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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言秋泽生》 ...

  •   又是一年秋,微凉的风蘸着晨露,将院子里次第盛开的菊花染成了金黄色。菊花旁边站着两棵桂树,细碎的桂花,就像热热闹闹的小娃娃,一排排挤满枝头,每次有人经过,就会把沾着清香的花瓣撒到他们的发丝上、肩膀上。

      远处的天空蔚蓝澄澈,干净的如同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两排大雁,排成人字形,伴随着孩童郎朗的读书声,在天边徐徐地飞着。

      这是北京城区附近一处破旧的四合院,四合院的外墙上漆皮开裂,就像老妪沟壑丛生的脸颊。墙外排满了兜售各类美食百货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墙之隔的这边,则是一间小小的私塾学堂。

      学堂里的学生均是附近穷苦人家的孩子,教书的是一位名叫沈言秋的先生。这位沈先生长得倒是斯文干净,见着谁都是十足十的客气礼貌。可这份礼貌里总夹杂着那么些淡漠和疏离,让人不敢靠近。

      有很多未出阁的女儿家,经常满怀热情地跑到学堂里等沈言秋,可他从来不予理会,该教书教书,该吃饭吃饭。有大着胆子主动向他表白的,他推了推鼻梁上圆圆的眼镜,“您是哪位?”后来就再也没人敢来撩拨沈言秋了,只有一个人除外。

      穿着灰色长袍的沈言秋拿着一本书,正在教孩子们读书,“不逢北国之秋,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总要想起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

      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罢,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训鸽的飞声。

      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象喇叭似的牵牛花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感觉到十分的秋意。”

      孩子们睁着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沈言秋,虽然听不懂,但却感觉沈先生很厉害。“这是郁达夫先生创作的散文——《故都的秋》,描写的均是秋日常见的场景,但却充满了诗意。孩子们,下课后,你们去观察身边的一草一物,将心中所感写成文字,写得好的,沈先生有奖励。”

      “奖励?沈先生,我想吃大白兔奶糖。”

      “沈先生,写的好,可以吃肉饼吗?”

      孩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围着沈先生问这问那,沈言秋轻笑着抚摸着他们的脑袋,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这些孩子,家庭条件都不太好,父母可能是在外边摆摊的小贩,也可能是在炮火中失去父母的孤儿。虽然入秋了,但有好几个孩子还穿着夏日的单衣。

      沈言秋早年出生于书香门第,听说外祖父还在皇城里当过大官。后来时代变了,小皇帝逃出了城,外国绿毛来了,再后来军阀混战,日本人来了,到处都是硝烟与战火。最苦的还是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路边随处可见森森白骨。

      沈言秋十五岁那年与家人失散,独自流落到现在的宛城。沈言秋为了活下去,干过很多活计,去码头扛过麻袋,卖过字画,也给富商家的孩子上过课,攒够钱后,开了现在这家“言秋学堂”,免费教他们识字念书,不求他们将来大富大贵、官运亨通,但求他们能识文断字、明事理,不至于活得稀里糊涂,被人骗。

      下课后,孩子们飞一般离开学堂。沈言秋收拾好东西,转身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摆了几株金菊,还有其他不知名的鲜花。沈言秋心情很好,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很喜欢秋天,喜欢秋天里的一草一物,秋天是一个很纯粹很干净的季节,会让他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感觉。

      屋角有两棵枣子树,细小椭圆的树叶间,是鸽子蛋大小的枣子颗儿,枣子已经半红,就像某人家中养在池塘里的锦鲤,头是黄色的,尾巴却是红的。

      一个老妇正在扫院中的落叶,看到沈言秋,打了声招呼,“沈先生,下学了?”

      沈言秋朝老妇略微点了下头,算是应允。老妇看到沈言秋一直在看枣子树,问道,“沈先生喜欢吃枣?”

      “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老妇迷惑了,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枣子要过了晚秋才好吃,现在还酸着哩,前两天有个贪吃的小鬼吃了几粒酸枣,结果把牙齿给酸倒了,咬豆腐都说牙疼,你说好笑不好笑。”

      沈言秋沉默片刻后,看向老妇,“王婶,我能打几颗枣子吗,我出钱?”

      “随便打,不要钱。您给孩子上课从来不收钱,这些野生野长的东西,怎么能收您钱呢。”

      “那谢谢了。”

      “不谢不谢。”

      沈言秋拿起竖在墙边的带布兜的竹竿,举到枣树前,使劲晃动树枝,浑圆的枣子扑簌簌地滚到了布兜里。沈言秋拿起一粒枣子,在衣袖上蹭了蹭,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因为还没熟透,甜丝丝中透着一点点酸,刚刚好。

      沈言秋挽起长袍的下摆,将布兜里的枣子悉数倒在怀里,像宝贝似的抱着走出了四合院。

      沈言秋走过热闹的街道,过了一座拱桥,又经过一片竹林,最后拐进了一处清雅干净的小院。

      沈言秋刚一推开门,长腿刚跨过门槛,就被一双大手搂住腰,霸道地抵在了门框上,耳边传来温热低沉的声音,“怎么这么晚?”

