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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叫阿出 ...

  •   古歌中说,“山樱发欲燃。”若是对应山上情景,真是再适合不过。站在山道上,只见眼前深绿浅绿中铺出一色的白,仿佛山中氤氲出的云气。再近些看,满树樱花开得烂漫之极,盛开的,半开的,千朵万朵压在枝头,层层叠叠的花瓣在枝上舒张开来,仿若二八芳华的少女,犹带着不解世事的天真,漫不经心处开出灼灼艳色。
      没错,很悲哀的,幸村还是出现在山上,胸前挂着一部相机。
      今年花期较早,许多家庭带着还在放春假的孩子出游,樱花林间熙熙攘攘,到处是大人牵着小孩说着,笑着,寻觅着休息的地方,像幸村这样单独前来的比较少。不过,对幸村而言,这倒没什么问题。
      幸村一直很喜欢画画,哲人发现他的喜好之后大为高兴,声称“哎呀呀真像我”,于是经常趁着休息时间教他素描入门。几年之后幸村笔下线条有了些功力,哲人告诉他,以后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当场画下来吧,人物也好,风景也好,就当尝试着考验一下自己。从此幸村养成了坚决不按时回家的习惯,走在路上遇到一只小狗就画小狗的爪子,遇到一只蝴蝶就画蝴蝶的翅膀,常常蹲在那儿画得浑然忘我,让旁边经过的人都吓一跳。
      到小学毕业的时候,幸村已经能够很像模像样地背着画夹出去写生,而哲人经过这几年训练,已经能够很坦然地面对绘里香针对哲人误导精市画画以致于养成他不良习惯的指责:“哈哈哈不要那么说吧,精市在画画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当然,跟网球是不能比。”
      总而言之,幸村宅几乎没有人担心过小精市在外面走失。现在他12岁了,哲人和绘里香更是放心,一句话就把他赶出门外:“拍到照片以后早点回来啊。”
      用语义来分析的话就可以发现,这句话的主要部分是在“早点回来”,然而“早点回来”的前提却是“拍到照片”。有这样悲摧的父母,幸村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格外不是滋味。然而,比这更加辛酸的是,眼前山上全是好父母。
      譬如:“由美子,照顾好弟弟们啊,妈妈去那边看看有没有空地。”
      譬如:“清纯你好了没有,不要再扒着那位姐姐不放啦。”
      譬如:“慈郎?想睡觉吗?来,到爸爸背上再睡吧。”
      再譬如:“口胡!雅治!你再不给我老实点的话我就把你丢到山那边去喂狼!”
      ……呃,这个不算。
      幸村抹了一把冷汗,走到一边的树下,举起相机。树枝——一簇花——一朵绽放到一半的樱花——对准——
      “不好意思,小弟弟,能不能让一让?”
      幸村放下相机,只见几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瞪着大眼站在他面前。
      “啊,对不起。”幸村让开,等她们走过,又举起相机。
      那朵花在哪里呢?好像是左边一点……呃,再上面一点……找到了。
      对准。
      正要按下快门,镜头中突然出现一只手落在樱花上。
      一对年轻的情侣站在树下,笑得百般甜蜜:“不好意思啊小弟弟,能不能给我们拍张照?”
      幸村看了看那对情侣脸上的笑容,再看了看被他们捏在手里的那枝樱花,一边吐血一边微笑:“好啊。”
      接过那对情侣手中的相机,拍照,接受道谢,表示客气,打发走他们。经过这样的流程后,幸村再次对准那朵樱花,调好焦距,3,2,1——
      一阵风起。
      幸村眼睁睁地看着那朵樱花飞离枝头,在空中悠悠地打了个转,而后随风飘向遥远的天边。
      ……其实今天应该求一支签再出门的吧。
      也说不定,上帝最近闲的无聊,准备在我身上找点乐子?
      看现在这样,还是不拍了吧。
      这还有什么好拍?
