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眼睁睁看着

16、三斗下

　　“我来。”刘鹃一拍胸膛挺身而出，抽刀道：“贼子，莫嚣张，姑奶奶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她这派头，尽冬越看越像只趾高气昂的公鸡，忍不住噗嗤笑道：“一个小姑娘家家，一口一个姑奶奶也不怕嫁不出去。”

　　“你……你……”刘鹃俏脸通红，显然被气得不轻，连一直心心念念地和常云单挑都被她抛之脑后，提着刀，气势汹汹冲向尽冬，“你说谁嫁不出去！我瞧你这病恹恹的模样才嫁不出去呢。”

　　“娟妹！”刘遇拧眉，颇为无奈。

　　家中一众兄弟姐妹中，刘鹃年岁最小，也最受父母溺爱，被惯得是无法无天。但大敌当前，她还有心思嘻嘻哈哈，刘遇是即气又怒，可她已然应战，自己找人替她吧，又怕她耍性子，而骂她吧，又舍不得。

　　刘家门客里有得是人精，精瘦干瘪的老头其貌不扬，却一眼看穿了刘遇困境，笑眯眯开口道：“常人道抛砖引玉，鹃小姐把这个先手留给我如何？”

　　“啊！”刘鹃这才想起正事，但又一看尽冬的脸，她是牙根直痒，先不先动手也没那么重要了，索性答应：“可以啊！”

　　江湖规矩，单挑动手前要互通名讳。精瘦老头迈出一步，抱拳道：“在下……”

　　话还没完，一柄长剑贴着精瘦老头的耳朵飞过，直袭常云。

　　这剑尚未出鞘，出剑人本意也不是取常云性命，以至于常云微一侧头，很轻松地躲了过去。

　　长剑没入墙壁，用来包裹剑身的布条也尽数裂开。

　　剑鞘朴实无华，即没有精美的做工，也没有华贵的装饰。

　　明明毫无特殊标记，但常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蹙眉暗想：“怪不得我只听见六个人的脚步声，却来了七个人，原来多出来的那个是他……”

　　“好久不见。”常云轻啧一声，吐出两个字，“渡厄。”

　　闻言，刘遇大惊，而刘家其他门客也没好到哪去，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渡厄穿得的确挺像个鬼，一身黑袍子从头裹到脚，再加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浑身上下，没一寸皮肤是裸/露出去的。

　　可尽冬左看右看，这渡厄也就穿得恐怖了些，他着实想不通为什么大家反应都这么大，忍不住戳了戳距离最近的刘鹃，轻声问：“这渡厄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他？”

　　刘鹃白了他一眼，急赤白脸道：“瞎说什么，姑奶奶什么时候怕他了。”想了想，总觉着背后议论人不是个好行为，刘鹃捂嘴又轻声道：“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

　　为了让尽冬了解，刘鹃介绍：“这渡厄是佛门弟子，江湖人称他为佛剑，有传闻说他曾在青云禅寺挂搭修行，也传闻说他学地藏王菩萨，发下宏愿：不断天下罪业，誓不得道，所以一直都没正式剃度。”

　　“这听起来很正常啊！”尽冬困惑地眨了眨眼。

　　刘鹃偷偷打量了眼渡厄，不无惋惜道：“那是以前。三年前佛剑杀人破戒，自此堕入魔道，现在江湖人改称他为魔剑。”

　　闻言，正抱臂倚墙而站的渡厄撇头，与刘鹃视线相交，那双深邃看不见底的瞳孔吓得她一哆嗦，匆忙噤声。

　　破戒后，传到渡厄耳中的风言风语属实太多，各种嘲讽谩骂下来，他耳朵早就起了茧。

　　渡厄见怪不怪，迎着一众人的抽吸声，缓步自阴影中走出，抽出深陷于墙壁中的佩剑。

　　“真没想到，你竟成了血剑腥风！”他挽了个剑花，用佩剑顶住常云下巴，似笑非笑道。

　　“说老实话，我也没想到。”常云挡开他的剑，又怕渡厄嘴一秃噜，将他的真实身份给抖了出来，上前几步，压低音量，尽量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隐晦道：“我这次出山并非毫无意义。”

　　“毋庸置疑。”渡厄耸肩。

　　其实，即便常云压低了音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还是被不少人听了去，可对一个杀手而言，出山杀人同样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因此除去知道他是谁的渡厄，没什么人真正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常云要得也是这个效果。

　　渡厄纵声朗笑，“三年前，你赢了我。我时常想回去找你在比一场，但又一直没机会。”

　　“血剑腥风！”即是帮常云隐瞒身份，又是帮自己了解心愿，渡厄继续道：“出招吧！”

　　知这一战避不掉，常云罕见正色。

　　他和渡厄师出同门，就跟清楚彼此的武学招式一样，也清楚彼此为人，常云知道如果自己继续藏着掖着，很有可能会输，也很有可能会被那家伙斩于剑下。

　　常云同样使剑，但为了隐藏身份，下山时他将佩剑留在了山上，没带下来。

　　无剑可用，这让常云颇为头大，但眸光扫过地板上残破不堪的板凳，一个不算好的主意划破脑海。

　　他拆下半截板凳腿，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差了点，但长度和他佩剑有得一比，勉强能使使。

　　“看打！”

　　一声暴喝起，常云强占先手，手中木棍泛起一层白光，宛若游龙直取渡厄肩窝。

　　霎时间，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改之前的轻松惬意，如一把刚出鞘，锋利无比的长剑。