      沈言秋抱紧怀中的枣子,轻微挣扎了一下,“孩子们缠着要奖励,所以晚了。”

      那人惩罚似得咬了咬沈言秋的耳朵,“下次不许了。”

      沈言秋耳朵瞬间像屋外的柿子似得,红透了。那人轻笑一声,离开沈言秋,看向他怀里紧搂的东西,“这是什么?”

      沈言秋打开布袍,露出一个个滚圆的杏子,“想着你爱吃,就打了些来。”

      杜泽生伸出戴着绿宝石戒指的手指,捏起一颗杏子,玩味地看了看,又轻轻举到唇边准备吃下。沈言秋握住杜泽生的手,“别吃,还没洗。”沈言秋知道他是顶爱干净的,所以每次杜泽生来之前,他都会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

      “那你帮我洗干净。”杜泽生将手里的枣子塞到沈言秋的嘴里,又俯身去他嘴里找那颗湿涔涔的枣子。杜泽生咬了一口枣子,只觉齿颊生香,伸手扣住沈言秋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沈言秋被亲的嘴唇都肿了,头皮发麻,眉头紧皱,杜泽生却还是不肯刚过他,弯腰将他抱起,扔到了床上。沈言秋手一松,枣子全都滚了出来,有的落在床上,有的滚到了地板上,像一群没人要的孩子。

      杜泽生急不可耐地去解沈言秋衣袍上的扣子,沈言秋气喘吁吁地握住杜泽生的手腕,“我累了,改天,好吗?”

      杜泽生仿佛没听到一般,将沈言秋的长袍脱掉,随后俯身去亲沈言秋的脸颊,又伸手去掐他不盈一握的细腰,沈言秋立刻被激得浑身颤抖,“一周没见,想我了吗?”

      沈言秋说不出话了,他知道就算自己的心不愿意,可他的身体是无法拒绝杜泽生的。窗外云淡月明,清风摇起翠幔,竹林沙沙作响,更显夜色沉醉旖旎。

      沈言秋第二天醒来时,杜泽言已经不见了,桌上放着一张万元银票,还有一张信纸。沈言秋拿起信纸,只见信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买棉衣。”沈言秋知道杜泽生是让他给学堂里的孩子买棉衣,原来他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知根知底,他也知道学堂四周有人在监视他,说得好听点是保护他,说得难听点,那就是杜泽生这个护食的小崽子,怕自己给他戴绿帽。

      沈言秋将信纸放到桌上,看向那张银票,面无表情,伸手将银票对折,放到了袖子里。沈言秋有时很厌恶这样的自己,父亲从小教育他,男儿志在四方,长大了就该报效祖国,可他却,别人不说,可他却知道,他和青楼女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好金主。

      杜泽生是宛城的富商,白手起家,开了一家“杜家粮行”。杜泽生今年28岁,长得比画本里的美人还要俊俏三分,精致的五官,挺拔的身材,再加上腰缠万贯,不少富家千金都对他青眼相加,媒婆都快踏烂了杜家的大门,可愣是一桩没成。殊不知,名震宛城的杜大老板,却在京郊金屋藏骄。

      杜泽生是个很好的情人,也很大方,尤其是对沈言秋。学堂的日常开销费用,都是杜泽生支付的。可是,沈言秋说不清自己到底爱不爱杜泽生,他也不确定杜泽生爱不爱他。在他看来,自己顶多算杜泽生的一个小玩意,等他玩腻了,想扔了,自己就会毫无留恋地离开。可如今已经过了四年多,杜泽生还没厌倦自己,沈言秋不知道未来到底该怎么办。

      此时的杜泽生正在粮行处理事务,伸到外套口袋里时,拿出了一把又大又圆的枣子,本来烦躁的眉宇终于平静下来,甚至还有些轻轻上挑。

      站在门口的大龙和大虎看到杜泽生的表情变化,窃窃私语道,“老板是不是笑了?”“好像是,比骂人的时候还吓人。”“估计是见到那位了吧。”“噢,原来是那位。”

      黄昏时分,大龙开车载着杜泽生来到街上,杜泽生看到有卖糖炒板栗的,下车买了一大口袋热腾腾的板栗,热气带来的味道有些甜腻,他不喜欢,可有人喜欢啊,待会见了他,可得让他好好回报自己。

      杜泽生看向车里的大龙,“你先回去吧。”“好的老板。”

      大虎自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老板,老夫人要见你。”

      “告诉她,我没空。”

      “我说了,可老夫人说,您要是再不回去,就永远也别想见到心尖上的那位。”

      杜泽生眼底闪过一丝狠色,转身回到车里,“去老宅。”

      沈言秋将新买来的衣服分发给孩子们,孩子们换上新衣,高兴地围着他转,抢着让他抱。沈言秋抱起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亲了亲沈言秋的脸颊,“沈先生,你真好,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好不好?”

