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一个小可怜[末世]》风和信子

3、03：你好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舒楠终于到家。
　　尽管被大衣包裹，怀中人的体温还是在快速下降。
　　末世的冬天来得早去得晚，如今才十一月份，积水已经结冰。
　　舒楠自己对温度没什么感觉，但对一个人类，尤其是一个明显体弱多病的人类来说，长时间在室外吹冷风显然没什么好结果。
　　果然，男人半夜便发起高烧。
　　十几年没体验过生病感受的舒楠顿时手足无措。她在家里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个老旧的药箱。末世后，药物变得极其匮乏，因此人类想方设法的延长了药品的保质期，确保不会发生过期药品的浪费现象。
　　然而给男人喂药却十分困难，就算是昏迷，他也紧咬牙关，丝毫没有张嘴的意思。
　　难道要她学偶像剧那样嘴对嘴喂药吗？
　　不行，她是个丧尸，万一把对方感染了怎么办。
　　没办法，舒楠只能选择物理降温法。
　　她侧着脸，小心翼翼的掀起男人的长袍，透过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瞟过去，在确认男人里面穿了裤子后，长吁一声。
　　还好还好。
　　舒楠这才放心大胆的看过去，这一看，让她揪心。
　　本以为男人胳膊上的伤疤已经够触目惊心了，然而他的上身，竟是更加惨不忍睹。
　　只见他瘦弱的胸膛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针孔，不知道是用来输液还是抽血，多数针孔附近还有 一圈淤青，密密麻麻的，覆盖整个上半身。
　　他不是人类吗？
　　明明都是人类，为什么他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舒楠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就变成了丧尸，这么多年除了有些孤独，生活其实没多大变化，甚至比 起弱小的人类，要畅快许多。所以她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对这个男人。
　　舒楠取出一条还算干净的毛巾，任劳任怨的坐在床边，用所剩无几的酒精反复擦拭男人的身子，直到太阳升起，男人的体温才有所下降。
　　作为一只丧尸，舒楠是不用睡觉的。她等男人安稳睡着后，便起身下楼。
　　这栋复式小别墅临海，一层是巨大的客厅和厨房，二层就是舒楠平日睡觉的卧室和一个阳台。以前自己住的时候，舒楠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一是她不用吃东西也能活。
　　二来，舒楠其实不太会做饭。
　　末世到来前，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每天只知道吃，做饭什么的，从来都是保姆动手。
　　但以后，自己得好好学学了。
　　毕竟人类是一定要吃饭喝水的。
　　别墅里有一个小型海水淡化设备，这种机器在末世初期可是千金难求。想来别墅的前主人还是很有生存意识的。可惜，独居总不如群居，这里距离五个人类基地都很远，一次丧尸潮就足以让人毙命。
　　出了别墅后，是一个长长的斜坡，沿着斜坡一直走，便到了沙滩。这里作为一个富人区，连沙砾都是干净松软的。一一平日，最喜欢在这片沙滩上打滚，尤其是涨潮，他和海水“你进我退，你退 我进”，玩得不亦乐乎。舒楠舀了一大盆海水，路上正好一一碰见。
　　“玩吧，哦有事。”
　　“嗷嗷。”（那个人类醒了吗？）
　　“么西。”（没醒。）
　　一一显然也对昨天带回来的男人深感兴趣，听说他还没醒，有些垂头丧气。
　　舒楠两手端着盆，只好用手肘安抚的蹭了蹭一一的胳膊。
　　“西的，我再吉吉。”（醒了我再叫你）
　　得到承诺的一一立刻笑逐颜开，亲昵的在舒楠脸上吧唧一口后，重新过去玩水。
　　这孩子怎么越养越像只小狗。
　　舒楠无奈的摇摇头。
　　回家后，她将海水倒进蒸馏装置，之后便走到别墅的后院，那里有她上个星期才建起来的灶台。
　　搭灶台的方法还是以前看综艺学会的，本来也只是无聊时突然想起来，便动手试了试，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灶台是用砖头随意搭的，这里没有电，更没天然气，想做饭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生火。
　　好在屋里有一个喷火枪，不然以她的手速，钻木取火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用喷火枪生起火后，淡水也出来的差不多了，舒楠将锅架在灶台上，倒好水，等水烧开后，便将 提前淘过的大米倒入锅内。
　　大米也是上次出去的时候带回来的，不过放的时间终究是有点久，坏了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做完这些，舒楠又从前院的小菜地中摘下几片菠菜，切碎后撒进去。
