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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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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荒山,连一丝活物出现的痕迹都没有,一片光秃秃的死寂。
好在月光尚且明亮,又无茂密树林遮挡,可以看清楚行走着的前人。
叶玫故意把无锋剑带在手边,一个人走上山顶。
她恢复了妖九的惯用打扮,头顶的长发梳出两只角髻,一左一右,乍看之下还真像两只黑色的猫耳。其余黑发自然垂落在肩背,低调却富含质感的贴身衣裙,下摆波浪红黑交织,妖而不媚,慵懒却轻盈。
之所以完完全全扮演“妖九”这个角色,是为了不让天道锁定她。
近距离围观天雷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有数,只要天道察觉到她其实是已死的叶玫,说不定就可以直接否认她存在的逻辑,一道雷下来劈了她。
她又不像裴羡,就算是一道小拇指粗细的雷罚,也必然灰飞烟灭,这就和修真者渡劫是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雷劫是最强的毁灭之力。
她既然用的是女主的bug,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后面的姐姐,这儿可够荒凉了,您还不肯出来么?”她把无锋剑往地里一竖,忽然站住了脚。
一阵熟悉的娇笑声,由远及近。
一个身材火辣的红衣女子,褪去了白日里夸张的妆容,顶着那张熟悉的绝色容颜,轻摇着折扇向她走来。
“看来你还挺有觉悟的。”柳萌萌盯着她那把剑,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那倒不是。”叶玫面色一沉。
要不是考虑到女主发起疯来乱咬人,会伤了无辜之人,她倒不介意让更多人看到女主这幅面孔。
她是无奈之举,而女主,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清楚柳萌萌有什么样的底牌,这个分·身不像当初在妖城的分·身那样弱小,属于花费了一些精力培养到六阶的,肯定带了什么宝贝。
她这一战,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翻盘的能力,只是这次不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这次她冒的险,将非常大。
“别这么看着我,其实我很仁慈的,只要你交出剑,我不会对你怎样。”柳萌萌说道。
“哼。”我信你个鬼。
原书里,女主的性格还没到这么崩坏的程度,虽然作者确实想把女主塑造成亦正亦邪的角色,也确实写得有那么一点点三观不正,但也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抢——至少是等她死后,无锋剑无主了,才拿走废物利用的。
可后来的柳梦梦,为达目的,直接下手陷害了她,从这之后,她就再也不相信女主了。
女主如此,她分·身的手段又能光明到哪儿去?
她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决定再次以血趋势无锋剑剑灵,发挥最大力量作战。
毕竟她才三阶,而女主六阶了。
在妖城杀妖时,她的心里是麻木的,在客栈杀人时,她不自觉舔掉刀口的一丝血,才意识到她身为妖族,对人血的渴望。
而在白天的战斗里,她以血抹开妖刀刀刃,以血唤醒无锋剑……都是下意识的,同样的举动。
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妖族的实力是不稳定的,嗜血则强。
而柳萌萌刚好不知道,她这把无锋剑的秘密——
“其实这把亡剑,就算你想使用它,恐怕你也不敢。”她单手撑剑,冷笑,“知道它为什么是把成长型武器吗?知道它为什么在正常情况下只呈现出上品的品阶吗?”
“因为,它需要血。吸血越多,品阶越高,如果是力量强大之人的血,或许能达到地阶,天阶,乃至天阶之上的……神阶!”