      沈言秋闻言,波澜不惊的脸上像平静的水面投进了一颗石子,“好啊,那你要好好吃饭,快点长大。”

      小女孩搂住沈言秋的脖子撒娇,“沈先生可不许骗人哦。”沈言秋抱着怀里的柔软,心也被融化了,如果杜泽言也有一个孩子,会不会也像这个小女孩一样可爱呢。

      沈言秋回到住处时,没有见到杜泽生,心情有点怪怪的,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觉得心底深处有种莫名的空虚感。沈言秋一惊,他竟然在期待杜泽生的到来。也许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不想再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了吧,可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还是不要让自己陷得太深。

      沈言秋正坐在桌前看书,门外出来了敲门声,“沈先生在吗?”

      沈言秋打开门,发现是大虎。大虎抱着一纸袋糖炒板栗,推到沈言秋怀里,“老板让我送来的。”

      大虎转身想走,沈言秋犹豫着问了一句,“他,很忙吗?”

      天生神经大条,嘴又把不住门的大虎,没心没肺地说道,“不忙不忙,老板去见老夫人了,说是要给她介绍一位孙家小姐认识。”

      “原来如此,多谢。”沈言秋啪地一声将门关上,坐在桌前,拿起一颗板栗剥开,放在嘴里小口地咀嚼,舌尖传来冰凉苦涩的味道,“真难吃。”沈言秋将纸袋推开,躺在床上发呆,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杜泽生回到老宅后,看到满头华发但气质威严的老夫人正坐在大厅里等他,老夫人身边坐着一个穿着西式洋裙,头发微卷,看起来不过20岁左右的年轻女子。

      杜泽生一眼就看出了老夫人的意图,但还是耐着性子向老夫人打了个招呼,“祖母,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最近粮行里的事务多,忙不过来。”杜泽生坐到老夫人旁边的椅子上,女孩热情而大胆地看着杜泽生,一点都不扭捏。

      老夫人看向女孩,满是皱纹的眼睛终于笑了,“这是你孙叔叔家的女儿,叫孙美姝,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昨儿个刚回国,你明天带她到处转转。”

      孙美姝朝杜泽生伸手,“你好,我叫孙美姝。”

      杜泽生轻轻握了一下孙美姝的手,“杜泽生。”

      老夫人握住孙美姝的手,将手腕上的玉镯取下,给她戴上,“美姝啊,奶奶很喜欢你,如果将来你能成为我的孙媳妇,我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奶奶,结婚的事得两厢情愿。”

      老夫人看向杜泽生,“他是我孙子,我就做得他的主。”

      杜泽生听着两人的对话,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局外人,“孙小姐,时间不早了,一个女孩晚上回去不安全,我派人送你回去。”

      孙美姝看向窗外,天色确实已经黑透了,“确实是,那我们明天见。”

      杜泽生没有回话,朝门外喊道,“大龙。”

      大龙来到门口,恭敬地朝杜泽生弯了一下腰,“老板。”

      “送孙小姐回去。”

      “是。”

      孙美姝站起身,笑着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奶奶,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好,一定要来啊。”

      孙美姝离开后,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无踪。“泽儿,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你孙叔叔家的儿子比你还小两岁,孩子都上学堂了。”

      “我不想结婚,麻烦。”

      “我看你是放不下那个外宅吧。”

      杜泽生眼神一沉,“奶奶,我说过,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但就是不能动他。”

      老夫人气得将桌子上的茶杯摔了个粉碎,“好啊,杜家三代单传,到你这竟出了一个情种。我会不会动他,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什么意思?”

      “我可以不管你那个外宅,但你必须结婚,给我生个重孙子。”

      “我不愿意。”

      “泽儿,我不是和你商量。我十六岁就嫁到杜府,大宅门里那些对付人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我不想用在你在意的人身上。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自己考虑清楚。”

      深夜时分,沈言秋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有一双粗糙的手搂住了他的腰。沈言秋潜意识里知道这个人很安全,没有拒绝。

      杜泽生亲吻沈言秋的耳垂、嘴唇和锁骨,力度有些没控制住,沈言秋感觉有点痛,也感觉到杜泽生好像在发泄些什么,便宽容地接纳了他。

      沈言秋醒来时,已到中午。杜泽生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抽雪茄。沈言秋坐起身,靠在枕头上,“还没走?”

      杜泽生转生看向沈言秋,“小秋,你相不相信我?”

      沈言秋眼珠低垂,想了一下,轻轻吐出,“信。”

      杜泽生看向桌上的板栗,还是满满当当的样子,“栗子不好吃吗?”

