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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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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相并不恼,只是循着礼数抱拳,示意武斗请教。
少女反倒气了,喊道:“你莫非还是个哑巴么?不通姓名便开战那是市井武夫,而且谁说要和你武斗了?我貌美如花,哪能轻易打打杀杀,文斗即可,不伤和气。”
五家之中并非铁板一块,当下便有人嘀咕:“就您这做派,和气早就伤完了。”
离相收回礼节,清冷问道:“不才天山离相,敢问如何文斗?”
她一出声,四下顿时寂静一时。
“声如寒泉,又似琳琅玉清,听音便知,这位应是一位大美人。”
“但也有貌若无盐而声为天籁者啊。”
“傻么?天山上女子个个秀美端方,身为圣女如何能差了?”
“那为何以纱覆面?”
“想来圣女总归要些神秘感,又或许是天山的特殊规矩呢?天山极少立圣女,但每一个皆是天资卓绝,能定天山百年超绝地位。这位离相圣女不容小觑。”
不止五家议论纷纷,天山这方不足二十人,依旧十分热烈。
“哼,离相师姐脾气也太好了,要是我有师姐的功力,直接冲过去先揍那女的一顿,一副高傲不凡的样子,在我天山门上撒野!”
“常说要有容人之量,这人挑衅虽过,路数却还是堂堂正正,咱们只看着师姐打败她之后叫她道歉。”
“顾师姐啊,你良善,不代表别人没有坏心肠,我瞧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叶如霏是个狠角色,想用我天山的名声上位,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叶如霏过目不忘,确实了得啊。”
离相身未动,但台下众人所说全部被她听见。
对面少女依旧自信,随意拱手,道:“我就是叶如霏,文斗嘛,是这样的,你练一招,我学一招,但凡有一点不对便是输了,而我练一招,你也必须一模一样做出来。”
离相颔首:“可以。”
叶如霏笑容明显,仿佛十拿九稳:“那圣女先出招吧。”
她一路挑衅,引得上台天山众都使出了拿手功夫,招式舞的眼花缭乱的,由此通过过目不忘的能力偷学了不少精妙招式,此时倒是更期待离相舞剑。
可惜离相并未出剑,只是右手并一个剑指,引指提膝,再简单不过,竟是垂髫小儿也能轻易使出的仙人指路。
满座皆是愣怔,叶如霏音量不由得再高一度,气道:“你莫非是来耍我的么?堂堂圣女,竟使出这种低劣的招式!”
离相摇头:“招式有难易简繁之分,却无高低之别,全看出招之人。它也的的确确是一招,我并未破坏规矩。”
叶如霏冷笑:“什么难易简繁,高低无别,你要是用这一招只怕蓬头稚子都可以轻易避开,又假装什么高深道理?”
这人不忿说着,手上却极快模仿而出,虽是肉身剑指,却也带起凌厉风声,比之离相轻飘飘的模样看起来霸气许多。
她一收势,便立刻说:“圣女姐姐,看好了。”
叶如霏高高跃起,在空中舞动长鞭,长鞭如毒蟒,逡巡游转,一息之间便见三处杀招,而她轻盈落地,丝毫不气喘,挑眉看向离相。
她长鞭之上有金银制鳞片,精巧华美,而方才在空中舞起,闪亮非常,晃得人眼花,又满含杀气,一些弟子甚至都不敢直视,更何遑论在极短时间内复现。
叶家家主留着短短的胡须,硬生生让俊美容颜粗犷许多,他对山主抱歉道:“小女沉迷巧技,难入大家之眼。”
山主淡淡道:“确实如此。”
叶家家主面色一僵,讪讪收了声。
离相手中并没有鞭子,她便随手一招,琉璃台侧兵器架上的一条麻鞭就落到她掌心,这一手隔空摄物显露出极高深的内力修为,叫众人皆不由一惊。
脚尖轻点,离相如同一片鸿毛一样,在空中翻飞,长鞭破空无声,虽是杀招,却显得极为优雅,身姿玲珑,面纱飞扬,如一场绝美舞蹈,惊鸿一瞥足以忘俗,以至于她翩然落地之后,众人还怔怔回不过神来。
一个身穿印花白衫的女子站在琉璃台不远处,看离相如此游刃有余的样子,静立片刻。
而她身旁跟着一懵懂女孩,分外崇拜地望着离相,欢喜道:“圣女师姐果然是天人之资,举手投足都好看极了!”
白衫女子眉宇英气,眼眸却淡漠的很,见离相轻松模样,转身就走。
“诶?柳师姐,你不是专门出关来看圣女师姐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走呢?”
女孩小跑着跟上她,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琉璃台上场景。
女子声线冷漠,无甚起伏的话语落入女孩耳中:“我不过是未免天山落败罢了。”
女孩鼓了鼓脸,没信女子的话。
山主往后一瞥,见那白衫隐迹,便也不以为意。
柳雁回性子极怪,不善言辞,不见有灵动表情,便是情绪也平静无波,不若离相虽端着高冷的架子,实际上却温柔开朗。
很多时候,山主都会产生一种柳雁回非人的错觉。
不等她多想,琉璃台上已是骤起变故。
叶如霏死死盯住离相身形,虽然二者风格气势迥异,但离相招式上却并无半点错处,犹如浸淫此招数年,比之自己还圆转如意,流畅三分。
“莫不是今日圣女大人没有吃饭不成?怎么尽打些绵软无力的花花架子?”
