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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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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呈的肩膀往下一垮,双手往兜里一插:“不是他。就算贩毒卖yin跟他逃不了干系,至少冯小月,不会是他杀的。”
“可……谁会陷害他?”
何洋本来就劣迹斑斑铁证如山,现在完全是把犯罪当荣誉,逞英雄能认几件是几件,光是解救出来的那些失足妇女提供的证词,判他一个死刑还能有得多,那么,陷害他,有必要吗?
还是说……
只是为自己随便找了个看起来合适的替罪羊?
应呈突然拾步就走:“走,找叶青舟去。”
“你找他干嘛?”
“再审郑远峰!”
“你怀疑他?”
“何洋这种人,知道自己死定了,也不在乎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案子,巴不得多揽上几条,但郑远峰不会。那老狐狸,可比何洋聪明得多。”
谢霖没有说话,跟着他一块要走,只是陆薇薇被绕得满脑子浆糊,忍不住问了一句:“队长,秦一乐呢?”
应呈脑子也有点浆糊,还在剧烈疼痛,一不小心就把秦一乐给忘了,她这一提才想起来,连忙说:“对了,秦一乐。你开辆大一点的车,别挂牌,然后到我家去找秦一乐,他会告诉你的。”
陆薇薇“啊”了一声,没懂。
“别多问,去了就知道了,地址我发给你。”
她反应过来,应了声“哦”扭头就跑,下楼借公车去了。
“你把秦一乐派去干嘛了?”
应呈低头发消息,头也不抬:“钓鱼去了。”
钓鱼……?
他身边的鱼,似乎有且只有一条。
谢霖心照不宣,不再多问,直奔医务室就去,路过刑侦办公室,只见灯火通明人山人海,休息的没休息的全被扣在办公室加班,见了他跟应呈各个发出了饿狼一般的哀嚎,应呈只好一扬手:“少叨叨,赶紧干活,宵夜我给你们安排,明早早饭也给你们包了,想回家就给我抓紧干!”
办公室里发出一阵有饭吃了的欢呼。
谢霖忍不住笑,摇头吐槽:“这帮小子,饿死鬼投胎的吧。”
应呈一看时间,索性也不走了,点了宵夜待在办公室帮了会忙,谢霖单独又点了几份粥,没一会,叫的夜宵就到了,一帮饿狼扑上来抢食,却没人去动那明显就是病人专属的皮蛋瘦肉粥,两个人这才溜溜达达拿着粥一块去医务室找叶青舟,打了个电话把徐帆也叫过来。
这个点医务室的医生早就下班了,只有叶青舟一个人躺在狭小的钢丝床上睡得人事不省,只是睡梦里也拧着眉头,应呈没开灯,只是在门口轻轻喊了声“哥”,叶青舟仿佛弹簧似的惊醒,按着脑袋头疼欲裂:“怎么了……?”
“起来吃点东西,等会我们一块去审郑远峰,审这老狐狸非你不可,我们刑侦对他一点不了解,审起来吃亏。”
“几点了……”
“快两点了,我叫了夜宵,起来吃了再去。反正也跑不了,不差这一会。”
正说话间,换回白大褂的徐帆一路小跑脚下匆匆,径直奔进医务室,一扬手里报告:“我找到冯小月的杀人动机了!”
再定睛一看,就见三个人正一人端了一碗粥,在昏暗的医务室围成一圈,抬起头来看着他,像三只等着投喂的大型犬,皮蛋瘦肉粥的香味往外一飘,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话锋转得飞快——
“有我的没?”
谢霖哭笑不得,给他递过去一份:“边说边吃,怎么回事,什么动机?”
徐帆说:“我怀疑冯小月是自杀。”
“什么?自杀?”
他点头:“你们记不记得,当时开会的时候,小顾说过,根据冯小月的信用卡,她的基本工资只有一千八,但每个月都会有零零散散的进账,总共月入五千多,但一年前,这种来历不明的进账突然变少,只剩不到三千,当时小顾说不确定这些进账是嫖资还是陪酒的回扣,现在可以确定,少掉的那一部分,就是嫖资,因为她感染了艾滋,不能再卖yin了。”
“艾滋?”谢霖回想起那精心布置过的抛尸现场,以及对这个现场展现出十足兴趣的曹铭,连忙追问道,“跟曹叔说了吗?”