这代价,不是谁都能供得起的。
柳萌萌先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把武器如此邪性:“难怪你在赛场上能伤我,恐怕是倚仗着这把剑。”
她当然记得,这女人不光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眼睛都不眨,见势不对直接用血给这把重剑抹开了刃。真有她的。
但她看中的东西,就算平日里用不上,也必要收入囊中;“那以妹妹的三阶之力,恐怕难以发挥出它的威力,还要损失不少血,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姐姐。”
若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那再好不过。
所以,为了展示双方实力的差距,她不光显露了她六阶的战力,还唤出了她最得意的法器——一支白毛笔。
巨大的白毛笔周围环绕着圣洁的金光,悬浮在半空中,不用柳萌萌动手,它便自动在空中划出几笔。
笔锋勾勒下,极强的金光显现,勾出一个完整的符文,就这么往叶玫身上砸去。
叶玫看着那枚金光闪闪的符文,眼睛都差点花了。
柳梦梦为了光明正大混进万兽宗,真是为这具化身下了血本,连本体最好的宝贝都拿出来给化身用了。
白毛笔,直接就是把天阶武器!
草,生了出来。
她就这么倒霉,刚好撞上了呗。
自柳萌萌放出六阶的威压,她就感到一股极其沉重的压迫力,逼得自己连抬手都觉得吃力。
这就是等级差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况且女主的底牌白毛笔,这东西已经让女主可以越阶作战了。
她第一次在敌人面前,有如此无力的感觉。
这就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就像是凡间的蝼蚁猛然一抬头,发现天道规矩不可逾越,发现天神浩瀚之力远超想象。
那种将死的感觉,如同鼓点一般,重重戳刺着她的心脏。
四周的空气在挤压,在六阶的压迫下,她的肺都不能舒畅地呼吸,她的骨骼都在发出轻微的、反抗的、到达极限的声响。
疼……
她割伤双手手臂,血液充盈入剑体,但还不够,剑气不足以抵消那强烈的压迫力,她需要双倍的力量。
如果在这之前,她再努力一些,再升一阶,或许都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铮——
是妖刀在悲鸣。
她带着决绝的心,逆着那股力量,强行站起。
重剑的铁链微微松开,摇晃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妖冶的红光在锐利的剑面上流过。
凌厉的剑气扭曲了附近的空气,形成一个透明的场,以她手中重重挥舞的巨剑为核心,向一袭红衣的柳萌萌劈去!
这一击,削去半座山头!
她趁着柳萌萌没来得及用白毛笔画出最强的符,故意抢先用全力击杀她,她很清楚,时间拖得越长,给柳萌萌和天道的反应时间越长,就越对她不利。
柳萌萌的最大弱点,就是她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战,在打架前还喜欢废话,见了必杀的敌人还不直接给出致命一击,非得先用五成力道试探试探。
而她,就喜欢趁人没得准备,一击必杀。
她以最快的动作,最凌厉的剑气,眼睁睁看着无锋剑剑尖刺入柳萌萌的心脏,没多废话一个字。
柳萌萌毫无防备,分身的战斗经验也不比本体,当然不知道这些,睁大眼睛:“你敢——”
“我就敢。”
就在她要刺下去的时候,忽然感受到剑尖被一道金光阻碍,再也不能前进一分。
她猛然用力,只听“铛”地一声,一道极强的金色圣洁之力将她掀翻在地。
叶玫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迅速调整好状态,半跪在地,下意识捏紧了无锋剑柄。
只见柳萌萌的眉心出现一点金光,从金光中冲出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看模样,是个圣洁无比的佛子。
“邪祟肃清。”那佛子一身光明正气,微微抬着下颌,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而后,以正义之名,对她扬起了手。
佛子,就是这本书的男主……
叶玫心神一阵恍惚,缓缓阖眸。
她要栽在这里了。
男主竟然在柳萌萌身上留下了一道神识!!
