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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感天动地师兄弟情 ...


  •   次日,雷老虎上朝归来。
      楼兰之行已经定下,三日后出发。
      他应是要先找雷徵北过来商议出发之事的,但临进府时,想到刘季贤昨晚说的话,脚步一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雷徵南已经醒了,但他整个人萎靡得厉害,像棵被打断了根的小草,蔫巴巴躺在床上。
      他背朝外,面朝里,抱着被子的姿势,肩膀微微耸动着,一下一下,很轻。
      雷老虎没有让人通传,接过仆人手中的汤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坐在了床头。

      “大夫说那一脚的力道最后收住了,所以你现在才能醒着。只是脏腑受了重击,还是要静养一段时间。你也别怕,你生来体质好,又勤修锻炼,这点伤,一年半载,能养好的。以后照样是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他伸手摸了摸雷徵南的脑袋,端着药的那只手因而微微倾斜,碗中的药一边高,一边低。

      雷徵南对着墙壁,脸上湿漉漉的。他说:“哥昨天在宴会上还说要教我《燎原沥雪》。”
      雷老虎轻轻抚着他的脑袋,声音沉沉的,“你做了错事,该罚还是要罚,答应教你的,他也绝不会欠着你,两码事。”
      雷徵南“科科科”地笑了笑,带着哭音,胸腔的震动牵动了伤势,血气翻涌了上来。

      雷老虎连忙给他输送内力,又将他扶起来喂了药,一阵之后,才缓了过来。
      雷徵南抹抹眼泪,“爹,我是不是废了?”
      雷老虎一阵心疼,将儿子搂进怀里——他很少会对两个儿子做如此表示亲近的动作。

      他搂着雷徵南,大掌轻轻在小儿子的后背抚了抚,沉声道:“哪个狗杂种这么说的?我儿子好着呢!不过是受了点伤,等养好了,以后还是要上战场的!”
      “养不好了呢?”雷徵南哽咽着小声问,“我今天试了试,我提不起气来了,我连翻身都疼。我是不是四肢筋骨断裂、心脉尽断、内力全失、气若游丝,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爹,你看我,我是不是面如金纸?”

      雷老虎越听越不对,还隐隐觉得这话有几分熟悉。
      他眉头一皱,问:“你是不是又上玉京楼听书了?”
      雷徵南含泪点头。
      雷老虎问:“哪一回?”
      雷徵南气若游丝道:“《笑傲华山》第一百四十九回,新婚小师妹惨死夫婿手下,备胎大师兄含泪挥剑报仇。”
      雷老虎面上抽了抽,“没事,小师妹那伤治不了,你这大夫都说了养一年半载就好。”
      雷徵南眼泪汩汩流下:“不可能的,爹,你别听大夫骗你。小师妹的丈夫都能对她下死手,我哥……”
      雷老虎头疼地打断他,道:“让你少听那些江湖书生讲的故事,你哥哪里舍得要你命?他要不踹你那一脚,这会儿你就不是躺在家里养伤,而是搁诏狱里头受尽刑罚了!还心脉尽断内力全失?我看你到时候不是缺胳膊就是断唧唧!”

      雷徵南先是悚然一惊,□□一凉,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家爹刚刚说了什么。他满是惊疑,“关诏狱什么事?大哥明明是因为跟云、跟燕於飞玩得好,给燕於飞出气,才踹的我。”

      雷老虎知道他脑袋愚钝不成器,但没想到都提点到这份上了,他还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不由觉得自己和老大真是平日里将他护得太好了,才会将他养成了这般天真单纯的性子。

      照他的脾气,他这会儿该心生厌烦,留几句关照的话就走了。
      但是鬼使神差地,却想到了燕小飞昨天在雨中的那一番分析。便是那一番话,使得他当时就决定就将燕小飞收入门下,以后悉心教导。
      他能对一个无血缘关系的人心生教导之意,为何不能好好跟自己的儿子沟通呢?

      便是在这时,刘季贤在外头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将军,大内监来了。”
      雷老虎心念电转,当即道:“请他过来。”

      雷徵南还摸不着头脑,以为以自家父亲和燕帝陛下的关系,陛下可能是派人来关心他的伤势的。
      然后等他爹迎出去之后,他就听到了张怀寅在外头念圣旨的声音。

      说他目无法纪当街行凶谋害皇族,说他大哥保护小世子不力严重渎职且有纵弟行凶的嫌疑,说他老爹治家不严御子无方管自己儿子都管不好怎么放心让他管军队。然后念在他雷徵南重伤卧床,雷徵北也挨了罚的份上,就不把他两人下大狱收拾了。
      但罪可免,罚不可免。

      大将军雷霆,罚一年俸禄,暂时交出剩下的那半枚军印,外放出京,滚去南方巡视军队,三年之内不许进京。
      雷氏长子雷徵北,罚半年俸禄,外放出京,滚去西北监工挖矿,三年之内不许回京。

      大殷朝对于谋害皇室之罪,历来是治得极重。雷老虎交了军印逐出肃京,尚且还有人认为罚得轻了。若非燕小飞今日是上朝求情,将一切归咎于少年人口舌之争引起的互殴,雷家绝没有那么容易脱身,光是朝里朝外盯着他们家的无数疯狗,就能把这雷徵南撕咬个血肉模糊。