　　他的人和剑已然结合为一体，那是剑，那是人很难分辨清楚。

　　“人剑合一！”刘遇大惊变色。

　　原来学剑之人，在学剑的第一天便听过‘人剑合一’，但真真见过的寥寥无几，更何况达到这种境界。

　　众人怔神间，只听“噌”的一声轻响，常云手中木棍一端已然没入渡厄肩头。

　　渡厄面上丝毫不见苦痛神色，淡淡一笑，道：“我已吃你一剑，你也该吃我一剑。”

　　说话间，他眼中光芒陡然凝聚。

　　下一秒，长剑便已出鞘。

　　一剑挥出。顿时，常云便觉无形气力排山倒海而来，天地之间只剩那把高悬于他头顶的剑。

　　见此情形，常云知渡厄破戒后的这三年，练的可不仅仅是本门武学，还练了些别派剑法，他在不拿出毕生所学，当真见不到明日太阳。

　　常云抖擞精神，大喝一声。随即便见他手中木棍宛如活了一般，丝毫不落于下风，常云快，木棍快；常云慢，木棍慢。

　　似快非快，似慢非慢间，渡厄也闪花了眼，能看见的，只剩那根木棍。

　　渡厄愉悦笑道：“不错，不错，你变得更强了。”

　　说话的同时，他手中动作并未停下，斩业剑本就较一般的剑来得更长，在渡厄操纵下，挽出一个诡异地半圆弧，砍向常云受伤的那只手臂。

　　常云眼尖地看见斩业剑上凝结起一层冰晶。

　　他不在恋战，火速抽离，但脚跟尚未落地，渡厄便跟了过来，“砰”得一声怪响，二人兵器首次对上。

　　借着相交之力，渡厄向前猛冲。

　　木棍到底是木棍，不过才碰撞了一次，其上便布满了裂纹，在强行以气力相持，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裂成几段。

　　常云太明白这个道理，索性松了手。木棍的陡然落地，让渡厄一怔，可那边，常云招式并未出完，只见他右手暗暗运气，绕开渡厄持剑的手臂，一掌挥出，直袭他胸膛。

　　渡厄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多年江湖经验让他只怔了一秒，便当即回过神，果断出掌与常云掌风相交。

　　双掌一交，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手掌渡了过来，明明是三伏天，但常云哆嗦了一下，当即觉着被人扔到了冰天雪地里，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骨子往里钻。

　　不知不觉间，冰霜爬上常云手掌。整只手没了知觉，常云大惊，道：“寒冰掌！”

　　这寒冰掌是门极阴毒的功夫。

　　中招者无一例外会被打入身体里的寒冰真气冻结住全身血液，进而给生生冻死。

　　形势似乎对渡厄很有利，冰霜已经缓缓爬升至常云手腕，眼看他整条膀子要被冻住。

　　渡厄喜道：“常云，似乎是我赢了。”

　　常云虽落于下风，但他口气完全不怯，驳道：“这区区寒冰掌能耐我何？”

　　紧接着，他斜睨一眼，此前体内有溃散之意的真气再度凝结。

　　他武功走至刚至猛路子，本身就是这寒冰真气的克星。

　　眼下一提气，两股真气便如两只军队在他体内相互抗衡，你强我强、你弱我弱，谁也不让谁。

　　慢慢地，常云只觉筋脉针扎似的痛，像要断裂般，体内的寒冰真气也初现不受控制的迹象，他暗呼不妙，心道：没料到这寒冰真气如此霸道，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抵挡不住，折在这里。不管那许多了，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如此想着，常云咬牙强行忍下筋脉中针扎似的痛处，将十分真气催为十二分，一时之间，他身上白雾升腾，那被寒冰掌冻住的半截膀子也有的化冰之意。

　　渡厄站上风没错，但越斗越心惊。他这寒冰掌虽是偶然得来，但也潜心研习多年，直至最近才有所小成，终于练到掌气外放凝冰伤人的程度，本以为能轻松克制常云，岂料，不敌之感渐起。

　　两方交手时，最惧忧虑惊疑，这不渡厄才一分神，就被常云抓了个正着。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常云继续催动掌力，牵着渡厄鼻子步步后退，不知不觉间，他二人以战至墙角。

　　随着手臂化冰，常云底气愈足，道：“看样子，要输的人不是我。”

　　渡厄咬牙苦撑，他那寒冰掌有个弊端，那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眼下，寒冰真气已经开始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要不了多久，便会反噬。

　　收手认输是渡厄万万不想面对的，他嘴硬：“那可说不好！”

　　可刚一开口，他便觉喉头一阵腥甜，紧接着一缕血色不受控制地在他嘴角蔓延开来。

　　常云见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结束战斗的好机会，他乘胜追击，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内力全部催动，通过和渡厄相交的手掌源源不断传给他。

　　也就一息，在常云至刚真气和自己体内寒冰真气的左右夹击下，渡厄终是忍不住，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常云赢了不错，但也暗暗叫苦，原来是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之连比了四场，已有些力不从心了，视线扫过刘遇和他的门客们，心道：“那边也就剩五个人，也就刘遇还有一战之力，只要在咬咬牙，赢过他，说不定就能兵不血刃，赢下全场。”

　　可就此时，刘鹃突然失声尖叫，引得众人目光转投于她的方向。

　　此前，她一直和尽冬站在一起。

　　眼下，却见她趴在地上，肩头多了一个小洞，汩汩鲜血从翕张的伤口中缓缓涌出，至于尽冬则早已踪迹全无。

　　常云大惊，匆忙扫视全场，可一道声音从他头顶传来：“血剑腥风，你在找这个小丫头吗？”

　　这声音并不陌生，正是引刘遇一行进入客栈的那个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