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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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珍珍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圈椅，袁羽一看了眼那把椅子，撩袍子坐在了下首。
她歪在一边，被脸上的肉挤得有些窄的眼睛放出锐利的视线，直直戳在他身上。
从头到脚，一点都没放过。
袁羽一在某个瞬间有个担忧，当然，事后想起来是非常羞愧的。但，此时，他确实不由自主担心了一下自己的……贞操问题。
很快，她打量够了，歪到了另一边。
椅子发出“吱——呀——”闷闷的哼。
“真是好久了。”熊珍珍视线浮在门口那方寸的天空上。那语气拖得极长，怀念、苍老又带着似乎早就释怀的感情。
袁羽一胸腔里有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猜测，隐隐要蹦出来了。
而熊珍珍的视线已然跨过时光看到了只有她看得到的，沉默许久：“想不到，我熊珍珍居然还能有一天，看到我族供奉重新现世。”
她歪头看袁羽一，笑了下。
袁羽一心口一胀，猛地松开，鼓出口气。思绪落了地。
他从远远见到城主府开始，就控制不住地回忆起早就被他刻意忽视的曾经。
而究其原因，太多。
譬如整座城主府都是长形建筑，宽深比例都是他熟悉的。而檐角飞翘，四兽镇顶。
牌匾横悬在门楣上，上面朱底金枝的从右往左书着三个字。
走近了，两扇朱红大门上面狮口衔环。推开门，跨过高高的门槛，宅中设天井，分正房，耳房，厢房，后院。
虽门柱不用木料，门也多是拱门。合在一起，显得极不伦不类。
但这里确确实实保留着自己熟悉的建筑风格，就包括这些人的名字。
熊、珍珍，熊、昂——用同一个姓，在后面缀名。也是他熟悉的习惯。
而不是什么卓戈，克尔，一类的。单单一串音，不解其意，他都无从记起。
这些个熟悉又极为陌生的一切都在安慰他，即使满目都是从未见过的新奇，这里也还有着他熟悉了解的东西。
不需要惊慌，更不需要过度思虑。真假，虚实已经没必要追究了。
他对那个最好，也最坏，遍地普通人，江湖朝堂起起伏伏，形形色色，花花绿绿的世界的思恋和怀念，在此刻才全部翻涌了上来。
人生四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真的是大喜。
情绪激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袁羽一自觉现在的表情恐怕有些失礼，只能展开折扇轻轻摇晃，缓缓平复。
他开口：“某今日能见到城主，乃大幸。”
熊珍珍又笑，笑够了：“无憾了。”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说袁羽一。
这时候，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谁都插不进去。就像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在交流，在进行。
克尔皱了下眉毛，忍下了这种被隔绝的不适。
哑谜一般的对话告一段落，熊珍珍卷起袖子一甩，按住膝盖，前倾看向袁羽一，露出亲近的姿态。
袁羽一暗自感叹，熊城主着实豪杰。这样的体型，偏生做出这些动作并不失洒脱和豪爽。
她问：“你叫什么？”
“袁羽一。”这是袁羽一第一次正式说出自己的名字，字正腔圆，平稳而坚定。
克尔记下名字，念念，十分顺口。
熊珍珍咧开嘴：“好！好——熊昂，备宴！”人就在旁边，她依旧是喊出来的，可见其兴奋。
袁羽一拱手：“多谢城主。”
如果对方不是位女娘，他都要和她执手，诉上三日夜的衷肠了。
他乡遇故知，他乡遇故知，如今才知道这是怎样的欣喜。
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预料，克尔看着袁羽一脸上覆上的光芒，又去看熊珍珍，手中不紧不慢，把玩着不知从何时抽出来的匕首。
熊珍珍和袁羽一一样激动，没发现什么。倒是熊昂不经意皱了下眉毛，在心里记下了暗精灵的异样。
每个人都知道，暗精灵善暗杀，偷盗。是让人又爱又恨的种族。
