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缘》晴山月

8、有花暗自香

　　花自青倒坐在地，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事物，一个粗声汉子道：“奶奶个熊，哪个王八羔子走路不长眼睛？”

　　意外的，那声音还极为耳熟，要去瞧，被剑雨一步挡在了前头。

　　“哎呀，是你啊？”

　　花自青将将站起来，只这一声，脑中“咯噔”一片，犹不死心的瞧上一眼，真真心中一片凄凉，撞着谁不好，为何偏偏撞上他？刘阎罗。

　　刘阎罗见着了她，却是眉开眼笑起来，殷勤来唤：“公子！”

　　本就是凶神恶煞的脸，如今皱起的橘皮伴着这样一声不知所云的叫唤，直让她起了身来路不明的毛骨悚然。怎么？回去一算，发现当日银子给少了？

　　她心中唐突着，面上还是努力扮出一副谦谦公子模样，连‘哈哈’的几声笑，都显出极不情愿的尴尬，“原来是刘爷，方才是鄙人不小心碰撞了刘爷，当真是不好意思，还望海涵。 ”说罢有模有样的拱了礼。

　　刘阎罗摆摆手，颇不为计较的样子，笑盈盈的走来，热情的像是要和她拥抱，却被剑雨提剑挡着。他正热情洋溢，突然被人拿剑挡着，脸子极快的变了一变，几乎是下意思的大力一挥，想要掀开这碍眼的东西。

　　那长剑却像灵活的猴儿，只将将滑了个圈，又顺势抵在他面前，那形态优美。一下就抵了他没了进路。

　　刘阎罗被人拿剑指着，脸子即刻就冷下来，瞪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瞧剑雨，剑雨只是凝眸冷对，倒是一点不惧怕。

　　一时间竟有剑拔弩张之感。

　　花自青忙反应过来的，上前一步赔笑：“哎，刘爷刘爷，有话好好说，方才是鄙人莽撞冲撞了刘爷，您可千万大人有大量......”她有意插身进来缓解，毕竟这刘阎罗也算当地一霸，总不好得罪的。示意剑雨收剑，他却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只横眸冷对模样。是让花自青心中着急。

　　刘阎罗听着，似才如梦初醒一般，怒容就像山头上的雪，即刻又草茂花盛，“哎哟，你瞧我，老毛病又犯了，见着胡人就爱摆架子上脾气。”他拍着头，又对剑雨，“兄弟，对不住，我天生嗓门大，刚才吓着你了吧？这下给你赔个不是。”说着有模有样的给他拱了拱手，简直要瞧瞎看客花自青的眼。

　　剑雨却不领情，长剑依旧，也一点没有松动的意思，何止松动？连个褶子也没赏，生生打脸刘阎罗，让他讨了个没趣。他便直身起来，虽是拧眉不快，却并没有上火模样。

　　花自青忙来圆场：“刘爷宽宏大量实在让在下佩服，今日若无事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便要推着木桩子走。

　　刘阎罗却抬手唤：“公子请留步！”

　　怎么？当真还有麻烦？花自青心中一阵纠结。

　　刘阎罗却笑说：“公子无需紧张，我对公子并无恶意，今日也无意要为难公子。”

　　“哦？”意外的，刘阎罗居然态度诚恳。

　　他背着手，微微颔首道，“今日与公子碰见也是有缘，既是有缘，我想请公子去喝几杯不知方便不方便？”

　　喝酒？她就惊讶意外起来，跟这刘阎罗也不熟，他何以要找自己喝酒？除了这个人，单就喝酒还是挺引诱人的，可是他如何知道自己喝酒？是自己长了副爱喝酒的样子？不至于吧，她向来瞧镜子里的自己都是斯斯文文模样。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儿，剑雨收了剑，冷冷道，“我们不方便。”于是也不管她要如何表态，牵着手腕就离去。