      “冷了,有点苦。”

      “我让大虎再去买点新做的来。”

      沈言秋拉住杜泽生的衣角,“其实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想做什么就去做。”

      杜泽生震惊地看着沈言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言秋低头默认,“昨晚大虎来送板栗,说老夫人请你回去,要给你介绍一位孙小姐。”

      杜泽生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杜泽生看向沈言秋棱角分明,但依然看不出表情变化的脸,语气放缓,“你别多心,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我不会多心,我又不是你夫人,说起来顶多算一个拿钱办事的小情,我没那资格。”

      杜泽生捏紧沈言秋的肩膀,“沈言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到底有没有心,四年了,就算是颗石头也该捂化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们当初说好的,也签了合同,五年期限,你付钱,随时召唤我,如今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到期限了,我们不必如此纠缠不清。”

      沈言秋的话就像针尖一样,一根根扎进他的心里。杜泽生捏住沈言秋的脖子,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我这个金主对你不好吗,还是你又找到了下家?”

      沈言秋像岸上的鱼一样,断断续续地说,“没,没有。”

      “什么时候结束,我说得才算。沈言秋,在宛城,没有人敢拒绝我。”

      杜泽生啃咬着沈言秋的唇瓣,铁锈般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间萦绕。杜泽生是发了狠要惩罚他,沈言秋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几个时辰后,杜泽生穿戴好衣服,背对着沈言秋,“祖母让我与孙家小姐结婚生子,既然你不介意,就继续当我的小情。”

      沈言秋眉头紧皱,爬起身,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我不做外宅,你结婚,我们就结束。”

      杜泽生转身看向沈言秋,眼中全是翳色,“就像你说的,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做好你的本分。”

      杜泽生离开后,一个月都没来找沈言秋。沈言秋有时会想象杜泽生与孙美姝一起逛街、结婚、在床上缠绵的场面,心中像被柠檬汁浇过,激得他呕吐连连。

      孩子们最近发现沈言秋总会一个人看着屋角的枣树默默发呆,有时候一呆就是半日。沈言秋最近吃得很少,平时就很瘦的脸变得更瘦了,腰身也更细了,身子就像被虫蛀空的老树干,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天,沈言秋去街上给孩子们买甜食,看到杜泽生牵着孙美姝的手,在旁边的胭脂店挑选胭脂。杜泽生也发现了沈言秋,故意搂住孙美姝的肩膀,低头亲了孙美姝一下,没想到热情的孙美姝却踮起脚,来了个法式热吻。

      沈言秋连忙转过身,慌张地逃走了。杜泽生想去追,被孙美姝拉住,“你认识他?”

      杜泽生停住了脚步,“不认识。”

      沈言秋一路小跑回家,失魂落魄地关上了房门,背靠在门框上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沈言秋感觉脸上有点凉,伸手去摸,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沈言秋用袖子擦干眼泪,新的眼泪却涌了出来,怎么也擦不干。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痛楚,沈言秋只觉浑身颤抖,身子里的每个细胞就像正在接受火烙之刑的小人,张大嘴,撕心裂肺地喊着疼。尤其是他的心,疼得快要裂开了。沈言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爱上了杜泽生,这个想法令他感觉到后怕。他哭了大半宿,最后蜷缩着身体,在地板上睡着了。

      杜泽生回到家后,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房里。紧跟而至的孙美姝仿佛发现了什么,一直冷着脸。

      老夫人看到两人之间的变化,叫来孙美姝,“美姝,你是我相中的孙媳妇,我只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泽儿?”

      孙美姝点了点头,“喜欢。”

      “好,奶奶帮你。”

      杜泽生回屋里,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玩意罢了,竟然还敢给我摆脸子,我就不回去,看谁能耗得过谁。”

      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刘氏,端着一碗参汤走到了屋里,“孙少爷,老夫人吩咐,让您把参汤喝了。”

      “放着吧,我一会喝。”

      “老夫人让我把空碗带回去。”

      杜泽生端起参汤一饮而尽,“这下满意了吧。”

      几刻钟之后,杜泽生突然感觉从身体深处升出一股莫名的炙热,令他难受不已。他脱掉了衣服,拿起扇子扇风,依然觉得很热。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一个人走进了屋里。杜泽生抱住那个人,觉得他的肌肤像千年寒玉一样,冰冰凉凉的,鼻尖还闻到了熟悉的松柏香。杜泽生脑袋像浆糊一样,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也理不清脑子里的思绪,只能凭借本能紧紧搂住怀中的人。

      杜泽生第二天醒来时,身旁并没有人,冷笑了一声,“嘁,竟然做了场chun梦。”

      孙美姝也在自己房里醒来,想起昨晚她刚想走近杜泽生的屋里,却被人打昏了。

      大龙开车来到了言秋学堂的大街上,坐在后座的杜泽生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大虎急于表现自己“监视”有功,兴冲冲地说道,“沈先生挺好的,早上去馄饨摊吃一碗馄饨,然后去学堂教书,下学后就回家休息,规律的不能更规律了。”

      杜泽生想起昨晚影影绰绰的记忆,有些不确定,“昨晚他在哪?”

      大虎看向大龙,有些犹豫,“昨晚,昨晚他......”