克拉很清楚那两人之间绝没有任何猫腻。只是克尔时不时散发出来的阴郁，很养祂。
反正他没问自己，自己就不用告诉他真相了。
在城门口尝过甜头的克拉摸摸自己的额头，眼里闪过狡黠。
相谈甚欢的两人是不会注意到，旁边三个之间的暗潮汹涌的。
这某种程度上大大加剧了那无声处的暗涌。目前倒是不分明这暗涌的好赖的。
等小宴摆布妥当，他们准备转移位置了。袁羽一也从熊珍珍话里得知，奉龙为供奉的一族族名已经不显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祖辈们具体叫什么。文典散失，只知道他们来自极西的地方。好像是突逢大灾，就往东迁徙了。
之所以，她一下就认出袁羽一的原型，皆因身上有个龙形的配子。
在袁羽一要求看看的时候，大方的熊珍珍直接将配子送给了他。
还推拒不得。推拒了，那个粉碎的石凳就是前车之鉴。
袁羽一只好收下了。
“那配子我不稀罕，我们真正宝贝的，是这个。”熊珍珍挤挤眼睛，招手。
袁羽一探头，看到被提上来的，有半人高的陶土酒坛，怔住了。
酒坛被小心放下，熊珍珍含笑看他慢慢走过去，伸手近乎轻柔得摸了摸酒坛，目露怀念。
“看来你也是知道的。”熊珍珍很满意他的反应。
袁羽一缩回手，感叹：“不瞒你说，我平生也就这么一个爱好了。”酿酒，一直是他的一绝。
他并不贪杯，但能为了一个酿酒方子，夜闯王府，险些折在那里。
也能混在蛮子里奔袭千里，就为了找合适的材料。
不过，他的酒向来只给中意的人。有人重金悬赏，甚至直接摸到了他的跟前，他都是不屑的。
他酿的酒，是给花娘，给老乞丐，给钱庄的小掌柜都只能随他的心意。不管那人知不知道喝下去的黄汤是不是一口千金，
若让袁羽一自己说，拿银子来求，不如把些珍物收拾整齐，藏好了，待他去取。他玩痛快了，也许会留下些酒作为馈赠。
但是目前没有这么聪明的人出现。
“族里的规矩，酒只赠咱们中意的人。”熊珍珍起身，阔步走来，一下揭了盖子，“今天你趴下前，酒管够！”
盖子起开，气味一晃，散出来，熊昂嘴角泛出一丝晶莹。袁羽一愣住，他凑到缸边，招了下。
“香吧？”熊珍珍揽着缸。
袁羽一站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毛，随后笑了笑：“自然是香的。”
就是……怎么和自己酿出的最得意的酒一个味道？
很快，就容不得他想这么多了。
熊珍珍是女中豪杰，还是个酒中豪杰。酒量吓人，灌下去半缸，居然也只是眼睛红了点儿。
袁羽一本来是很实诚地陪酒的，但是看着她一大碗一大碗的灌，还是遭不住了，开始悄悄作弊。
克尔不掺和他们的对饮，只自己跟自己喝，脸色黑漆麻乌，跟谁欠了他一大笔金币似的。好似也海量着。
克拉尝了几口，已经躺在果盘里抱着葡萄当枕头，睡得香喷喷了。
熊昂早就抱着碗趴桌子底下去了。
袁羽一仔细观察，在这位豪杰终于是尽了兴，有了些醉意后，大大松了口气。
他也做出不支的样子：“城主大人海量——海量——”
想着再客套几句就原地趴下的袁羽一话被匆匆冲进来的人打断了。
“城主，欧西恩国主又来求婚了！”冲进来的是个侍从样的人，哭丧着脸喊。
袁羽一不装醉了。这是要以势压人，逼着熊姑娘下嫁啊？！
好胆！熊城主已经是他袁羽一的红颜知己了，谁敢难为她！
由以上内心活动，我们清楚，他也是喝多了。
袁羽一刚想拍桌站起，熊珍珍一巴掌把石桌拍穿了一块：“谁给他的狗胆！！”
说完，她虎虎生风，阔步往外走。那样子，怕是要断了那求婚人的子孙根。
袁羽一看着石桌上，估摸着比自己脸都要大一圈的掌印沉默片刻。而后咧嘴，两掌相击——有热闹看了！
他歪歪扭扭踩着蛇步，溜达到了墙根。
跟着熊珍珍的侍从跟不上她的步子，回头就看到自家大人的贵客站在门边墙根下，仰头看顶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刚想开口，就见那贵客撩起袍子往腰带里一扎，扇子也往里一插，手脚并用爬上了墙。
侍从……“大人！门在这边！！”
“忒，你何时见做贼的走大门的？”袁羽一瞪眼。
侍从……
袁羽一费劲扒到墙顶，皱眉往下看：“你没发现我！”
侍从……行吧。
他哼了一声，慢慢蹭起身，又说了句你没发现我，才沿着墙缘踉踉跄跄往最嘈杂的方向走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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