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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引蛇出洞(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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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从宝俶塔下寻得数块上好的铁英,装进筐子里,正欲挑起筐子下山,猛听得一声呼哨,便见一伙蓝衣人挥舞着宝剑,扑向山道上的一辆囚车。那些汉子们左袖口上均绣有白底红面的圆形字,名为“忠”、“孝”、“节”、“义”,各各不等。
壮士帮义字坛坛主洪义祥被官府抓走的消息,已在杭州城灵通的江湖人士中悄悄传扬开了,看来壮士帮的弟子来了不少,均是专程为营救洪义祥的。只是,王虎心中一动,洪义祥不是还没有押送走么,他们为何在此劫囚车?莫非这是官府设下的一个圈套,想趁此机会将壮士帮一网打尽?王虎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壮士帮人多势众,哪里是一下子杀得完的?充其量只能刹刹其锐气罢了。
有两个壮士帮的弟子已飞身抢到囚车前,三下两下劈开囚车,扶起车中之人,却大吃一惊,那人乱发覆面,神情委顿,似已昏死过去多时了。王虎远远望见那两个弟子一接近囚犯,便将他丢开了,大声喊道:“弟兄们,这不是我们义字坛洪坛主,大家中计了,快撤!”众人人正欲撤退,箭矢已铺天盖地如蝗飞来,壮士帮弟子顿时哭爹喊娘,死伤一片;只有少数几个武艺高强些的冒死突围出去了,直往密林中钻。
官府想必早已在密林中埋伏了更厉害的后着,那几个壮士帮的弟子甫一进得林中,王虎便闻得打斗之声,掌风呼呼,惊起无数枝叶翩然飞舞。王虎四下打量了一阵,便将竹筐藏于茂密的荆刺中,怀中又揣了一把小石子,然后腾身树上,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惊动。
王虎俯视树下,恶斗正酣。只见三个青衣剑客布成天地三才阵,正围着两个身著蓝衣的男子恶斗。那两个蓝衣人左袖口上均绣有白底红面的圆形字,一个为“忠”字、一个为“孝”字。绣“忠”字的汉子身形瘦削,绣“孝”字的汉子长着一副南瓜脸,与普通人的脸长宽比例恰巧相反,令人一见难忘。
奇怪的是,那三个剑客为二男一女,身上的青衣均袍袖分外宽大,在恶斗中袖袍翻飞呼呼作响,声势凌厉;那个女子年貌最小,功力稍弱,但手下却一点儿也不比两位师兄慢,她的两位师兄主要立在地面上进行防守,她则仗着灵巧的身形在人丛中穿棱,冷不丁给那两个蓝衣人一剑,就像老鹰认准了目标俯冲下去啄一下猎物,往往迫得二人手忙脚乱。想必这就是江城九头鸟中的三鸟了,听说这一派别专门摹仿鹰、鸠、枭、鸱等凶猛飞鸟的搏击之术,不仅轻功了得,其攻击的招式更是诡异骇人,此时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两个蓝衣人已被迫得渐渐无还手之力了。
却听宝石山的另一边传出马的长嘶,王虎飞速地回过头去,视线为密叶所遮,前方看不真切。他再次将头转过来,壮士帮弟子已岌岌可危!江城九头鸟中双目狭长的汉子已将南瓜脸逼到一棵古松下,一只鹰爪般的枯手形如鸟喙,向南瓜脸的左目狠狠啄去,王虎这才注意到他的五个指甲都留得长长的。
王虎下意识地掏出一枚石子,向那鹰爪击去,随后纵身向后跃去。王虎并不太清楚这些人谁对谁错,只是想到官兵平日里欺压百姓,而由他们收买的九头鸟此时欲置人于死地,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是以才出手相救。
“谁?”狭眼汉子眼看就要得手,猛听得一阵劲风袭来,侧身让过,那枚暗器竟将古松洞穿,那古松原本被虫蛀得中空,经这暗器一袭,竟轰然倒塌。三鸟闻得突袭之声,互相对望一下,狭眼汉子沉声道:“此人功力极高,看来是个难缠的角色,眼下不知彼方虚实,我等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说罢,带着二人纵身飘去,身上的青色大氅随风鼓荡,如同三只青色的大蝙蝠。江城九头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故尔在敌我未明情况下急流勇退,决不贪功冒进。壮士帮的两个弟子还以为自己这次肯定完蛋了,此时从鬼门关拣回两条小命,均惊喜万分。
王虎挑着两筐石英哼哧哼哧地往山下走,三个青衣忽从他头顶上飞掠而过,他眯缝起眼来,自言自语地说道:“青天白日的,哪儿飞来这么大的蝙蝠?还是我看花眼了?”