      一个人的悲惨总要有点限度。
      很好,就这样。忘记拍照这回事,就当来踏青的好了。
      哟西,去那边偏僻一点的地方看看,也许景色会更好。
      在经过以上这些坚决果断的思考之后,幸村给自己下了一个确定性的指令。
      ——出发。
      穿过重重人群,转过株株花树,幸村绕到山腰处一个最偏僻的角落里。路实在有些远,12岁的小少年额头上微微出了些薄汗,脸颊也带着些热出来的红晕,如同白玉上一抹胭脂,皎然美好。
      身侧有人说道:“小妹妹,跟我们一起拍个照吧?”
      吓?
      幸村霍然转身,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说话的那人注视着的并不是他。幸村有些疑惑,顺着那人视线看去,入眼的却是一袭和服,准确地说,是一个着和服的侧影。他正仰头看着枝上樱花,栗色短发散在脖颈上,太过细碎的就撩在耳后,露出一只玉色的耳朵。再看第二眼,幸村才发现那袭和服艳丽至极,墨蓝的底色,其上是缠绕的藤花图样,似乎并不是当季的衣服,给这个人穿出来却几乎压倒了一树繁花。
      “喂,小妹妹,跟我们拍一张吧?”
      那人转过头来,摇了摇手指,唇角翘然:“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
      原来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眉目舒远,气度朗然,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晴日下泛着点点金色光泽的大海,明亮得令人不敢逼视。
      等那几个人走了以后,幸村上前笑着问道:“你不是女孩子吧?”
      那少年眨了眨眼,颇为困惑:“看得出来?”
      那当然。从小到大,扮成女孩子神鬼莫辨的人,就只有——
      幸村扶住樱花树,囧得不能自已。到底是为什么啊,有什么理由他居然会以一种略带得意的心情想起这个啊?难不成这些年被那些无聊的亲戚们整得还不够?幸村精市,你男子汉的自尊心在哪里?
      那少年蹲在地上,撑着脸好奇地说道:“你现在的表情真复杂,就跟女孩子被男生告白时那种欲拒还迎,想拒绝又舍不得,想答应又总想矜持一下的神态一样。”
      ……!!!
      幸村立即摇头:“不,没有这种事。倒是你,为什么穿着女装站在这里?”
      少年站起身朝着远处一些女人指了指:“那边有几个COSPLAY狂,就是她们让我换上这个的,说什么想看看美少年穿着女式和服是什么样子。我就答应了。”
      “……你答应的理由是?”
      少年以手抵唇,一声清咳:“美少年。”
      原来上帝对他的考验还不够。幸村扯起嘴角微笑:“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喂,”那少年拉住他的外套,“我也玩得差不多了,一起走吧。等我换掉这身衣服。”说完他就转身朝那几个女人走去,如此这般解释一通,又朝幸村这边指了指,这才卸下那身衣服脱身。临走时幸村还能听到那几个女人不甘不愿地嚷着:“既然如此把你那位朋友也一起带来啊,她长得很漂亮呢。”
      幸村马上加快脚步。那少年走在他身边,偏头瞧了瞧他脸色,呵地一笑。
      下山的路上,幸村总算还是照了几张照片给哲人敷衍一下。走到山脚下,两个人各自在汽车丛中寻找自己要坐的班车。那少年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幸村:“你是现在就回家吗?”
      “不,我打算去市中心买点东西。”
      “哦,原来这样。”少年点点头,继续东张西望。
      幸村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是幸村精市,你呢?”
      “三云,三云出。”那少年愣了一下,眉开眼笑地伸出手来,“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
      当幸村从市中心回来,已经是快要吃晚饭的时间了。进门跟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打了招呼后,幸村走进客厅,却发现桌子上有一个已经打开了的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一些小点心。
      “这是哪里来的?”幸村拿了一个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味道正好。
      绘里香切菜切得头也不抬:“是隔壁三云家的儿子送来的。听说这一次就他一个人回来住,三云太太送他过来之后马上就要回琦玉县。”
      幸村讶然:“一个人住?不是很方便吧?”
      “所以我们帮忙照顾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啊,”绘里香回头给了儿子一个笑容,又转回去专心切菜,“对了,那孩子的名字叫做阿出,三云出,跟你一样考进了立海哦。”
      幸村睁大眼。
      上帝,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他叫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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