　　蔬菜粥就这么做好了。
　　这是她目前能做的最高级的料理了。
　　等待的过程中，舒楠又从一楼的书架上取出宝贵的新华字典，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查找。
　　男人醒了以后，她应该说些什么？
　　嗯，应该先打个招呼吧。
　　舒楠想着，便去翻看拼音页。
　　“你”这个字目前的自己来说难度系数太高，因此舒楠找到页数后，将纸张折起一角。
　　“好”她可以说，那接下来就是自我介绍了。
　　舒楠将自己想到的句子逐字查好，又在楼下反复训练了几遍，确保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后，便端 着盛出来的米粥，夹着新华字典往楼上走去。
　　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电子表，这会已经上午九点多。
　　她在下面待了快俩小时，也不知道男人醒了没。
　　舒楠低头看着楼梯，谨慎的抬脚，心里更是忐忑。
　　她少说也有五六年没和人类说过话了，如今还有些小紧张。
　　不过男人那么虚弱，跑估计是跑不掉，万一打起来，自己好像还是有些胜算的。
　　从楼梯口进去，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客厅，客厅左边是朝海的露天阳台，右边便是卧室。
　　舒楠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缓缓推开卧室门。
　　屋内窗帘紧闭，略显昏暗。
　　她亦步亦趋的走到床边，猝不及防的和男人四目相对。
　　那一刹那，舒楠连呼吸都滞了一下。
　　男人此时确实已经清醒，但他的眼神……
　　舒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
　　空洞、麻木。
　　令人心悸。
　　她十六岁上高中之前，父母曾让她整理自己不需要的玩具。
　　当时，有一个玩偶，年久失修缺了一只胳膊，衣服也微微发黄。
　　据母亲说，这个玩偶是她婴儿时期最喜欢的东西，每晚都要抱着才肯睡觉。
　　舒楠最终还是将玩偶丢掉了。
　　玩偶托着残破的身体孤零零的躺在垃圾堆上，暴雨中，黑色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那样子，和眼前的男人如出一辙。
　　最终，是男人先移开了目光。
　　从头到尾，那人都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惊慌。
　　舒楠想过无数种情况，唯独没料到这种。
　　她可是丧尸啊。
　　舒楠尴尬的咽了口唾沫，深知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被她搞毁了。
　　那现在应该做什么？先自我介绍？还是先给他吃饭？
　　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舒楠傻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犹豫的偷瞥了一眼男人，见到他凹陷的眼眶和瘦到脱相的脸颊，决定还是先让他吃饭吧。
　　这么想着，舒楠便站在床边，小心翼翼的伸手，将熬好的粥食递了出去。
　　然而男人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始终保持平躺的姿势，对着天花板发呆。
　　“吃……风”因为嘴部肌肉用力不到位，“饭”字说的有些漏风，愣是成了个“风”字。
　　好在男人因为她的声音，终于施舍的重新看向舒楠。
　　这是个自我介绍的好时机。
　　五年没见过活人，十五年没有正常社交过的舒楠，此时大脑高度紧张，想一出是一出。
　　于是，她当机立断的把饭放到一边，拿出腋下夹着的字典，开始倒腾。
　　好不容易找到“你”字后，舒楠立刻将字典举到男人面前，整个人都激动许多。
　　男人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盯着字典一动不动。
　　舒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好歹确认男人看到这个字了，于是又自信的张嘴说了一声“好”。
　　万事开头难，接下来，她就按照之前练习的那样，将想要说的话用翻字典加嘴巴说的方式龟速表达了出来，合起来就是：
　　“你好，我是舒楠。”
　　“我不会伤害你，会保护你的。”
　　弄完这些，舒楠有些期待的看向床上一语未发的男人。
　　他相信自己了吗？
　　男人对上舒楠的目光，眼神平静，波澜不惊。
　　所以到底有没有相信她！
　　舒楠有些急切的“嗯？”了一下。
　　良久的沉默后，男人扭头，重新看向淡蓝色的天花板。
　　这是什么意思？
　　舒楠有些懵，没忍住伸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下一秒，男人刷的一下闭上了双眼。
　　……
　　舒楠懂了。
　　这家伙压根就不想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