      “如果你活腻了,可以不说实话。”

      大虎吓到,连忙解释道,“不要啊,老板,我实话实说还不行吗?昨晚老夫人给您下了药,想让您与孙小姐圆房,大龙说您以后肯定会后悔的,所以,所以我把孙小姐打晕送回了房里,大龙把沈先生接来,送到了您房里。”

      杜泽生一拳头打到前排的座椅上,“你打晕他了?”

      大龙扭头看向杜泽生,“没有,我知道沈先生的身份,断不会强迫他。”

      “他是自愿的?”

      “自愿的。”

      “算他还有点良心。你们先回去吧。”杜泽生下车,朝沈言秋的住处走去。

      杜泽生来到院子里时,就看到露着一半肩膀的沈言秋正对着镜子,用棉布擦拭脖子上的伤口,不时疼的丝丝抽凉气。

      沈言秋看到杜泽生走进来,连忙把衣服穿上,“你怎么来了?”

      杜泽生轻抚沈言秋嘴上的伤口,“我弄得?”

      沈言秋偏过头,“不是。”

      “那你是找别人了?”

      沈言秋一急,脱口而出,“我没有。”

      杜泽生笑了,“还说不是你,你心底果然还是有我的。”

      杜泽生摸了摸沈言秋的头发、耳垂,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不要分开,好不好?”

      沈言秋看向镜中双眸中满是迷恋的杜泽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杜泽生的时候。

      那时沈言秋还是一个疲于生存的小青年,那天他在码头搬了一天的货,得了五六个铜板,准备晚上去吃点好吃的。没想到刚走到一处胡同,就被几个混混拦住了。

      混混抢走了他的铜板,还扯掉了他的衣服。当沈言秋不堪受辱,准备咬舌自尽时,杜泽生出现了。那天杜泽生刚谈完一单生意,喝得醉醺醺的,走到这处胡同,就睡了过去。当他被噪音吵醒时,就看到几个混混正在欺负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沈言秋。

      沈言秋看向杜泽生,向他求救,“救我......”经常在道上混的杜泽生本是不在意这些烂事的,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出手赶走了混混,又脱下外套盖在了沈言秋身上。杜泽生有些头晕,趴在沈言秋身上,霸道地搂着他的腰睡着了,嘴里嘟囔着,“腰还挺细的”。再后来他就成了杜泽生的外宅,杜泽生霸占了他的人,也霸占了他的心。

      沈言秋从回忆中醒过,伸手抚了一下杜泽生的脸颊,“我们说好的。”

      杜泽生从背后搂住沈言秋的腰,软语道,“我后悔了。”

      不远处的竹林里站着满脸嫉妒与仇恨的孙美姝。她气恼地扯掉一枝细竹叶,狠狠地扔到地上,随后转身离开。

      晚饭时,大龙买来了几样小菜和花雕酒。杜泽生不停劝酒,酒量不好的沈言秋很快就醉了。杜泽生将他抱到车里,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杜泽生私宅的大床上。这处私宅沈言秋来过几次,不过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脚不沾地,所以并没有好好在这所宅子里转过。

      杜泽生本想让他住在这里日夜相伴,沈言秋不肯放下最后一丝尊严,杜泽生便给他买了京郊的那处小院。

      沈言秋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外面下着潇潇细雨,雨滴敲打着雕着花纹的瓦片,以及窗前的绿色芭蕉叶,空气中散发着泥土与大自然清新的芳香。

      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平常夫妻,在这样的晨间,听着窗外的雨声,一定会很幸福吧。依然在沉睡的杜泽生,双手搂着沈言秋的肩膀,长腿扣着他的双腿,他连动弹一下都很困难。

      沈言秋小声叫了一声,“杜泽生,杜泽生……”

      杜泽生不满地抱紧沈言秋,“再睡会。”

      “你起来,我要去茅厕。”

      杜泽生这才松开了他,沈言秋像敏捷的小兔子一样,嗖的一下跳下了床。等沈言秋如厕完毕,却发现杜泽生就等在门口,头发肩膀都被细雨淋湿了。

      “出来干嘛,风冷,回去吧。”

      “怕你跑了。”

      “杜泽生,你不要这样,我们当初都说好了的。”

      “我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我们有合同。”

      “烧了。”

      “别闹了,我们好聚好散。”

      秋天的风越来越凉了,吹在沈言秋身上,就像刀子划过嫩豆腐。沈言秋冷得发抖,杜泽生一把抱住沈言秋,“我没闹,我喜欢你,我爱你,你就留在我身边,像以前那样不行吗?不行也得行,我这府上到处都是暗卫,没有我的命令,你休想走出一步。”

      “杜泽生,你别发疯,放我出去,我得去学堂。”

      “我给他们放假了。”

      沈言秋放弃争辩了,他知道杜泽生想做一件事,谁都阻止不了。杜泽生带着沈言秋参加各类酒会,高调地向所有人介绍沈言秋。一夜之间,宛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杜泽生身边有一个名叫沈言秋的男小情。