叶如霏立刻察觉到同离相比记忆招式是讨不了好的,于是她怒喝一声,抢上前数步,还飞快说道:“咱们实对实斗一场!你我不用内力,便用刚才所出招式!”
她未征询离相意见,金银鞭便已挥舞过来。
离相一手还执着麻鞭,面色丝毫不变,也不退避三舍暂缓战斗以求“公平”,反倒是轻点地面,如一翩飞柳絮,于寒光闪烁之中自在舞动。
叶如霏卯足了劲挥动金银鞭,却发现根本挨不到离相,顿觉挫败,而对手轻易逼近,更叫她惶恐。
不知何时麻鞭已换至离相左手,而她飘向叶如霏的身形骤然顿住,右手剑指并拢,朝前一引,提膝之时恰恰避开了金银鞭,叶如霏只能眼睁睁看着修长白皙的两只手指点在自己心口处,她疯狂想要变招却余力已尽新力不生。
剑指似乎如同离相一般轻飘飘的,不惹尘埃,却叫叶如霏心口一麻,手脚顿时发软,竟一跤跌坐在地上,等到叶家家主冲上台检查时,却发现叶如霏丝毫无损。
叶家家主扶着一脸灰败大受打击的叶如霏,心知此番杀天山名气的举措已是失败,却又不甘苦苦谋算反成全了天山威名,心中发狠,掌中运足内力,面色便突兀变得惊慌失措,大喊道:“霏儿!你不要吓爹爹!”
这一声高呼未落,众人迟钝去看叶如霏时,却见离相兀地出现在叶如霏身后,将叶家家主搀扶叶如霏的一只手给擒住,那悲呼的话语便戛然而止,凭添三分滑稽。
“内力运足,你要做什么?”
离相蹙眉,揽过叶如霏,用巧劲将叶家家主推开,而叶家家主内力陡然被截断,气息不由大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离相推出小半个擂台,面上更是无光。
叶如霏此时已经缓过神来,震惊望向叶家家主,喃喃道:“爹爹,我可是您亲生骨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她绝然想不到父亲竟会为栽赃天山而对自己出手,一时间又惊又悲,甩开离相搀扶,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
此时擂台下已是大哗,叶家家主这事阴损到了极点,偏生还被人抓了个正行,还是在别人的地头上——
山主面色沉如死水,一道掌力远远拍过去,叶家家主躲避不开,忍着经脉绞痛提起内力来,却被狠狠拍飞了十余丈,落入了擂台下观战人中。
人群立时闪出一个空来,等叶家家主摔落地,众人才瞧见他衣衫发冠尽皆碎裂,披头散发血迹点点,还袒露出了胸脯,一时之间对叶家家主的嘲讽竟多于对天山山主的畏惧。
“今日我才见了,什么叫做肉坦家主,待宰禽畜。”
“我看啊,该是伪善蛇蝎,揭皮掉脸。”
“老兄如此才华该去考科举,没准我们江湖人中还能出个秀才、举人!”
此时阴阳怪气的多是叶家的旧敌,言语如刀,叶家家主竟是气的一口血喷出来,又羞又愤,只盼立刻糊涂晕过去就好。
其余叶家人也掩面不语,深以之为耻。
叶如霏强扒了一叶家子弟的外裳,覆在父亲身上,对周围人怒目而视,俏丽面容全然有些狰狞,竟叫周围嬉笑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天山山主缓缓走来,众人都分开一条路,低头不敢看她。
仅凭刚才那一掌,天山山主想要留下叶家家主的命也不过动动手指的功夫,虽然叶家家主罪不至死,但天山威压江湖数百年,山主当场处决了叶家家主也不会有人敢多嘴多舌。
“叶家,枉为五家之一。”
众人都纷纷猜测山主如何震怒,岂料山主只是平淡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扬长而去,紧接着便是天山的弟子冷着脸请他们下山。
“绝啊!”一人突然回过味儿来了,“这是要把叶家从五家之中除名!釜底抽薪,真是······”
另一人嘀咕说:“黄蜂尾后针,最毒不过······”
立时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厉色道:“你想死么?”
一众人灰溜溜下山去,叶如霏背负着父亲,见周遭同族避之不及且怨憎非常的神情,只觉得浑身冰凉。
何至于此!
她心中茫然,猛的回头,只见天山高处孤单站着一人,白衣雪穗,面纱如雾,那人眸子慈悲,却无温度。
叶如霏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心气,只觉得自身渺若微尘,什么纵横天资,竟未能入对方眼中,不过徒增笑耳,她自嘲一笑,眉宇间竟平和下来。
而原本会因这次大获全胜而自负狂傲的叶如霏,经此一事,恐怕不会再去挑衅那个气运所钟之人,以至于沦亡天涯最终惨死了。
离相心有所感,低头望去,未等寻觅,却发现余光中出现一角印花白袍。
那人现出身形,缓步上前,声音略微起伏:
“师姐,许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