“说了,放心,曹叔说他全程符合无菌操作的规定,没有感染风险。主要是冯小月可能处于艾滋病的无症状潜伏期,所以外表看不出来。否则……我们当时就应该想到,她杀人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给她自己报仇。”
所以,他们从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是错误的。
医务室里一时寂静,徐帆又幽幽说道:“还有,记得当时我复检的时候,在死者马晟的衣服下摆检查出了微量的白色粉末吗?我一开始以为毒品残留,后来才发现,那是结晶,是眼泪,冯小月的眼泪。”
冯小月……
那个只存在于一张风情万种的照片上的姑娘,有她自己的力量,坚韧而顽强。绝望在这个家破人亡的姑娘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勇气,不堪重负的人终于破茧而出幻化了恶魔的翅膀,就这么义无反顾,直坠深渊。
她杀了马晟,制造了一连串的证据,献祭了自己的生命,一步一步,以一己之力,创造了一个天大的漏洞让他们钻,让他们抓住强迫她卖yin的何洋,揪出了主导这一切的郑远峰,她用自己作为牺牲,拯救了千千万万个自己。
她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当她在一片嘈杂的包厢里,给那个被她用安眠药放倒的马晟,给那个无辜而善良,那个明媚如阳光的男孩注射足以致死量的不夜城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呢?她为什么哭呢?
她有没有想到憨厚沉稳,以稚嫩肩膀把她送出贫困的山区,亲手把她送进充满险恶的世界,还来不及见识希望就长眠于地下的弟弟冯小星呢?
纵观她的一生,似乎即出生后,就是一连串的错误。她一步错,步步错。
是个女孩是错,长得好看是错,出生在特困山区,狭隘了眼界是错,没有父母教导是错,考进了大学带来巨大的家庭负担是错,一缺钱就受了蒙骗踏进泥潭是错,被这泥潭束缚双翼再也没有勇气挣脱是错……
她没有一件事是对的。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小兔子的生命孤独而倔强,它走出一生那么远,在一片黑暗与荆棘里滚出一条血路,然后把伤害了它,沾满了血的荆棘拔下来,再深深扎进血肉里,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刺猬,鲜血淋漓。
你看,当我长出刺,我的朋友无法拥抱我,我的敌人无法靠近我,若世界以痛吻我,我为何不可报之以更多诅咒?
可……
冯小月,是谁替你穿上那身白旗袍的呢?
应呈只觉喉咙干涩,终于开口:“这背后还有人。这个人,帮马琼联系到了冯小月,以确保马琼不会参与进来,确保我们不会查到马琼头上。或许真的如她所言,她承诺过的,可能真的只有两座墓。而这个人答应冯小月的,或许也不过是让她死后尽量干净而整洁,仅此而已。”
“等会等会,马琼?我现在脑子不大好,你们谁给我捋一捋,马琼又是怎么回事?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虽然他早一步回到市局,但一进门就被摁到医务室了,折腾了一路,胸口和脑袋都疼到撕心裂肺,得到的情报却并不比他们多多少。
谢霖只好给他总结了一下:“我们审了马琼,基本上可以断定就是她雇了冯小月杀了马晟,但是我们没证据,查了她的帐也没查出什么来,现在看来,也难怪我们什么都查不到,这冯小月本身就不是为了钱杀的人。至于何洋,凶器上确实有他的指纹,但根本说不通,既然身上没留一丁点物证,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沾满指纹的凶器塞进尸体里?这个栽赃也栽得太诡异了,生怕我们看不出来似的。我怀疑栽赃了何洋的,跟马琼的这个雇凶中间人,大概率是同一个。”
“可这个人,到底在打算什么?他一边帮我们撬掉了郑远峰整个贩毒集团,一边把各种证据给我们送上门,尤其是那个包厢的监控视频,还帮我们截取好时间段,单独弄了个新建文件夹,未免也太诡异了。”
叶青舟说:“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吗?我估计这人才是真正设局的那个人,冯小月也是被他利用的,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借咱们的手铲除异己,好把城西这块地空出来,收进自己嘴下,这个人……是拿我们警察当枪使呢。”
应呈一撩头发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刑侦支队长,又笑了:“这个案子远远没有结束,我们抓了一个郑远峰,只不过是为这个嫌疑人扫清了道路,而我们甚至不能证明他的存在,他就是一个未知者,既然未知,那我们就给他一个代号叫‘X’怎么样?”
“‘X’?我没意见,但你打算怎么查?”
“咱们先把郑远峰审了,这老狐狸说不定知道谁打算跟他抢生意。”
徐帆有一种又回归了一线的错觉,跃跃欲试搓了搓手,很是兴奋:“那我干什么?”
他当头一盆冷水就泼了过去:“你?你写报告。这是你最后一次外勤,你自己说的,少叨叨。”
徐帆刚燃起来的热血又嗤一声熄灭了。
见状,应呈又从口袋里摸出了江还给他的那支血样,递了过去:“还有,帮我查查这个。”
“这是谁的血样?”
