没有不安地莫名挣扎,遥遥相望的是千万年守护的灵魂,绝不会错,绝不会错,小季,归来后行踪难定的司马晗旸,她的小季……
连日的坚强因着这一句,终于崩毁殆尽——他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她,翻涌着暴风雨的前兆的平静宁和。
他面上的线条依旧儒雅,洗练的风华是犀利的对视,琉奈不甚了解,为何她的期盼抑或给予的自由会换来他毫无温度的质问:
“为什么?”
什么?他说了什么,为什么?惶惑不安的视线迎上他的冰冷,她看到了眼底的质疑与深深的不信任,不由地倒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