      老夫人气得吐了几次血,为了杜家的香火,最终决定向沈言秋出手。

      中秋节那天,杜泽生外出收账,还没回来。沈言秋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喂锦鲤,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发呆。杜泽生不在,他的时光仿佛也停止了。

      老夫人在刘氏的搀扶下走到沈言秋跟前,沈言秋看到老夫人,站起身,恭敬地打了声招呼“老夫人好。”

      刘氏搬来一个椅子,老夫人坐下,脸色十分难看,“这声老夫人我可不敢当,我尊你一句沈先生,请你离开泽儿,条件任你出。”

      沈言秋感觉被冒犯,语气冰冷地反击道,“不是我不肯走,是杜泽生不让我走。”

      “他府上的暗卫我已经撤走了,你立刻收拾包袱离开,我已经差人给你买了南下的火车票。”

      “我,我……”离开这里是沈言秋一直以来的夙愿,可真要离开,却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舍。

      “怎么,沈先生这是不想走?”

      “没有。”

      “你识趣点,我们双方都轻松,我年纪大了,也不想见血。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泽儿,你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可泽儿将来要管理家业,延续杜家香火,你忍心让他一出门就被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好男风吗?

      如果你是个女人,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可你偏偏是个男人,男女之情都很难长久,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如果你真的在意泽儿,我希望你明白,什么才是对泽儿更好的选择。”

      沈言秋知道老夫人这是在给自己下最后通碟,不走就得死。死,沈言秋是不怕的,他怕的是杜泽生会因为他失去所有,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沈言秋走到屋里,发现没什么可带的,只带了杜泽生送给自己的那块怀表,怀表里是杜泽生的照片,用杜泽生的话说就是,他希望沈言秋每天看自己一万遍,把自己刻在他的心里,永远也无法磨灭,他最终也做到了。

      杜泽生收完帐,拎着两包精致的月饼,兴高采烈地归家,一边脱掉外套,一边高喊着,“小秋,快出来,我买了你爱吃的月饼。”

      杜泽生走到客厅,看到老夫人正在等他,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他走了”。

      杜泽生一愣,但还是不肯相信,“不会的,我在府里安插了暗卫,他不可能离开。”

      杜泽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回来,府里的暗卫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他留下来保护沈言秋的大龙大虎也不见了踪影。

      杜泽生急忙跑去卧室,没有沈言秋,又跑去厨房,后花园,池塘,都没看见沈言秋。杜泽生崩溃了,落寞地回到客厅里,像个木头人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许久之后,杜泽生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老夫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颓废的杜泽生,就连他父母去世时,他都没这么哭过,“泽儿,奶奶是为你好。你现在是鬼迷心窍,等过一段时间,奶奶给你找个善良的孙媳妇,你就会忘掉他的。”

      杜泽生用力推开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后退一步差点摔倒,被刘氏扶住。

      “我不要别人,我就要沈言秋。”

      杜泽生跑出客厅,来到院子里,却茫然地停住了脚步,他该去哪里找沈言秋呢。“老板,老板……”杜泽生听到有人叫他,走到柴房前,看到大龙大虎被关在里面。

      杜泽生拿出枪,朝门锁开了一枪,门刚一打开,大虎就抱住杜泽生的大腿,大哭大喊道,“老板,你终于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老夫人就要把我俩扔到池塘里喂鱼了。”

      沉稳平静的大龙一脚踢开大虎,“老板,沈先生去火车站了,我偷听到了老夫人和沈先生的对话,所以才被关了起来。”

      杜泽生眉宇紧皱,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大龙伸手拉起地上的大虎,“别哭了。脏死了。”

      大虎拉住大龙宽大的手掌,站起身委屈地揉了揉眼睛,“凶什么凶吗,你昨晚亲我的时候不是说会对我好一辈子吗?”

      大龙的脸立刻红透了,“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沈言秋徐徐地走到火车站,街道上繁华依旧,可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认识杜泽生之前那种绝望孤独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见了多少人,他只有他自己。

      沈言秋从怀里摸出怀表,打开,指腹摩挲着杜泽生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看起来桀骜不驯不可一世,可其实自己知道,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里,沈言秋哭了,他真的舍不得杜泽生。没了杜泽生的沈言秋,就不是完整的沈言秋了。

      沈言秋下定决心后,转身准备去找杜泽生,却被人用麻袋套住头,架走了。

      杜泽生来到火车站,大龙大虎四处寻找,却未见沈言秋的身影。杜泽生着急地跑到火车上,一节节车厢找,依然没人。火车轰鸣着走远了,杜泽生感觉到害怕,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沈言秋了。

      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拽了拽杜泽生的裤腿,将一块怀表递给杜泽生。杜泽生打开怀表,看到自己的照片,一把抓起小乞丐的衣领,“表怎么会在你这?”

      小乞丐痛苦地挣扎道,“是沈先生掉的,我捡到的。”

      “他人呢?”

      “被人打晕带走了。”

      杜泽生心中更加焦急,“是谁打晕他的?”