“江还的,我把这小子弄到我家去了,你帮我比对一下,不止是失踪人口,还有逃犯或者受害者亲属什么的,总之都查一遍,看看这小子到底什么人。”
徐帆瞪大了眼:“什么?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敢往家里带?万一出点什么事呢?你是真胆大包天了是不是?”
“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我确实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谁,万一你查出来他是什么在逃嫌疑人,我第一个给他送回来。我就是觉得……至少,他现在还不会害我。”
“放心?放你的屁,脑子浆糊了吧?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冯小月,多好一姑娘,逼急了陌生人也杀,鬼知道那江还是什么来路!”
应呈揉了揉头发:“徐帆,你知道吗,我……我看着他眼熟。不是那种眼熟,我说不上来,但……我就是觉得我们不是初次相遇,我们是久别重逢。我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但他记得我,他一定记得我,只是他不说。”
他觉得这茫茫世界有一根线,一头吊着江还,一头绑着他,有人把这根线一点点卷进卷轴,于是,他们就这么骤然相逢。
就算不曾相见,那虚无之中确实存在着的线,也无时无刻不沟通着他们之间超越了这个时空的联系。
明明并不相识,却格外熟悉。
命运二字,确实诡秘而又温柔。
“总之,我自己有数,他在医院曾经跟我说过,与其说是他接连参与进了两桩案子,不如说是这两桩案子自己上门来找他,这么一说,倒是跟何洋的情况有点相似。”
谢霖惊道:“你怀疑有人故意把他扯进来?”
他点头:“但这不代表江还就不可疑了,我把他带回家,也是为了把他放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反正他也无处可去,我又不缺钱,一个流浪汉我还养得起,而且……要是真的有人花那么大力气也要把江还牵扯进来,那就必有所图,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只要控制住江还,那个人,一定会自己送上门。”
“那个人……会是‘X’吗?”
应呈没有回答,只是话题一转开始分配工作:“这样,江还呢,就交给我。刑侦这边继续盯住马琼,根据马琼的账来看,她没有跟‘X’用金钱交易,但‘X’不会无缘无故帮马琼做这么多事,他们俩之间一定有合作关系,只要盯死马琼,就一定能把‘X’抓出来。还有,技术科那边把U盘仔细看过了,一点信息都翻不出来,但只有金都的人能拿到203包厢的视频,并且赶在郑远峰删监控之前把视频拷贝一份保留下来,还得把金都员工再排查一遍,这个我交给顾崽去负责。哥,既然你的意思是一山不容二虎,那我觉得这案子估计还是跟毒有关,这事你擅长,就负责继续盯死城西那一片的毒品交易,没问题吧?”
谢霖点头,叶青舟吃饱了,胃里暖洋洋的,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把碗往垃圾桶一丢就站起身:“走。咱们审郑远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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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呈住的是小区一号楼,陆薇薇开车赶到应呈家,把车怼到单元楼门口,探头探脑的秦一乐就连忙蹿上了车,呼出一口长气:“带花露水了没有,我快被蚊子抬走了。”
“什么花露水,你在这干什么?队长非要让我过来找你,说你会告诉我怎么办。”
秦一乐把两只手臂都挠得通红,“嘶”了一声往上一指:“队长住601,我看过了,这个单元楼就这一个出口,我已经在这蹲了好一会了,差点没让蚊子给咬死。”
“什么?你在监视队长家?认真的吗?”
“你以为呢?队长把那个江还领回家了,我在盯江还。”
“江还?”陆薇薇想起那个奇特而肮脏的拖把狗造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把他领回家,自家队长也算下了血本,“队长什么意思?看这个江还会不会再跑吗?”
“对,如果他跑了就得看看他往哪跑。”
秦一乐本来就是钓鱼来的,根本就没把江还送到房门前,因此不幸错过了亲眼目睹应呈家凌乱惨状的唯一一次机会,陆薇薇更是没想到,她家队长要把江还领进门根本不需要多少勇气,反正——
他家也没比江还当时流浪的那个狗窝干净多少。
“那他有什么动作没有?”
“没有,就下来丢了几次垃圾。我去翻过,就是一些纸箱一类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纸箱?”
