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糖》不鸽

4、4

　　郁珩这一瞬间完全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他的脑海闪过很多念头，譬如整日参他“不务正业”“伤风败俗”的左相之子怎会出现在深宫后院？

　　又譬如是“这是我的幻觉吗？”

　　他那一刹的千万种想法似乎过了很久，却也不过是瞬息时间。

　　张內侍见他脚步凝滞，没摸懂他的心思：“陛下？”

　　这声轻言将郁珩的心神唤了回来，他再凝神看去，摆开架势的人松开了弓弦，咻的一声，箭矢正中靶心。

　　那人似乎被提醒，也侧身抬眸向他望来。

　　也许是心念已久，郁珩总觉得这一眼是他自己望穿了秋水。

　　郁珩迈开脚步跨进了院子。

　　许是因为住了个男皇后，殿外的摆设有所变动，也多了些练武设施。

　　宫女内侍集体行礼：“参见陛下。”

　　郁珩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人，才道：“起来吧。”

　　这句话有点干巴巴的。

　　张內侍也向皇后行礼：“见过娘娘。”

　　那人可有可无地嗯了声，看也不看郁珩，直接转身进殿内。

　　这个转身让众宫女和內侍屏住了呼吸。

　　他们在等待皇帝的震怒。

　　但这回没有，也不知是谁吃错了药，陛下非但没有甩袖离开，还跟着皇后进去了。

　　柳珵入内，解襻膊时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陛下有事？”

　　话里话外赶人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郁珩的视线在那截很快被遮掩住的白皙手臂上溜了一圈，正人君子地说：“来跟皇后讨杯茶喝。”

　　柳裎没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躲闪，不免有些怪异，却没问出口：“坐吧。”

　　他端足了主人的身份，郁珩就清楚他往常和原主是什么相处模式了。

　　但是想到柳珵跟原主的关系，他心里又是憋闷。

　　他这时候脑子里全是这人，全然忘了，他认知里的皇后怎么会变成男人？

　　柳珵并不欢迎皇帝，往常也是这样，皇帝偶尔过来坐坐，也会因为他的冷脸不欢而散。

　　哪怕知道自己是在挑战天子之威，柳珵也着实没心情伺候这个男人。

　　郁珩跟他隔着桌案而坐，有心想聊天，但是见柳珵拒绝沟通的样子，也沉默了。

　　一旁待着的张內侍也觉得稀奇，尽管他是觉得陛下有些许变化，却没想到陛下能在皇后娘娘的冷脸下坐这么久，还丝毫没有要离开的征兆。

　　宫女很快端上了茶。

　　郁珩觉得干巴巴坐着也不是事，急需做点什么，于是伸手去捧桌案上的茶。

　　柳珵也正好看过来，这一眼就对上郁珩手背上那个弯月形疤痕。

　　他的瞳孔猛地张大，似乎震惊到极致。

　　他甚至第一次这么失态，他扣住了郁珩捧茶的手。

　　郁珩被突然袭击，手一抖，茶水溢出，正是夏季，这自然是灼人的温度，郁珩本能的反扣住他的手：“烫着没？”

　　也不瞧瞧是谁被烫的更严重。

　　柳珵关他神色，忽然就确定了，紧绷两年的心神骤然松懈下来。

　　他没理被烫红的手，反搂着郁珩的脖子，在他耳边呼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郁珩心里不是滋味极了，又不能推开，只能任由那股酸味将自己掩盖。

　　“让我看看烫着没。”他难受，声音却温柔。

　　默了很久，柳珵才松开他，并把手塞他手里：“看吧。”

　　别说郁珩，看惯他二人相处的张內侍也迷茫了，这是皇后？

　　郁珩垂眸，细嫩的手一片粉红，他喊张內侍：“过来。”

　　张內侍端着让人送过来的铜盆上前。

　　郁珩将他的袖子拉起了些，然后一同放入水中。

　　然而冰凉的水并不能缓解他的糟心。

　　郁珩做这些事的时候脸是绷着，神色算不上好看，但柳珵就是喜欢。

　　他将藏在心里多年的名字喊了出来：“郁珩。”

　　郁珩没有怀疑，乖乖地应了声：“疼？”

　　柳珵满意了，眉眼都弯了起来，他本就长得好看，长眉凤目，鼻挺唇红，笑起来更有一番姿色。

　　郁珩看着他的笑颜，不禁抿了抿唇：“待会擦点药，别起泡了。”

　　柳珵自会顺杆子爬：“你帮我擦。”

　　郁珩点点头，将他的手拿出来，又细致擦干，再温柔上药。

　　整个过程已经让张內侍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