神识,就类似大能者给小辈留下的精神烙印,能免除小辈一次致死的伤害,并且在小辈受到生命危险时,这一抹神识会从额心而出,为小辈撑腰。
在这本书里,男主的战斗力几乎是天花板级别的,也就只有一个反派boss魔尊能压得住他了。
即便来的不是佛子本尊,而是一道神识,她也毫无抵挡之力。
她,区区蝼蚁罢了。
叶玫双眸逐渐变得空洞。
绷紧的精神突然松懈,勉强由意志力撑起的剑意也在瓦解溃散,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用出力量最强的一击,却无法击杀柳萌萌而产生的绝望。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那柄剑靠去,直到整个人失去意识,也牢牢抓着灰暗下去的无锋剑,以剑支撑身体,半跪在地,而不栽倒下去。
佛子浑身沐浴着金光,见提剑之人已经被自己随便一扫,打得吐血失去意识,便十分满意地转头,回到柳萌萌的眉心。
“还好有你在。”柳萌萌轻蔑地对着叶玫一瞥,“这次是我防备太少,险些让这个三阶的小喽啰得逞。”
事实上,她毕竟是穿书女主,不太在意这些炮灰的死活,毕竟于她而言,这些不过是为她服务的配角,算不上她认知上的“人”。
虚空中,传来佛子宠溺的声音:“是敌人太狡猾。”
月光被乌云遮掩得有些朦胧起来,这片荒山仿佛要重新与夜色融为一体。
极致的黑,弥散。
就在这时,一缕极寒之力,势如破竹,无声无息从柳萌萌后背穿来,不意外地被那道金光挡下。
金光中的佛子还未完全从她眉心冲出,整道金光就被那道极寒之力击溃,迅速溢散。
佛子的神情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敢置信的慌乱,甚至是畏惧:“不好,是他……”
话还没说完,这道神识为柳萌萌挡完致命一击,就已失去了它的所有价值,消散在空中。
柳萌萌从没见过连佛子都畏惧的存在,心头剧跳。
难道这次,在阴沟里翻船了?
她惨白着一张脸,转头就见一道黑影,不冷不热地站在自己身后,幽灵一般,无声无息。
“你是……你是白天那个斗笠男!”她后退两步,自言自语,“不可能……你明明不想杀我的!你究竟是谁?”
白日里被他放走时她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恐惧。
他的实力远超她想象,再加上佛子刚才难看的表情,她不难猜到,就算是佛子本体,恐怕也不是眼下此人的对手!
裴羡轻轻摘下斗笠,露出他那张精致却阴沉的脸。
“我不会让你立刻死。”他说。
柳萌萌悄悄松了口气,“那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她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是利益互换。她是女主,资源不是一般丰厚,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许多事。
即便她现在心里直打鼓,不知这喜怒无常的俊美男子心里所想,但惯常以来,她总能一次次地化险为夷。
所以,心里一直存了这么些侥幸。
“我比较想看你生不如死。”裴羡不为所动,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讥笑。
他用残忍的方法将她钉在了山头。
他很生气,循着痕迹找到的柳梦梦,竟然只是个化身。
要是让他知道她真身躲在哪里……呵。
裴羡看了一眼地上的柳萌萌,那一袭红衣依旧艳美如花,不过已经是被血浸染的颜色了,她不会那么快死去,而是被他以镇魂钉钉住周身□□穴,意识清醒地接受他的惩戒。
这是神宗处理叛徒的方法,原本会在她陷害叶玫后,用在叶玫身上的。
“可惜不是本体。”他冷冷收回视线,又不由自主瞥向一旁浑身沾血的女子。
这个女人扎着两只角髻,像只沉睡的猫咪,大概是失血过多,小脸有些苍白,还黏了些凌乱的发丝。
只是,就连昏迷的状态,她的周身仍有未散去的剑意,加上她挺直的脊背与强力支撑着身体的姿势,很容易想到她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支撑到昏迷前的。
就连他,也忍不住对她多了一分敬意。
这种意志,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裴羡轻轻扬起了手。
他知道,趁她昏迷时提取她的记忆,是趁人之危。
但她精神力实在太敏锐,在她清醒的时候,几乎没有强行提取记忆的可能。
他自私得很,不会顾虑旁人的感受,如若不是刚才升起的一丝欣赏,或许他会用更残忍的手段,整段提取出来。
这次,就勉为其难温柔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