他点头,一看又有人从单元门里出来,立马按住陆薇薇的脑袋往下一躲,只见江还又抱着一大箱垃圾丢进垃圾箱,然后乖乖走回了单元楼里,目不斜视,一丁点想跑的意思都没有。
江还把所有的纸箱全部拆掉,有些装的是锅碗瓢盆,有些放了健身器材,更多的,放的却是衣物,但似乎,这些箱子自从打包好搬过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他把这些积灰发霉的用具都清洗干净,擦干了以后放进厨房,把丢得满到处都是的鞋一双一双理好,把沙发往前挪了挪,空出一小块区域用来放健身器材,翻出了一块简约风的地毯垫上,把衣物按照颜色从深到浅的顺序挨个挂进衣帽间,见应大队长居然不拘小节到了把香烟盒丢在衣橱里的地步,只能哭笑不得地帮他捡出去丢掉。
再把沙发上堆得像狗窝一样的被褥换下来洗掉晾好,找到遗忘在纸箱里的床单被套换上,把应大队长的狗窝挪进卧室,最后又把惨不忍睹的卫生间一寸一寸刷过去,地板也擦得发亮,做完了这一切,才终于得空坐在沙发上松了口气。
挺累。
给应呈搞卫生,比他流浪都累。
应大队长似乎把他所有的生命都用来破案了,这人的生活既脏又差还乱,过得破罐破摔得过且过,若是把他的职业从他的生命里剥离,那他大概就彻底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但若生而为人不需要吃喝休息,他肯定会把所有所有的时间全部用在破案上。
这个人,根本就不会生活,他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但……又怎么能怪他在经历过种种痛不欲生之后,终于失去了生活的热情呢?
幸好应母苏月兰是个善于生活的女人,这些家具都是应家以前留下的,即便被应呈封存在纸箱里多年不见天日,再拿出来也依然能用,且风格适配。
他歇了口气,站起身来,撩开窗帘往下一看,见单元门前那辆车依然突兀地停着,虽然没有挂牌,但只要细想就知道,一定是来盯他的。
很抱歉,他还是得走。
于是他找出一套应呈的衣服,然后拾步走向卫生间,盯着镜子看了看,只见镜子里的人脏污不堪,满脸都是风霜留下的痕迹,那双眼里平平淡淡,冷静的仿佛一潭死水。他发现他快不认得他自己了。
他随即笑了笑,僵硬地扯动嘴角,企图跟记忆中最明媚而热忱的自己有那么一丁点重合。
可是没有。
他再也不是他自己。
他放心了。
他拿起剪刀,一把一把地剪掉拖把狗似的头发,再一把一把放进袋里装好,但他怎么剪,发型都十分突兀,幸好应大队长秉承着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根本不会去理发店,头发实在长得受不了了,一把推子解千愁,他仔细研究了一下才会用这玩意,索性也给自己推了个板寸,然后蹲在地上把头发全部捡干净,这才洗了个澡,换上应呈的衣服,把换下来的旧衣服也一块装进袋里,最后又把整个卫生间再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遍,确认一丁点指纹和DNA都没留下,才终于走出了卫生间。
只是,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对不太起有收留之恩的应呈,于是又找出纸笔给应呈留了个字条,压在茶几上,然后拎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正打算出门,却猛然惊觉大门的门框上贴了个东西,往下一看——
是摄像头!
有人在应呈家安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而这个摄像头,正对着应呈平时在这个家里唯一的活动范围——沙发!
他一把把摄像头揭了下来,冷淡而坚决:“冲我来,别动他。”
说完,用力一捏,把那个十分迷你的小东西捏碎了,一块丢进袋里,开门就要往外走,却又见门外静静躺着一张照片——
是应呈。
西装革履戴着一副大墨镜,微低着头躲避镜头,从金都的台阶往下走的应呈。
只是,照片里那张痞气霸道的脸上,用红笔写上了一个“鬼”字,照片的背后,用红笔画了一杠,署上了名——“X”。
手一抹,笔迹还没干。
他心脏狂跳不止,下意识一个闪身砰一声关上了门。他倚着门瞪大眼睛,有那么一个瞬间呼吸困难,捏着照片的手一颤,回想起小时候,大家玩的游戏,所有的孩子都是“人”,只有一个孩子是“鬼”,“鬼”被“人”抓住了,是会有惩罚的,一颗糖或者一组蛙跳,那么……应呈被抓住了,又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年参与游戏的孩子们,全部死了。
除了他。
他过了半晌才缓过劲来,把照片剪碎,和那个摄像头一起冲进马桶,把袋子靠在门边,又把茶几上那张纸条丢进垃圾桶,茫然地坐在沙发上,眼一瞥注意到了变得干净而整洁的厨房,或许……
应该帮应呈准备一份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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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应呈家传来了一声声低低的痛呼,夹杂着隐忍的哭喊。
只可惜,他忍得太用力,没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