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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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繁华举世皆知，而其中又以南城为最。南城除却常见的青楼瓦肆，书院酒坊外，更有天下知名的“万宝街”。
当然，万宝街只是民间百姓的戏称。
薛宝钗很清楚，在官府行文中，万宝街的全称为内库外贸司所辖苏州之一十二家商行，与之平级的还有外贸司在广州的一十三家商行。
作为直属内库外贸司的下辖僚属，整个万宝街所售之物均为异域大陆的奇珍异宝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毕竟万宝街最大的股东就是皇家，而天下豪奢者无过于皇室，哪怕万宝街所售之物尽是皇室看不上眼的，也足以让天下豪商趋之若鹜了。
可即便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一脚踏进万宝街的薛宝钗仍是被万宝街品类之丰富，价格之高昂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做生意，说是抢钱还差不多。
如果这种价格都能说是做生意，那自家的生意就可以说是讨饭了。
难怪母家祖上只是担任了十有余年的广州十三行贸易总长，就攒下了丰厚的家底，在官场中留下了“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的顺口溜。
薛宝钗虽然心中讶异，但见识广博的她面上还稳得住。只是跟着她的雨墨就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了，在伙计介绍诸物价格的时候虽没有直接嚷出来“你们怎么不去抢”，但脸上表情却将这个意思表露无疑。
能在万宝街做伙计，也是有些心气和眼力见的。
见雨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侍奉的主人又眼生得很，绝不是苏州本地的公子哥。
虽然衣饰不凡，但都素净得很，一看就是家风严谨得仕宦子弟。观其年纪，多半是没能力调动大笔银钱在铺中潇洒的。
所以才在进铺后一直东游西荡，始终不松口自己要买些什么。
又是个把咱“珍宝阁”当免费开眼界见世面的地方的外地公子哥。
这种的公子哥伙计见得太多了，惯会只逛不买瞎折腾，若是言语上得罪了还要吃顿排头。
耗时耗力还没有油水可捞，伙计态度难免就轻慢了起来，只是好言好语的哄着，争取早点把薛宝钗这位只看不买的公子哥打发走，免得惹出什么事端来。
这种事他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从未出什么岔子。
可凡过处皆留痕，哪怕这伙计觉得自己做的已经足够精细，可到底是瞒不了已然知晓世间百味的薛宝钗。
好在只要不涉及底线，薛宝钗待人还是十分宽厚的，她无意为难一个眼界被环境限制的小伙计，所以并未出言点破这些小伎俩，只是她同样不愿堕了自家的名头。
怎么说也是江南“护官符”上的一员，虽不是什么好名头，自家也是依仗财力和得力姻亲才敬陪末座，但为本省内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家族这一点是得到公认的。
若是日|后传出什么“薛家的宝贝疙瘩入珍宝阁空手而归，薛家怕是要败了”的流言蜚语，旁人尚且不论，自己那个惯会任性使气的哥哥只怕会托梦给自己，骂骂咧咧个不休。
“什么？居然敢说咱家没银子了，还说妹妹你穷酸！本大爷这就去提银子，砸死这些个长狗眼的泼才！”
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哥哥。呆霸王这个名号可不能这么快就被世人忘了。
总之伙计就是看着眼前这个白净俊秀的公子哥似追忆又伤感地追忆了一会儿，忽地展颜一笑，给他一种朗月入怀的明媚之感：“劳烦店家指引了，我此次来贵店是想为……舍妹购买几只飞鸟解闷，若是有鹦哥最好。”
薛宝钗在来的路上就想清楚了，林家财力比之自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师傅又处在巡盐御史这样的要害衙门，林妹妹作为师父的掌上明珠，惯是但有所求无有不应的。