      直到张怀寅走了,雷徵南仿佛挨了雷劈一样浑浑噩噩坐在榻上,见着雷老虎进来,话也不会说了。
      挺壮实一小伙子,哭得跟烤肉被抢了似的。

      “你姓雷,他姓燕。”雷老虎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所以不论你们俩感情好坏,都注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阿南,爹和你哥外放的日子里,你要快些长大才行。”
      雷徵南慌了,“爹?你们、你们要走?”见雷老虎沉重点头,他颤声道:“不带上我么?”
      雷老虎沉默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雷徵南哭得脸都皱了起来,“我、我去求云起好不好?我去给他磕头!给他赔罪!爹我不想跟你们分开!呜哇啊啊啊!你们、嗝!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云起、云起也不要我了,我、我呜呜呜……”

      见他哭得凄惨,雷老虎一时不忍,但他深知西行之事乃是绝密,不可透露给计划之外的人,更知对于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是时候让他经历些磨砺了。于是狠狠心,道:“若非你闯下如此大祸,我雷家也不至于此,如今军印已交还陛下,留在京中,便是置身豺狼虎豹之中。为父先前执掌军权太久,你哥又有出椽之势,一早成了人家的眼中钉。如今陛下外放我二人,也是出于保护,他年未尝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只是……”他望着雷徵南脑上的小旋涡,闭了闭眼,“这几年,要苦了你了。”

      雷徵南害怕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问道:“可是、可是爹您也说,失了军权,肃京于我就是豺狼虎豹,我、我又该怎么办呢?爹,我是不是马上就要被咬死了?就像《笑傲华山》里的小师弟一样,被狗追着咬,最后就做了小太监!”

      雷老虎一阵语塞。
      随后他嘴角抽搐几下,说:“实在不行……”
      “你就装个混吃等死的二傻子吧!也算本色演出了!”

      雷老虎出了雷徵南的小院子,往书房行去,路上遣人去唤雷徵北和燕小飞类书房。
      片刻后,三人齐聚书房。

      雷老虎望着脑袋裹成个粽子的大儿子,眼皮子抽了抽,满脸懵逼。

      雷徵北一脑袋的纱布,有好几处还渗血,一团一团的看起来十分惊悚,他却跟没事人似的冲雷老虎问好。可以说是一板正经,很符合他对外的冰山小将人设了。

      雷老虎不淡定了,“这?!快请大夫呀!!!”
      燕小飞在一旁凉凉道:“师父不必操心,我今儿下午见着师哥端着碗鸡血往纱布上抹,也不知唱的哪出。”
      雷老虎就见着自家大儿子整个身板都僵硬了。

      燕小飞看向被拆穿后身形僵直的少年,面露礼貌而狠辣的微笑,说:“可能是做了亏心事,觉得不出点血过意不去吧。”

      雷徵北干脆利落地拆了纱布,露出被打得青青紫紫的脸来,朝雷老虎抱了抱拳,“父亲!”
      雷老虎看着被打成猪头的大儿子,再看看旁边淡定自若的徒弟,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有些无语,只觉代沟深重。这年头的年轻人越来越搞不懂了,昨儿还说着“这人我护定了”,转眼就将人打成了猪头。

      呵呵呵,真是感天动地的师兄弟情呢。

      清咳一声,雷老虎开始说正事:“圣旨看了?”
      雷徵北道:“看了。”
      燕小飞一早知道圣旨的内容,就不说话了。
      雷老虎道:“什么想法?”
      雷徵北对圣旨只是用来掩盖西行之事心知肚明,自然没什么怨气,只担心雷徵南一人留京。问道:“刘叔怎么安排的?”
      雷老虎道:“留下。”
      雷徵北安心了些,又问:“母亲那边呢?”
      雷老虎:“她还不知道。”顿了顿,补充道,“你给她去信时,记得给我说两句好话。”

      雷老虎又看向燕小飞,问:“你这边都安排好了?”
      燕小飞道:“都安排好了。只是临行前,还想向师父讨个彩头。”
      “哦?”雷老虎好奇他会突然提出什么。

      只听燕小飞道:“离京这几年,师父断了雷徵南零花钱吧!”

      雷老虎和雷徵北都睁大了眼:哇!什么仇什么怨?

      燕小飞施施然道:“再给他下一道军令,让他盯着燕云袖,见着燕云袖做好事,报于我,奖励五文钱。见着燕云袖做坏事,报于我,奖励一百两银子。”

      见两人盯着自己,燕小飞不知是笑是恨地冷笑一声,道:“二公子很有当忍者的潜力。”

      “何为忍者?”雷徵北总觉着他不是在夸人。
      燕小飞道:“一个有事没事探听探听情报,偷偷军印之类的职业。”

      三人又在书房商议了些西行的细节,直到很晚才收工。
      告退后,燕小飞先走出了书房,雷徵北疾步跟了出去。远远地,还能听到两个少年的声音——
      “昨晚是我不对,你……”
      “给老子滚!”
      “嘶——别打脸成不?”

      雷老虎摸了摸下巴,“看来我这刚出炉的徒弟,也没那么沉老气横秋。”
      少年人,装得沉稳老练,实际上打完老二打老大,看来也是个暴脾气。
      想到未来三年的日子,他忽然感叹道:“大龄爷们儿带娃好苦。”
      刘季贤也跟着感叹:“若是夫人在就好了。”
      想到远在天边的夫人/主母,两人齐齐一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感天动地师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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