      “我不认识,为首的是个女人。”

      杜泽生放下小乞丐,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怎么认识沈先生?”

      “报纸上登过你和他的照片,我看到过。”

      杜泽生朝大龙示意了一下。大龙掏出一袋银元递给小乞丐。小乞丐千恩万谢,又说道,“我跟着沈先生去了一个码头的废弃仓库,他可能还被关在那里,你快去救他吧。”

      杜泽生连忙转身跑开,不管是谁绑走了沈言秋,他一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让他此生后悔做下这件事。

      沈言秋被一盆凉水泼醒,迷梦的视线渐渐清晰,看到坐在椅子一个女人正不耻地看着自己,仿佛再看什么脏东西,左右各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孙美姝走到沈言秋跟前,抬起他的下巴,“果真长得比女人还女人,怪不得杜泽生会被你这个狐狸精迷住。”

      沈言秋嗤笑,“孙小姐,您拿不下杜泽生就来欺辱我,要是让外人知道,孙家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孙美姝用高跟鞋的根部,使劲撵着沈言秋的胸膛。沈言秋向来是个能忍的,此时胸前的刺痛感虽然令他皱起了眉头,但却是一声未吭。

      孙美姝平日里美丽的脸,此刻因嫉妒和仇恨而变得狰狞扭曲,她伸手就给了沈言秋一巴掌。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沈言秋白皙的脸上,立刻出现一个巴掌红印。

      “只要你说你不爱杜泽生,你和他在一起都是贪图他的钱财,我就放过你。”

      沈言秋直视着孙美姝,眼神里满是蔑视和讽刺,“孙小姐,我很同情你。”

      孙美姝听后,恼羞成怒,连扇了沈言秋几巴掌,“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不知禁不禁得住他们。”

      孙美姝看向身后的两个壮汉,沈言秋这才感觉到害怕,“你敢,杜泽生不会放过你的。”

      “等你受尽屈辱而死,我就让人把你沉尸河底,到时候谁知道是做的。哈哈哈......”

      孙美姝朝两个壮汉示意了一眼,两个壮汉走到沈言秋跟前,一个抓住他的双臂,一个撕掉了他的衣服。沈言秋不停挣扎,眼泪从眼眶出飞出,他想到了第一次遇到杜泽生时,被几个流氓欺负时的场景。沈言秋大喊道,“杜泽生救我,杜泽生救我......”

      “这里可是荒郊野外,就算你喊破了喉咙,杜泽生也听不到。”

      啪一声,仓库的门被人从外面踢开。头发凌乱,神色紧张的杜泽生出现在众人面前。孙美姝第一个慌乱了,“泽生,你怎么来了,不是想的那样。”

      杜泽生看到半裸着胸膛,脸颊红肿,嘴角鼻子溢出血迹,涕泪横流,躺在地上的沈言秋时,眼睛立刻就红了。他一把捏住孙美姝的脖子,不断用力,孙美姝扒着杜泽生的手,呼吸困难,“泽,泽生......”

      两个壮汉想上前救人,杜泽生拿出一把枪指着他们,“跪下。”两个壮汉应声而跪。

      “您应该庆幸自己有个有权有势的爷爷。”杜泽生说完,将孙美姝扔到了一旁的麻袋上。孙美姝摸着泛红的脖颈,恨恨地看着杜泽生。

      杜泽生走到沈言秋跟前,沈言秋看着眼前高大的杜泽生,宛如神明降临,他又一次被杜泽生救了,此生怕是再也离不开他了。

      杜泽生眼睛闪过一抹杀人的狠色,用枪抵着一个壮汉的头,“谁打了他的脸?”

      “不是我们干的,都是孙小姐打的。大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哪只手碰过他?”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杜泽生将枪更紧地抵着壮汉的头,“我问你,哪只手碰过他?”

      两个壮汉举起了双手,杜泽生啪啪啪啪四声,朝他们的手掌开了死枪。壮汉哀嚎倒地,“你们应该感谢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我不想在他面前杀人......”

      杜泽生脱下外衣,裹住沈言秋,俯身拥住他,“小秋,别怕,我来了......”杜泽生短短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沈言秋感觉心中有一股温泉流过,他伸手搂住杜泽生的腰,哭出了声。

      “老板,小心。”刚刚赶来的大龙,就看到孙美姝拿着一把枪正对准着拥在一起的两人。

      沈言秋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跃而起,挡在杜泽生面前,杜泽生却大掌一挥,将面前的沈言秋推到了一旁。孙美姝射出的子弹,正中杜泽生的心脏位置。

      大龙大虎将孙美姝制服,沈言秋看到杜泽生倒下,只觉心内俱焚,撕心裂肺地喊道,“杜泽生......”

      一个月后,沈言秋坐在床前,拿着湿毛巾,帮杜泽生擦拭身体,一边低声和他说话,“杜泽生,你醒醒好不好,你看看你都有胡子了......”