寻常俗物，譬如胭脂水粉、丝绸、茶叶这些东西定是入不了林妹妹这个鬼灵精的眼。
若是送了，她定会和自己闹小性子的，连着没给她带书的气一起。
可若是送市面上那些寻常匠人的机巧玩意，林妹妹定会开心不假，但可以肯定的是，送出去后自己功课定会翻上一倍不止。
素来方正的师傅是不会允许林妹妹沉溺于这些玩意的，哪怕心中欢喜女儿，自己这个引人入“歧途”的罪魁祸首定是跑不掉的。
几番思索，薛宝钗才决定寻摸几只飞鸟给林妹妹送去，供这个生来体弱，不得外出的孩子解闷逗趣。
寻常的八哥画眉早早地被排除在外，因为这些鸟需要笼养。
即便如今地林妹妹还未到梦中那般孤苦无依的境地，聪明劲却不弱半分，她深怕勾出林妹妹丁点物伤其类的心思。
小姑娘还是要活泼点好，像现在这样就很好，足够聪明活泼。只要能常笑，不那么规矩也可以。
“鹦哥？有有有，少爷您可是赶着巧了，鄙号前些日子才来了几对鹦哥呢，现下刚刚调|教好。”伙计精神一振，这可是大生意，没瞧出来这位说话客气的公子哥居然是个有钱的主啊。要是做成这单生意，他指不定就能站柜了。
“得嘞，少爷您楼上请。”伙计殷勤地在前头引路，带薛宝钗上了楼。
甫一进屋，就听得一阵振翅之声，七八双小眼睛统统望了过来。被这么多色彩丰富的扁毛畜生望着，雨墨不由自主往后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问道：“少爷，这鹦哥，会不会啄人啊？”
“莫怕，只是长得怪异罢了，实则性情最是温顺不过。”薛宝钗出言宽慰了一句。
“这位小公子说的在理，不必害怕。”不知何时，有一位年轻男子掀开珠帘走了出来，对着薛宝钗颔首致意。
“小少爷，这就是鄙号的郭师傅，训鸟手艺在咱苏州城属……”伙计比了个大拇哥，一副有荣与焉的模样，“您要是有什么要求，和郭师傅提就是了，小的还要去照看生意，就在楼下候着您了。”
“有劳。”薛宝钗一拱手，伙计就退了下去，还很贴心的关上了门。
郭师傅往其中一只鹦哥的食盒中添了食之后才歉然道：“多有怠慢，敢问小少爷来鄙号是想要什么的鹦哥？”
这位郭师傅是个爱鸟成痴，洒脱不羁之人。
只一面，薛宝钗便在心中判定了此人的性格。不然不会见到自己之后还自顾自地往食盒里加食，口中说着怠慢，却更透着一种与鸟儿的惜别之意。
“此次来，是为求一对鹦哥，不知先生能否割爱？”既是送礼，那就不能顾此失彼，不然林诚那小子就要找自己闹了。
“小公子倒是头一个称我为先生的人。不过是一豢鸟人罢了，下九流的玩意，靠着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混口饭吃。是我失言了，小少爷还是说说自己想要什么样的鹦哥罢。”
不自觉戳到他人痛处，薛宝钗无意深究，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了下去：“适才听伙计所言，郭先生是方家，那小可就全听郭先生安排，想来郭先生是不会砸了珍宝阁的名头的。
“小可只有一个要求，希望这鹦哥能活泼些。”
能带着林妹妹忘却烦恼，一辈子都不要写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词句最好。
“这是自然，既然小公子想要活泼些的鹦哥，那小可推荐这对绿头鹦哥，性情活泼，亦好伺弄，在小可的调教下已学会了三首五言唐诗，逗趣解闷足够了。”
“既如此，那就这对……”话音未落，就听见珠帘内又传来了几句鸟语：“笨蛋！笨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听到这首将进酒，薛宝钗先是一愣，随后似笑非笑看着郭师傅：“李太白的将进酒，郭先生，你这还有更好的鹦哥？”
学《将进酒》的难度可比三首五言诗高多了，若非这只鹦哥吃醋自己叫嚷起来，今天自己定然是要错过了。
雨墨一听薛宝钗这话就勃然大怒，大骂道：“莫非你这珍宝阁还欺生！是怀疑我家少爷付不起账吗？”
郭先生一听就急了，一张白净脸皮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解释道：“不不……是……”
好在有人及时出言解了他的窘境：“文龙，你可不是一个会为了鹦哥而动气的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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