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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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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县尉见到闻姝回来,便问:“可见到县令了?”
闻姝点了点头。
“瞧你神情,县令应当安好?”
半个时辰钱,王县尉听说县令一行在乡下遇到村民暴乱、不服管制,甚至将官差围堵发生了冲突,且原定的计划改了,今日便会提前回来,便将此时告知与闻姝。
闻姝浅笑道:“劳您牵挂,父亲无碍。”
王县尉便松了口气,指了指身后的屋子问:“你可还要进去?但我现下有些事,你若不明日再来?”
却见一向乖巧的少女,踌躇一番后,硬着头皮道:“王爷爷,我有些着急,能否现在进去,您可等我进去后将门锁上,等您晚上下值前再开门将我放出,如何?”
王县尉有些迟疑:“这……”
不过到底也算得上看着这丫头长大,知晓她一向乖巧守礼,从未向他讨要过什么,这般难得小小任性一回,便让人心软的无法拒绝,便道:“既如此,我放你进去也可,但你需注意些莫要弄出动静来,若再你父亲那里漏了馅,你王爷爷我可没好果子吃。”
闻姝忙点头:“您且放心,我也不敢叫父亲知道呢,不过便是真不小心漏了馅害您被罚了月奉,我定给您补上。”
王县尉便转身给她开了门。
这间屋子便是县衙储存案宗的地方,屋子不算大,按照当朝律例,里面堆积着过往十年间所有案宗,不过自闻县令任职后,便让人将过了十年期限的案子多留两年再行损毁。
两日前,闻姝已好奇的名义,央求着王县尉放了她进来。
然而按照规定,非衙内官差是不能查看过往档案的,便是官差也得有县尉批条才能调度过往案宗。
闻县令虽很宠闻姝这个女儿,但他对公事向来与私事分的极清,而闻姝作为县令女眷,查看卷宗本就是不合律法的,若叫他知晓定会生气。
闻姝深知父亲秉性,而她性子又一想老实乖巧,若非必须如此,她定不会故意触碰这些。
大约十日前,闻姝重生回到现在这个时间。
而这个时间点距离闻家本灭门,仅剩不足半年时间。大抵是老天怜悯闻家一家十几口枉死,所以送她回来查明真相。
也因着重生,她其实是早已料到父亲下乡必会遇到村民暴乱。
然这一世的情况却与前世又有些出入。
上一世父亲的确是受了伤的,被村民一锄头砸在手臂上,足足半个月不能握笔,但这一世父亲却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当然她一开始试图阻止过父亲下乡,但却未能成功。
闻县令心向百姓,一心公务,自然不会轻易因为家中女眷耽误行程。
除此之外便是父亲比前日提前了几日回来,还平白多出了个于重做护院。
前世是没有于重这个人的,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在于重之前,闻家都不曾聘请过护院,这也是为何她在听于重所言时,那般错愕的原因。
这诸多变动,她不知是好是坏,只能力所能及尽力调查闻家灭门案的真相,尽力躲避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但虽然重生而来,她其实十分迷茫,不知应当从何处下手。
闻家的根基并不在泗水县,闻县令是被朝廷分到泗水县做县令的,待了不过十几年,本家亲眷皆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所以若说本家活根系旁支招惹的祸端,致使远在泗水县的闻府被灭门,显然不大可能。
整个闻府上下,除却闻姝与闻县令外,便是闻老夫人和夫人闻何氏,以及不满五岁的幼弟。闻老夫人和何氏都是内宅妇人,必然沾惹不上那等悍匪狠徒。
而闻老夫人的娘家更是在江南,平常仅仅书信往来,十几年未曾见过。
何氏的娘家倒是在泗水县,却是城中正正经经的商户人家,生意在泗水县这个小城中算得上顶尖,但也就在泗水城内风光些,不说旁的,便是在州府也是排不上名号的小商户罢了,更不可能有本事沾染上那等灭人全家的悍匪。
且若当真与何家有关,悍匪为何不灭何家,反倒对闻家下手,也不合理。
再说闻县令,实则也不过是远离朝廷权斗的偏远小县的县令,从不结党营私,不存在卷入朝廷权力斗争。
他为人还算正直,为官十几年虽无多大功绩,以致十几年未得晋升,却也算得上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经过一番剥丝抽茧的盘算后,但在一切全无头绪的情况下,闻姝也只能将目光落在父亲身上。
而她目前的猜想:兴许县衙往日里不小心断了什么冤假错案,才致使闻家全家上下在毫无防备引来了灭门灾祸。
闻姝已然顾不上许多,在经历了无助与茫然后,她理清这些头绪,从前日起便开始往县衙走动。
与昨日一样,玉心在外面守着。
案宗房被上了锁,闻姝关在屋内,见室内昏暗,想着今日阳光灿烂,便不打算点蜡烛,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于此同时,隔壁户籍房正激烈的争论着近期朝中发生的大事。
“你可知昨日府衙送来的急信为何?”
“你知晓?”
“昨日便是我把信送到县丞手上的。”
“你还卖什么关子,快说说是什么大事?”
“咱们泗水县小,往常府衙的大人们都不爱搭理咱们的,何曾往咱们手里递过紧急信件?”
“这事儿可大了去了,你们且听我说——当今太子殿下遇刺身亡了!”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户籍房的几人当即震惊哗然!
方才之人又道:“所以说这事儿也是巧,信中说太子殿下遇刺时与凶手同时落入江中,那条河正巧便连着咱们泗水县的泗水河,凶手至今未找到,便怀疑是不是潜入了咱泗水县城,上方要求县衙协助搜查。”
“嚯!竟是这般?那咱城内岂不是不得安生了?”