三鸟同时俯冲下来,停在王虎面前。那个身形矮胖些的男子性子最急,一把揪住王虎的衣领问道:“老实交待,方才你是否看到什么人从那边的树林里出来?若有半句虚言,看我不把你的肠子掏出来!”
王虎露出畏惧的神色来,身体微微发抖,结结巴巴地说:“大侠饶命……小的不过是个本分的铁匠,什么都没看到……”
狭长汉子劝道:“七弟,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能知道什么?那些高手纵起轻功来,还能让他看到?”
那女子也灿然一笑,娇艳的双颊上露小小的梨涡:“三哥说的不错,他差点把我们当成了三只蝙蝠,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巴佬,从他嘴里能问出什么来?”七弟望着九妹的笑靥,神情一滞,已不自觉松开了手;狭眼汉子面色微变,冷冷瞟了他一眼,隐忍不发。王虎才明白,那三人分别为九鸟中的三鸟暴飞鸢、七鸟戎飞鸱、九鸟金飞凤。
三人又向前奔去。王虎望着他们远去的背景,收去了猥琐之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回望山下,官府的一方已经在打扫战场。一个年轻英俊的捕快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有的押送新抓到的人犯,有的抬尸体,有的拾起地上的兵器,场子很快便被清理干净,若不是地上的草被压伤,草叶上还残存着点点鲜血,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捕快和衙役们很快下山了,包括那九头三鸟,只是走在最后的两个人引起了王虎的注意,一个是身形委琐的年轻人,一对老鼠眼睛滴溜溜乱转;另一个却是年近六旬的驼子,佝偻着背,一咳一喘的,还拄着根黑桃木拐杖。元宵之夜碰到孙学稷以及将他救起的神秘黑衣人又浮现在眼前。眼见孙学稷对这老头毕恭毕敬的,可知二人的关系很不一般,不是父子就是师徒了。王虎的心又狂跳起来,一心想着怎么样去会会他。
机会终于来了,这二人似乎故意落在队伍的后面,鬼鬼崇崇地说着什么。王虎凝神细听,才听得那老头说道:“学稷,你是这杭州城有名的风媒,这次放风放得好,让壮士帮的子弟出动了不少。只是,”老头微一沉吟,“今日打捞上来的都是些虾兵蟹将,没有网到一条大鱼。这次打草惊蛇,日后再找个机会收拾他们,恐怕就难喽!”
孙学稷道:“那是否需要弟子再去放些风?”
老头哑然失笑:“这种引蛇出洞的手段,用一次就够了,你当人家都是糊涂蛋么?”
孙学稷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弟子是想,这几年来您老人家替梁大人网罗了不少武林高手,实力已远超壮士帮,他们来一个擒一个,来两个擒一双,就怕他们不来,我们大可守株待兔。”
老头捋须颔首道:“唔,话虽这么说,但……”
二人话音未落,已见一条彪形大汉横着扁担拦在路途中,此人络腮胡子,浓眉大眼,像是个大碗吃肉大块喝酒的绿林中人;但他的左袖口上并没有镶字,显见并不是壮士帮一伙的。此人正是挑着石英下山的王虎,他早就想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虑查个清楚。
驼背老者问道:“朋友这是何意?”对方更不打话,一根扁担倏地向老者横扫千军。孙学稷喝道:“休得对我师父无礼!”便欲抢上前来接招。驼背老者阻道:“学稷且站在一边,你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