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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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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圆缘园吃完散伙饭的一行人并没散伙。
杨哲远赖在门口,非要拽着许亦文去唱K。
许亦文别的还好说,唯独一提唱歌就想起曾经见识过的鬼哭狼嚎的众生群像。
“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去。谁让你妨碍我和人打架,要不我今天非得让那小子哭爷爷叫奶奶。”
杨哲远不依不饶。
“哎亦文儿,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啊?我以前也没看你劝过架啊,怎么今天就不让我抒发一下悲痛的思绪呢。”
“你怎么个悲痛的思绪啊?”
许亦文倒不觉得悲痛,强忍着笑问道。
几天前,三中高二年级组进行文理分班考试。
虽说高二尚属于有提升空间的一年,但作为市重点高中,学校习惯于让学生早早就做好备战高考的状态。
高二重点班和普通班之间的差距,不用通过家长的絮叨,也能让学生自觉地重视起来。
此时正值暑假的尾巴,考场里却早早就坐满了人。
熬得住的捧着复习资料草草地过一遍,熬不住的也坐如针毡地呆在座位上。
而本就炎热的天气助力考场的进一步升温。
陆池向来不是一个积极的人。不去积极地选择好结果,不去积极地获取快乐,不去积极地寻求帮助,不去积极地完成重要的个人目标。
当考试不积极的陆池刚刚晃到教室时,就听到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监考老师抱着白花花的考卷风风火火走进了教室。
总是习惯沉浸在独自一人的世界里的陆池当然没有发现,前桌坐着一个锅盖头,那人频频回头,欲言又止。
正写到手心微微出汗时,陆池转了转有些粘腻的水笔。
就这一出神的功夫,一个纸团不偏不倚地砸向了他的手背。
陆池对本校的学风早已熟稔,他甩甩手继续答题,顺便让那个纸团安静地睡在了前方的地上。
不料锅盖头和小纸团都不争气,听力视力呈指数提高的监考老师踏着高跟鞋打破了有些蠢蠢欲动的诡谲气氛,仿佛瞬移一般来到了陆池的前桌,捡起纸团,看也不看便往锅盖头的桌上一拍。
“注意你好久了,整个考场就你一个人坐立不安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做这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事!说,你同伙是哪个?”
不得不说,陆池寡淡又疏离的气场给他镀上了一层天然的保护膜,女老师竟然都没怀疑他一下。
本就暗流涌动的考场此时更加寂静,只有老师尖锐的嗓音在不断地回荡。
“不说是吧,行,那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作弊未遂反被开除,面对老师的淫威,陆池的前座杨哲远厚刘海一甩,竟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惊于这不走寻常路的做法,考生们暗叹佩服,给这位勇气可嘉的狠人悄悄点了赞。
这位狠人自然有他的底气,只需看看他爸给学校赞助的那个新体育馆,就知道天无绝狠人之路。
杨哲远的最终结果当然不至于被开除,记个留校察看处分便能继续在学校里混日子了。
本来这事已经算是较为完美地解决了,但在家挨了一顿臭骂的公子哥儿非常不爽,总想找个机会发泄一下憋屈的情绪。
他突然想起那天耽误了他好事的臭拽脸,便决定给这人一个教训。
只是,“拽脸男”陆池并不明白,当时的几个人究竟意欲何为。
“你那叫抒发吗,你那分明是疯狗咬人。”
听完了杨哲远一顿牢骚的许亦文讽刺道。
许亦文以前并没有发现杨哲远他们几个人血气方刚得过了头,动不动就要打一架的作风。
要不然,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去管。
虽说许亦文喜欢自由搏击,也没少参赛拿奖,但并不与正值青春年少的男生们一样追求所谓“男人的浪漫”,崇尚暴力至上。
也许正是因为熟悉格斗的精神——力量与技巧的对等,有规则加持的技法,和正当的公平场合,许亦文在这方面比同龄人略微早熟和理智,基本上能抵制住冲动和热血。
对于纷争,许亦文尽量不通过打架来解决,尤其是与弱者。
但他也确实只是略微冷静。
尽管许亦文给自己规定了不少条条框框,但还是有好几次没控制住冲动,不小心打了人。
平时习惯了的力量,在许亦文下手时便没了轻重。
再加上得到充分利用的匀称肌肉,比同龄人更加灵敏的长腿,许亦文这么多年就打过几回架,但回回都把挑起矛盾的对方打得不轻。
也难怪杨哲远他们觉得奇怪了。
“哎,不是。”杨哲远敦实的身体猛地跳起来压在许亦文的后背上。
许亦文虽然平时没少进健身房,但面对这一猛攻,也被压得一个踉跄。
