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眼睁睁看着

20、无路可去

　　剑尖就顶在常云咽喉处，但他面色如常，没有一丝惧意，肃然道：“现今，我为鱼肉，卿为刀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度厄嗤嗤笑道：“常云，你心里清楚，即便你用话激我也于事无补了。”

　　与此同时，他手腕一抖，斩业剑往外又送了几寸，眼瞅着要洞穿常云咽喉了，一道外力突然施加而来，度厄屏息一看，原来是一块石子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虽说力道不重，宛如搔痒，但也足以让他手下动作一滞。

　　正是这稍微一走神，度厄失了先机，一道人影扑了过来，挡开了斩业剑。

　　无需多猜，正是尽冬。

　　他双手展开，护住常云，道：“你这个坏人，别想伤害他。”

　　原本已经闭目，静候度厄这一剑的常云闻声睁开了眼睛，见应该远走的尽冬又折了回来不说，形容还又狼狈了不少，他原本还算整洁的衣服此刻东一块西一块全是泥渍，额头也破开了一道大口子，涓涓血液浸湿了大半脸颊。

　　常云不悦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先离开吗？”

　　尽冬自持有理，也顾不上尊敬，开口埋怨：“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若不是我赶回来的及时，此刻你就没命了。”

　　常云蹙眉，冷声道：“生死乃我的私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这一席话，让尽冬心里很不是滋味，本就不是能受得住委屈的人，这下接连几天身上受到的伤痛与心中委屈一并发作了，他越想越觉着伤口痛，越想觉着委屈，眼泪跟不要钱的金豆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

　　“全怨我瞎好心。”尽冬抽泣道。

　　把人惹哭可不是常云的本意，并且实话实说，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惭愧，叫尽冬这一哭，三分惭愧变成五分，他手忙脚乱安慰：“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来只会拖累我。”

　　尽冬听了这安慰，心里更乱，常云、秋言各色各样和他有牵扯的人全部在脑子中一遍，而他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似乎都是：“你只会拖累我。”

　　说不上悲伤，尽冬喃喃自语：“像我这种只会一直拖累别人的祸害为什么不干脆死掉呢？”

　　在场三人，除了尽冬外全是能听声辩位的武林高手，所以尽冬的喃喃自语被度厄和常云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这说得那里话。”度厄率先发声，他蹙眉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有说舍弃就舍弃的道理。”

　　尽冬诧异地看向度厄，踌躇道：“那位佛剑……”

　　毋庸置疑，尽冬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看出来其他武林人为得是血剑腥风这个身份杀常云，而度厄似乎有其他理由。

　　“我听说你之前是个很慈悲的人。”尽冬咬唇，又踌躇了一番，下定决心，一指常云，道：“你就当怜悯我吧，放了他。”

　　度厄冷笑，道：“你这话倒是好笑。”

　　尽冬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赶紧解释：“他救过我很多次，人家都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我这个人即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财富，唯独剩下的就是这半条命，不如我就代他，你取了我的性命走，放过他可好。”

　　这话讲完，尽冬自觉唐突，喏喏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单用一双眸子仔细瞅着度厄反应，只不过那度厄有些出乎意料，他同样凝视尽冬，那深邃的视线里满满都是算计，将尽冬从头打量到脚后，脸上慢慢浮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微笑。

　　尽冬被看得浑身发毛，不过他还是强撑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丁点胆怯，紧紧守在常云面前，寸步不离。

　　那厢，度厄挽了个剑花，手中长剑往前一送。

　　剑锋近在咫尺，近尽躲是没躲，但到底年岁小，经历的事情也少，面对生死他做不到置之度外，他惊恐地合上了双眼。

　　黑暗中，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来，尽冬小心翼翼掀开眼皮，便见度厄似笑非笑的收起长剑，包含恶意道：“常云，你这次下山应该是和他有关吧？”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确定。