      沈言秋摸着杜泽生有点扎的下巴,俯身亲吻他的嘴唇,“杜泽生,你应我一声,我快坚持不住了......”

      沈言秋将脸贴在杜泽生胸前心脏的位置,那里的心跳声细不可闻,“杜泽生,你一定是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我总是说要走,所以你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依你好不好,我再也不走了,你想做什么,我就让你做什么,好不好,所以,你快点醒来吧......”

      守在门外的大虎看到屋内的情景,捂住嘴哭了,“老板不会醒不过来了吧,沈先生太可怜了。”
      “闭嘴,别说丧气话。”大龙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杜泽生,眉宇间满是担忧。

      沈言秋推开门走了出来,大龙忙问,“沈先生要去哪?”

      沈言秋形容枯槁,面宇憔悴,双目无神,幽幽地开口,“我不知道。”

      “沈先生,你别担心,老板吉人自有天相,他会醒来的。再说,再老板他也不舍得沈先生您啊。”

      大虎呜咽着附和道,“是啊是啊,老板一定不会抛下沈先生的。”

      沈言秋没有言语,独自离开。沈言秋来到竹林小院,坐在廊前的凳子上发呆,“小秋,小秋,我回来了......”

      沈言秋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杜泽生在朝他招手,可等他站起身去抓时,那人影却随风飘散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冰凉的雨水打在沈言秋的发上、肩膀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了他的视线。

      沈言秋走到屋里,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躺在那张和杜泽生睡过无数次的床上,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他如狐狸般狡黠的笑了,还有他发怒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的样子......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旧的一天在他身边结束,新的一天在他身边开始,这是多么美好而又令人感激的生活啊,为什么他不珍惜,非要等到失去才明白这个道理呢?

      沈言秋呆呆地看着屋顶,两行清泪再次滑落,没有杜泽生的世界里,他该怎么活下去呢。沈言秋像被什么迷住了一样,站起身,仰起头看着屋顶的那根圆柱子。

      一个身影突然闯进屋里,从背后紧紧拥住了沈言秋,沈言秋转身,发现是杜泽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不是在做梦吧?”

      杜泽生低头噙住沈言秋的唇瓣,熟悉的气息在沈言秋鼻尖萦绕。沈言秋眼眶湿热,伸手搂住杜泽生的脊背,心中想着,“我的杜泽生,回来了。”一吻闭,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杜泽生捂住还有些疼的胸口,吃痛。“没事吧?”

      杜泽生抱住沈言秋,眼睛弯弯,“我的心想你想的有些痛。”

      沈言秋抱紧杜泽生,“杜泽生,我再也不走了,我要和你相守一辈子,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不会走的。”

      杜泽生摩挲着沈言秋的肩膀,“我知道,我都听到了。”

      沈言秋一惊,“你听到了?”

      “嗯。我本来好像是在一大片荒芜的芦苇地里走,我忘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该去哪,就那么一直走着。我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听起来哭得很伤心,我就朝声音的方向走,等我醒来时,就发现躺在床上,而你却不见了。我怕你做傻事,所以就急忙跑来了。”

      “还好,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真的会去找你。”

      杜泽生亲吻沈言秋脸上的泪珠,痴迷道,“我从不知,你竟爱我至此?”

      “以前我看不清自己的心,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心是为你而存在的,只有在你面前,它才会跳动,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杜泽生身体忽然一颤,眼底有火苗溢出,大手箍紧沈言秋的后背,“沈言秋,这可是你勾引的,一会可不许哭......”

      沈言秋害羞地将脸埋在杜泽生的怀里,“做就做,不要乱说话......”

      杜泽生压倒沈言秋,衣衫纷纷落在地上,罗帐翻飞,几声不知是压抑还是快乐的喘息自屋里传来。躲在门口偷听的大龙和大虎羞红了脸,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两人来到车里,大龙突然握住了大虎的手,大虎呆头呆脑的问,“你干嘛?”

      大龙有些不好意思,“以后,以后要不要在一起?”

      大虎故意问,“在一起?你说的是哪种在一起?”

      大龙飞快地啄了一下大虎的嘴唇,“就是这种在一起。”

      大虎大笑着扑到大龙怀里,“你以后可不要后悔,我又作又能吃,你可不许嫌弃我。”

      大龙摸了摸大虎的脑袋,“不嫌弃。”

      大虎扑倒大龙,两人在车里笑闹起来。

      天色刚暗,寂静许久的木门忽而打开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与另一个穿着青蓝色长袍的男子肩并肩出了门上街去,步伐轻松,有说有笑。

      长街上灯火昏黄,三三两两的人群从中穿过。沈言秋跑到铺子前,买了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放在身后杜泽生宽大的手掌里。

      杜泽生剥好壳,将香甜饱满的栗子肉放到沈言秋手里,沈言秋欢欢喜喜地吃着剥好的栗子,自己吃,也给身旁的杜泽生吃。两人走成了连体人,肩膀一直紧紧地挨着,未见到有半刻的分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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