“你是没看到那小子的拽样吗?我跟你说,爷最看不惯有事没事搁我这儿摆谱了。看他那张扬的样子,还冷着个臭脸,也就除了你,换了别人我早就给他上一课了。”
许亦文又被杨哲远叨叨地烦了,无奈之下只好把摩托车停在饭店门口,跟着他们去了附近的KTV。
第二天,许亦文骑车到学校,跨下车座时竟觉得大腿有些酸涩。
他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唱到高潮时便坐到自己大腿上的杨哲远,在心里暗骂了好几句。
然而,经历过昨天死亡唱K的许亦文,唯一的收获也就只有一个名字——陆池。
高二九班对许亦文来说基本上都是新面孔。
尽管高一的时候成绩一直忽高忽低地坐过山车,但稍微学了学的许亦文竟创造奇迹,与原来六班成绩最好的学委和班长一起进了重点班。
连向来不怎么关心自己的许征也破天荒给了一笔钱。
而许亦文立马花掉三分之一搞来一辆拉风的摩托车。
嚣张到可以不顾被学校发现的后果。
“早啊。”
昨天抢了许亦文位置的小眼镜有些呆愣愣地笑笑。
小眼镜一头略微发黄的稀疏乱发,甚至还面有菜色。
一看就知道是个过度用功的学霸。
“早。我叫许亦文。”
许亦文尽量简洁礼貌地回答道。
“我叫梁程,是三班过来的。昨天看你急匆匆的,也没来得及跟你打个招呼。”
那你抢座的时候怎么来得及。许亦文在心里吐槽。
预备铃声响了,陆池还没来到。
“跟你说哦,咱们的另一个同桌陆池,他有点儿怪。”梁程略微压低了声音。
那你还上赶着跟他坐一块儿啊。
许亦文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翻白眼。
“我妈说了,上了高二,得比以前更下功夫学习才行。陆池原来在我们班里话少得出奇,平时还总是神出鬼没的,基本上就是半个透明人。据说他原来的同桌一年都没和他说超过十句话呢。”
“而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找同桌又不是找陪聊的,正好找一个又老实又寡言少语的,省着天天来影响我学习。”
许亦文听着,竟没来由地得意起来。
果然没有看错,陆池一看就比杨哲远那样的人话少多了。
不过这人平日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才能让人忽略掉他那带着痞气的不良少年长相,还被当成一个老实人。
而且,他居然能做到被杨哲远这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打而不还手,真是白白浪费了那副浑天然的体格。
要是自己的哥们,他肯定给他安排一套高强度的力量训练。
许亦文回忆起昨天陆池挨打时仿佛一脸赴死的决绝表情,不禁啧了一声。
这人确实怪。
铃声再次响起,陆池终于晃进了教室。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陆池走到许亦文的桌前,像咆哮汹涌的海浪中那唯一静寂的灯塔,沉默地站定。
倒数第二排的座位空间并不宽裕,再加上几个男生人高马大的,坐在里面的人如果想进去,许亦文这里是必经之路。
许亦文飞快地走出来让空,同时还不忘记挂上表示友好的笑容。
然而陆池冷到快结冰的面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唯独眼睛闪现出某种光亮来。
陆池总是沉默无言。
因为他知道自我的一部分已从意识中抽去,知道有人能理解他的时光很快就会成为往昔。
人终归会忘却往事,而生活却依然会一天天打发日子。
只要生活不停地赐予,他就将继续在背离他人的隔墙外幻想下去。
陆池颇费了些精力,才想起正在对自己笑的是昨天那个人。
于是瞳孔收缩又放大,本就发亮的眼睛此时更加闪烁。
这算是陆池第一次正式认识了许亦文。
梁程的眼睛近视就罢了,鼻子好像也不太灵光,并未嗅出空气中弥漫的微妙。
他没给许亦文和陆池熟人相认的机会,不自觉地充当了道路两旁的隔音墙,杀菌消毒的紫外线灯。
梁程果然坚守勤奋学习的信念,一整个上午都甘坐冷板凳。
就连唯一一次上厕所,还是跟着许亦文一起去的。
陆池后悔选择了这个座位。
他当时没考虑太多,就想着靠着墙应该清静些,却没有充分理解这所谓“三人成行”的构造。
放学了,坐在最里面的他没办法第一个走出教室。
梁程倒是为了抢午饭,灵活地先挤了出去,还不小心猛杠了一下许亦文。
许亦文倨傲的五官立马张扬起来,看不见的戾气在横飞。
眼见此情此景,陆池立刻放弃了悄悄挤出去的可能。
看来只能正面交涉了。
陆池舔舐一下发干的嘴唇,清了清嗓子道:“同学,借过一下。”
然而许亦文并不看向陆池,也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愿。
除了他那有些阴沉的脸色之外,陆池看不出许亦文有什么动机。
但确实有某种情绪逐渐壅塞起来,即将迸裂血管。
陆池重又坐到位子上,仿佛置身于整个局外,决定袖手旁观。
他望向前方的窗户,开始了漫漫无际的狂想。
许亦文终于打破了还不到一分钟的缄默。
“你跟梁程换个位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