　　而常云却一言不发，漠然立着。

　　度厄又道：“常云，你走吧，我想到了比现在杀死你更有趣的办法来折磨你。”

　　尽冬猜出二人之前或许认识，但他们一个劲的打哑谜，说着些似是而非的话，他窥不到门径，又不敢多问。一边是死里逃生的喜悦，一边是度厄随时可能反悔的迫切，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加持下，尽冬也顾不得礼节，抓起常云的衣袖，扯着他便走。

　　边走边道：“快些，快些。”

　　常云没挣扎，跟随着尽冬步伐一路往南走，穿过灌木丛前，他瞥了眼度厄，蹙眉问：“真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

　　“就跟我猜出来你下山是做什么的一样，总有一天你也会猜出来我今天是为了什么才放过的你，不过等到你猜出来那日，我想你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死在我的剑下。”度厄笑容残忍道。

　　那厢，尽冬可没功夫猜来猜去，脱离离火宫的这几天让他飞速成长了，也更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时不待我。

　　“以后、未来什么的，那就留给以后再说吧，我们首先要先活在当下。”尽冬出声，打断了那二人可能会有的长篇大论。

　　度厄显然也没认出来尽冬是个男的，他背过身去，赞许道：“那小丫头说的对，常云你该走了。”

　　常云蹙眉，虽然他不明白度厄在谋划些什么，但感觉告诉他总不会是些好事。

　　事有轻重缓急，虽然他不是很看中自己的生死，但武林盟交代给他的事情需要他和尽冬都活着才能办成。

　　索性，他不在东想西想，而是专心跟随尽冬步伐离开。

　　出了林子，走了两步路，便见到刘娟赠予的追风马。

　　追风拴在树干上。

　　尽冬的情况比起常云好上一些，他强撑着气力，踉跄着过去解开缰绳，牵着马折返过来。

　　他将缰绳塞进常云手中，道：“我们快些离开！在拖一会儿，我怕有人追上来。”

　　常云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更明白这次来的绝非一两个人这么简单，很可能追捕他的黑白两道会结伴悉数而至，而自己这状况，一点抵抗的余力都没有。

　　尽冬见他站着不动，心里着急，忍不住上手戳了戳他肩膀，问：“你在想什么？”

　　常云缓过神，摇头道：“没什么，先上马离开吧。”

　　到底是练武之人，即便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也能提起气劲，只见常云先是自己上了马，然后又将状况不比自己好到那里去的尽冬拉上了马。

　　“你坐好。”常云紧了紧缰绳，催马沿着土路向西驰骋而去。

　　不愧是宝马名驹，日行千里，小半个时辰过去，便跑了几十里路，但临近中午，被西北毒日头一晒，本来失血过多的常云眼前越来越花。

　　他本打算提气在撑一段时间，但那毒郎君的药未免也太有效了点，常云一聚气，筋脉便如被针扎了般，刺痛难忍，试了两三次后，将他那本就不多的精力彻底折腾没了。

　　常云眼前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常云……常云……”

　　尽冬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唤了两声后，没得到反应。

　　他心中顿生一阵后怕，手指颤抖，搭在常云鼻前，测了测见他还有呼吸，心里多少安稳了点。

　　尽冬不会岐黄之术，但瞧着常云面色煞白，已然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明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个医馆给常云疗伤。

　　但问题出就出在这里，离火宫在西域腹地，远离中原，而尽冬又是第一次出门，他对中原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他现在既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不清楚该往哪里走，更别提找家医馆了。

　　尽冬颓废地抚摸着马背上的鬃毛。

　　与此同时，常云的状况越来越凶险，尽冬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因为与常云挨得近，很轻松便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眼下，常云的呼吸声时断时续，时有时无，随时能撅过去。

　　尽冬抚摸着马鬃，道:“马儿，马儿，你说我该怎么做我们又该倒哪里去”

　　马不会讲话，打了个喷嚏后，围着一小块草皮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