“所以县令这不也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倒是可惜,听闻当今太子勤政爱民,这两年代陛下掌政后更是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政策。”
“相比之下其他极为皇子倒是逊色得多。”
“我等岂敢议论皇权贵胄,脖子上的家伙还要不要了……”
几人的讨论声,就这般钻进了闻姝的耳中。
胆敢刺杀当朝太子的刺客,必定是亡命之徒,如今这个亡命之徒不知所踪,甚至有可能潜入泗水城。
而这件大事偏偏就发生在闻家被灭门的前几个月。
一阵风自窗户吹进来,吹息了蜡烛。
女子从案间抬头,才发觉夜幕已然来临,屋内昏暗一片。
“玉心?”
闻姝喊了声,却未有回应。
过了会儿,她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若再不出去,怕是要在父亲那边漏了陷,可王县尉怕是早已将她忘在脑后,玉心也不知跑哪去了。
闻姝是有些心急的,但知道急也无用,便又点了蜡烛,坐下来继续翻找案宗看了起来,同时一心二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天色越发黑了,连烛光也开始变得微弱。
闻姝敲了敲门,又唤了两声。
“小姐?”
门外的回应声如清弦般干净悦耳。
闻姝一顿: “于重?”
“是小人。”
“你怎会在这里?”
“老爷让我跟在小姐身旁护卫,我守在内衙门外,迟迟不见小姐出来,便找了进来。”
“那麻烦你……”闻姝话音一顿,转而摇头道,“算了,你且先回去吧,无需管我。”
话说到一半,她及时反应过来。
不能让他去找王县尉,若是今日之事注定在父亲那暴露,那她一个人受训斥就好,何必将王县尉一道拉下水?
于重未必会帮忙隐瞒,到时他若真告状,她便说是自己偷偷溜进来的。档案库防守不算严密,这般说辞也还算合理。
只是往后再想到县衙来,怕是难了。
门外一阵静默,片刻后脚步声渐远。
烛光越发微弱,直至彻底熄灭,整个档案房陷入一片漆黑中。
档案房里面摆着十来个书橱,书橱高至梁顶,细碎的月光钻进来,形成许多晦暗不明的犄角旯旮,显得几分渗人。
“咚咚。”
窗户传来轻微的扣动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楚。
闻姝心头下意识一紧。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自楼下传来:“小姐,我搬了梯子,你可搭梯子下来?”
闻姝心头微松,走到窗前,果然看到一个木梯正架在窗户下方。
她附身往窗下看,见于重正在下面扶着梯子。
隐隐卓卓的月光中,他的身影越发正直挺拔,若谪仙般玉立。
她不再犹豫,翻过窗子,小心翼翼地踏着台阶往下。
然而裙摆太大,行动间不慎被衣裳拌了脚,顿时失了重心,她的身子顿时歪斜,惊呼一声,整个人向下坠去。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档案房地基打的高,距离地面差不多六尺左右,之所以建的高些,是为了防止书籍长霉潮湿。
这样的距离若是调整好姿势,便是摔下去也不会受伤,只是下面是铺的石子路,身体砸在上面定然很疼。
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并未摔在地上。
眼睫微颤,小心的睁开眼。
瞳孔逐渐放大,正欲呼喊,木梯已经直直砸下来。
“砰”的一声木梯砸在血肉之躯上的闷响声,紧接着便是于重隐忍的闷哼声。
这声响,即便她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心脏跟着一抖,后背跟着一疼。
然而于重却隐忍着疼痛闷哼一声,并未因为疼痛而松手,将她摔到地上……
闻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还在于重怀中。
她连忙挣开,于重顺势松手。
眼见他有些站不稳,她又连忙伸手搀住他:“你怎么样?”
“你流血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于重将她推开,简单的动作他却难以承受抑制般,痛苦的轻哼了声,清浅干净的嗓音满是隐忍之意:“保护小姐是职责所在,不能因此损害了小姐清誉,小姐也无需感到愧疚。”
闻姝动作微顿。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若叫旁人看见,定会被诟病,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过这人都这种时候了还一心为旁人考虑,当真是傻。
心中的愧疚之情翻涌,她又如何能丢下他?
闻姝蹙眉,思量片刻后温声道:“县衙现下应该无人,我搀着你到最近的医馆。”
于重却忽然轻声示意她噤声。
与此同时闻姝也听见有些慌乱的脚步声,便沉默下来。
借着黑夜的遮掩,他们所在的位置不易被人看见。
脚步声杂乱急促,且对方只有一人,并非训练有素之人。
两人离得近了,钻进闻姝鼻尖的血腥味也越发重。
她又不能出声,便小心翼翼地试探的伸手朝于重被砸的地方探了探,结果触到一手黏糊糊的湿润。
血。
温热湿粘的血液近乎将于重整个背部浸透。
手腕忽然被握住。
脚步声渐远后,大抵是此处太黑,一阵阴风吹过,让于重的声音也显得极凉。
“你想做什么?”
闻姝心口微跳,后背泛起冷意,同时心底生起一股莫名的惧意。
不知为何,她觉得于重清冷温润的声音里,好似透着冰刃。
这感觉来的没有道理,迟疑一瞬:“你肩上好似扎进了钉子。”
于重道:“小姐感觉错了,那是骨头。”
闻姝有些迟疑:“是么?可你当真……”流了很多血。
正常被梯子砸怎会流那么多血?
温润的声音却将她未尽之言打断:“小姐,为防被人看见,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为好。”
她不再多言,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现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出去找大夫给他治伤才是。
于重也转身,跟在她身后,悄然将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锋锐暗器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