　　花自青心中微诧，虽不想与刘阎罗这样的狠角色有何纠缠，但是人家好歹是当地一霸，这样不留情面离开总是不大好的，所以想向刘阎罗解释番客套话，可是剑雨的手抓的那样的牢，竟像一块铁钳，如论如何挣不脱的。情急之下，只有远远讪笑：“刘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今日有事不便，下次再与刘爷喝个痛快。”

　　那刘阎罗也不计较，朗笑着目送他们离去。

　　一直走到老远，花自青还就心中稀奇，那样子全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既不为难还要找她喝酒？她猜不透那人的心思。

　　剑雨冷不丁的道：“跟他喝酒？这你也喝的下？”

　　这是什么话？难道他也觉察出方才她对‘酒’字的犹豫了？咳，自己只是对酒难以抵抗，可还是分得清场合的啊，可是又不爽他这说话的语气，忍不住就要刺道，“这有什么，我都没嫌你是个胡人，又会嫌他什么？”

　　剑雨似没想到她会拿他来说事，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花自青想到方才还觉得惊险，他做人随从主意未免了太大了些，不由责怪：“你方才是怎么回事？让你收剑还不收？使眼色也不会看？”顿了一顿，“是真不会看还是假意不看？”

　　他只无所谓的挑挑眉，一手抱花，一手扛大剑在肩上，显出几分不羁。“动手就动手，又何须怕他？”

　　啧啧，这口气大的，若不是亲眼见过他的狼狈样，她都简直都要信他有几分正能耐。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吗？未免太狂妄了一些，也不想想当初被那一条鞭子就打的半死不活，如今刚养好几天，拿把剑，就真当自己是大侠了？

　　她暗自腹徘，明明生病的总是她，虚弱的也总是她，怎么他还起了疯症。

　　然而腹徘过后，心中也不免落下几分惆怅，见刘阎罗三次，她三次都是怕的。让她没办法平衡的心中的怕，可她也知道，若是有叶雨辰在，就全然不用担心什么，叶雨辰讨厌她，骨子里却是自有一套准则的。其中之一便是不允许女孩子受人欺负。所以她的惹是生非也好，多管闲事也罢，总归叶雨辰瞧不过会来帮她，出于他认为的江湖道义。即便最后被他训一道，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当她只身一人出入江湖，她就变得缩头缩尾起来，怕惹麻烦，全因她的靠山没有了，她又如何能嚣张的起来？

　　剑雨瞧她蔫头耷耳无精打采的模样，又问，“你既是怕他的，当初为何还要出头救我？”

　　哈，当真是个好问题，如若当初她再冷静一点......他的伤再稍微轻一点......恐怕也由不得她来多管闲事了。她叹一声，只因叶雨辰的准则里还有一条，不得枉顾性命。

　　而此时瞧他，将养了近一个月，他倒是虚头虚尾的好全了，连些许的狂妄自大也养了出来。然而对于这一时兴起的相救，总撑的，也就不过等城开，然后各行各路，不过瞧在他对自己还算尽心的份上，她还是打算提点他一番，颇有一副叶雨辰善循她的口吻，“一个人的能力总归有限，落在这江湖，少一事不比多一事好？他刘阎罗好歹是当地一霸，你今日如此不留情面的拂了他的面，他万一要来对付怎么办？即便他今日大度不与你计较，等将来你独行归家，还有一道长路要走，惹了人又落个什么好？......”

　　花自青摇头晃脑的絮叨，当真有一种叶雨辰的附身感，让她都不由的听顺了耳。

　　剑雨却显然嫌啰嗦的别开了头去，最后她来个叶雨辰式收尾，“我说的你都听进去了没有？”

　　他面无表情道，“我全无记忆，归哪里的家？”

　　这......她有一刻的结舌，而后胡乱安慰，“这恐怕就是一时受刺激忘记了，等你慢慢养着总会好起来的。”

　　分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两厢静望。

　　无可奈何，她又补充，“你要是担心，就去迂腐大夫那儿看看吧，他虽然迂腐，人也老了点，但是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也算有点能耐。”

　　剑雨已经一声不响的抱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